六十--20

他们之间一直保持无尽的沉默,直到云满桃洗完澡回房,发现元仲闻站在房间阳台上,手中摩挲着什幺。

她走上阳台,看清他手里握的东西:一包香烟。

“你是来抽烟的?”云满桃问。

元仲闻转过身,捏紧香烟,苦笑道:“不是。我早就戒烟了,就是想来吹吹风。”

云满桃靠近他,说:“你有心事,如果愿意的话和我聊聊吧。”她把手搭在他的衣袖上,轻轻摇晃他的胳膊。

“我?”元仲闻发问,“我......能抱你吗。”黑暗里他的眼睛红起来,酸楚涌上鼻头。

云满桃张开手臂,紧紧环绕他高大的身躯:“那我抱抱你,还有我呢。”

元仲闻也慢慢伸出手,搂住她的腰肢。云满桃软软的身体、沐浴露香和睡衣将元仲闻的思绪带回柳间雨阁楼,他认为那是他二十四年里最富希望的时刻,他的希望是和云满桃远走高飞,过普通人的生活。现在云满桃确实来到他身边,他的希望也并没消失,只是没有当初那幺强烈美好了。

“我喜欢你。”云满桃突然小声嘟囔道。

元仲闻没听见她的声音,只是搂着不放手。云满桃抱他抱得更紧,声音大了些:“你......你会离开我吗。”

“不,我不会的,”元仲闻抚摸她的头发,说,“我不会离开你。”

过几秒他颤抖地说:“你也不会离开我吧?”

云满桃擡头望杀手,她的眼睛已湿透,借屋内小小灯光他能看清那双透亮的眼。

“不会,我永远都不会。”云满桃肯定地摇头。

“阳台好冷,进屋吧。”他抹掉云满桃快滴落的泪,将她搂进屋。

今年初夏来得很早,清凉的夜风吹进房里,勾得人心痒痒。云满桃拉上窗帘,搂住元仲闻的脖子,用那双随四季变幻柔和色彩的双目紧盯他,不对话元仲闻都能感觉到她的缠绵情意。

元仲闻低下头,轻轻吻上云满桃的嘴唇。这次亲吻和柳间雨不同,元仲闻没有征服或淫荡的快感,越靠近她不舍的感情就越深刻。

云满桃等他的吻等了很久。自从杀死马恩则后她就发现:能够牢牢把握在自己手里的人生多幺畅快惬意。她想爱,想和喜欢的男人在床上翻滚几天几夜,想去日落的海边裸奔,想画几千张画挂满整栋别墅。

所以她回应的吻热烈激情。下意识地,云满桃解开元仲闻的衬衫扣,然而被他阻止了。

“怎幺了?”云满桃擦擦眼角,不解地看他。

“我还没准备好,我没准备好,”元仲闻说,“从内到外我都是肮脏的,十五岁起我双手沾满鲜血,有罪的无辜的,熟悉的陌生的,我都杀过,这样的人你希望和他上床吗?”

“你愿意与他共度余生吗,连我第一次遇见你都不是正常的做爱,是强奸。”

云满桃揉了揉头发,泪眼朦胧:“你不是,你才不是这样。再说,事情都过去好久了,我从来没恨过你。按照你的说法我也和很多人上过床,我也杀......”

“这不一样,你是被强迫而我是自愿的,你是受害者,我是加害者,”元仲闻打断云满桃的话,“我还没准备好,我得变成更好的人才能和你上床吧。不能和以前一样了,你说对不对?”他哽咽起来,眼睛红成一圈。

云满桃不打算告诉他马恩则的实情,她摇摇头:“我早告诉过你,如果有罪我们都是罪人,谁也不比谁高贵。我以前的确是被逼迫地活着,而现在再也不会有人威胁我了,我自由了。受到威胁地活着并不能算作纯洁,那只是懦弱。只有勇敢的人,不计较过去的人才能自由地活着。我希望你也能自由,真心话。”

“你的头发长长了。”云满桃补充道,“快遮住你的眼睛了。”

元仲闻摸摸头顶,搓乱自己的头发,说:“我洗完澡明天剪。”

“我给你剪吧,就像上次给你理眉毛一样。这样你就不用麻烦出门了,”云满桃自荐道,“我会给你剪得很好看,你放心。”

带着对云满桃手艺的小小期待,元仲闻在浴室里不禁笑出声。流水顺着他健壮的线条滑过一堆堆伤口,有的伤还未完全愈合,被水抚摸后隐隐作痛。小时候他还会数身上多了几道伤口,现在他已丧失这份兴趣,杀手的伤口就像野火烧不尽的草,旧伤愈合后不出几天又要生新伤。

他洗完澡,乖巧地坐在沙发上给云满桃当理发模特。云满桃的剪刀轻轻游走在他头顶,她离杀手很近,被轻薄睡衣笼罩的曲线晃荡在元仲闻眼前,他忍不住搂上云满桃,手指在她腰间打圈。

“你干什幺?”云满桃咯咯笑着,“小心我一不留神。就给你剪丑了,把你剪成丑八怪。”

“你身上好香,好好闻的香味。”元仲闻突然说。

云满桃推开他,全神贯注地剪头发,她的眼睛时而眯成缝,时而瞪圆如两颗大杏仁,专业的模样和理发师没有区别,逗笑了元仲闻。

“你有没有给自己剪过头发?”

“剪过,我不仅给自己剪刘海,这个直发还是我自己拉的。忘了你第一次见到我时,我是卷发吗,那是柳辉要我烫的,他说把头发烫卷了显成熟。”

元仲闻听到柳辉的名字,脸上闪过厌恶的阴云,但那只持续几秒。

“所以现在我想重新开始了,”云满桃剪掉最后一簇长发,拍拍他的肩膀,“你也一样。剪头了就重新开始吧。”

元仲闻笑起来,到镜子前用手扫掉头上碎发。镜子中倒映的云满桃哼着小曲收拾剪刀,元仲闻盯着她,幸福感越来越强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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