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鄢地?”
辛昱在家这日,姜聂主动找上他,告知要往鄢地去一段时日。
“鄢地有一种独有的土最适合制埙,制出的埙声音清越悠扬,有醒世之感。”她跪坐在他对面,“不久便是父亲生辰,父亲一向喜爱各式的埙,我便想替父亲寻这乐器来,以表你我心意。”
她其实并不在乎宣王生辰送何礼物,她只是觉得再留在此地,必定要和宣王纠缠不休,永无宁日,虽想不出完全之策,但是还是先离开国都,远离宣王便是。
“我近日不得脱身,”辛昱放下手中书简,“不若我派人去鄢地买来便是。”
“为表孝心,还是亲手所制更妥,”她表情诚挚,瞧不出端倪,“妾也略懂乐器,就由妾前往鄢地制埙,夫君就留在国都罢。”
她又站起身凑近辛昱,握住了他的手,以表诚心,“夫君与父亲劳于国家大事,妾也只能以此小小心意聊表谢意。”
辛昱听闻姜聂擅长制埙,十分惊讶,他并不知道她竟有如此才能,“你竟会制埙?”
“是,略通一二。”
姜聂说到此处不免想到未出嫁时,她也是姜国数一数二的制器好手,她擅长乐理,莫说是埙,就是传闻中失传已久的番琴,又有何难?从前在姜国,也可同阿兄探讨一二,到了宣国,整日便是府中事务,再之,同辛昱也说不上话,便再无能讨论音律之人了。
“便是送些奇珍异宝也可。”
辛昱为对她所知甚少而感到一些歉疚,也不想叫她远离国都,一面时局动荡,是怕她出事,一面她毕竟是姜国公主,必定需要监视一二,再者他确实存有私心,只希望她能够再同自己亲密些。
“去岁,我新嫁入宣国,便是我在姜国用炼玄铁为主料制了一张无比强劲的雁弓作为父亲寿礼,这一次定是不能比那张弓更差的礼物了。”
说着,她想要抽回握住他的手,但是他反手紧紧握住了她,她轻蹙眉头。
“那把弓竟是你所制?”
他更是惊异,那把弓是由姜聂从姜国带来,他原以为是姜国能工巧匠所制,父亲格外喜爱,宣王身材高大,力量极大,普通的弓要幺是用不长久,要幺就是威力不足,只有那把雁弓由炼玄铁与仓狼筋所制,常人轻易不得开弓,就是他也有些吃力,只有父亲用起来得心应手,仿佛是为父亲量身所制。
“你……”
他对她了解确实少,就算是对那素未谋面的姜国公长子的了解也比对这位枕边人的了解更多。他从前对于与国无关,与父王王兄无关的事确实甚少关注,她也非话多热情的人,两个寡言之人一起,何谈亲密呢?
他好像从前也并不把她当作一位妻子,她是姜国公主,是向父亲表示忠心的手段,可是不知从何时开始,他竟也希望能从她那里得到一份……一份情感。
她手仍留在他的手掌中,她索性也不抽出,瞧他沉思的样子,她以为他是担忧无人监视她所以犹疑,便直接开口打消他的疑虑,“夫君繁忙,身边总有信得过的人,便叫他护送我前去吧。”
无论如何,她不能留在此处任宣王鱼肉,即便她知道这只能解燃眉之急,总是要回来的,她只求待宣王寿宴时,他能恢复正常,若是不能,她想到此处,不禁叹了口气,那只能求自己事发时能够死得痛快些了。
“那便由你,”辛昱怀着一种复杂的情感答应了她的请求,“我便让房佟护送你去。”
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还紧紧握着她的手,她离他离得极近,他看到了她低垂的眼,像两片柳叶的弯眉,他情不自禁地擡手轻轻抚摸她的眉眼,他与她沉浸于片刻的静默,她朝他露出了极浅的笑容,他的亲吻便从她的笑眼开始,姜聂刚刚因为得知可以去往鄢地而雀跃的心,被他密密的亲吻所打断,他捧着她的脸,微微弯身,以一种极为虔诚的姿势吻她,她惘然不知所措,心中涌上一种不可回转的哀伤。
彼时得到姜聂已经去往鄢地消息的宣王手中把玩着一只精巧的木簪,面上露出了微妙的笑容,随即把簪子狠狠掷到地上,宫人瑟瑟跪倒在地。
他面无表情,灰眸里并不见情绪。
“我的好聂姬,寡人便等着你的寿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