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我喜欢陆黎。
那个会顶着被石子砸破的头,倔强的伸出衣袖擦我的脸的陆黎。那个会在射击比赛中偷偷让我还拒不承认的陆黎。那个在触碰后会撇开视线却偷偷脸红的陆黎。那个在空无一人的演奏大厅只弹琴给我一个人听的陆黎。
那个在夏夜紧拥着我,小心翼翼的陆黎。
青涩的莫名感情自小时候两人牵着的双手开始,不知不觉开出了爱恋的花,却在正要肆意盛开的时候被拦腰掐断。
那是最完美的花。是两个孤寂空缺灵魂间相互的慰藉,是那份浸染在我生活每一处细节感情的归属,是彼此间毫无间隙的信任与依赖,是终于十指相扣的双手和如同要侵略对方一切的深吻。
那个我曾以为会永远出现在我视野所及之处的身影。
就这幺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夏迟的回归,夏家的产业变动不过是C市动荡的起点。陆老的死讯与遗嘱掀起的风波,大家族的继承人和权力的斗争—— 我都不在乎,我都不想知道。
我只知道我的陆黎不见了,所有人对此都是避而不谈,仿佛发生的一切都是我的臆想。
那根死去的花枝枯萎糜烂,猛然地在那份毫无束缚的崩溃情感中发酵,变为一滩病态又强烈的执念,吞噬了我所有赖以生存的知觉,吞噬了我生活下去的力气。
那一年的我成为了夏家的耻辱。
最初的我还保有那一丝希望。整整一天一夜的时间用双脚走到了陆家的主宅,却在几公里外被巡逻的警卫恭敬地押送回去。母亲的耳光带来的只是皮肤上隔离的麻木感,却无法触动我心中想要一个解释的执念。
直到第三次我被陆家的管家亲自送回。父母停掉了我所有的学业与生活,他们的失望具象化在日益增加的精神药物与电击疗程中。
长时间的头晕与记忆缺失让我开始感受不到外界的变化,感受不到他人的存在。渐渐地,我开始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
我的意识漂浮在这具肉体之上,我开始如同一个旁观者去观察我停滞的生活。我开始尝试一切能触发情绪的波动,能让我的意识连接到肉体上的事情。
这一切暗潮涌动的爆发点,是那天夜里,我亲爱的母亲,发现她完美的儿子正抵着厨房的岛台,交缠着亲吻她肮脏的女儿。
她对着我吼叫,明明和我一样癫狂,我却能感觉到她最深处的无助。
因为是血脉相连的母亲吗?
她抄起身边所有能拿起的东西砸向我,我一动不动等在原地。
眼前似乎出现了吵闹至极的缠斗。她终于拿起水果刀,我闭上眼迎接着即将到来的刺痛,可等来的却是脸颊上湿润的触感。
夏迟挡在我的身前。
他要比我高一些,我被他护在怀里,他的肩上一道红色的长长划痕。液体一滴一滴如同眼泪一样滴在我的脸上。
那是我自陆黎消失后,第一次流下泪。
疯狂的母亲被赶来的女佣扶着送去医院。她嘶哑的喊叫似乎还停留在脑海中,停留在这寂静的空气中。
夏迟伤的不轻,伤口很吓人。龚叔在一旁为他做应急处理,他却一直在傻笑着,擡起能动的那只手抹掉我的眼泪。
“对不起,吓到你了吧。”
“不怕,好了好了,已经没事了。”
“别哭,你看我都没哭,根本不疼。”
“没事的小眠,迟少爷的伤口看着吓人,其实一点都不严重。”
那晚是我这一生中,第一次哭的歇斯底里。
母亲患有长期的精神疾病,这次发作后需要住院休养很长一段日子。父亲则是要将我这个耻辱寄到国外,远离夏家生活。好在龚叔的一番周旋劝说之下,父亲放弃了这个想法。只是要求更严格的看管我。
是我拜托龚叔的——
若是昨天以前,我想我不会在意父母怎幺安排我。
可自从那一晚后,心中那份带着尖刺的执着逐渐软化了——它仍然存在,仍然是刻印在灵魂中无法抹去的一部分。
但我似乎能与它共处了。
我似乎有了一些力气,带着它一起生活。
夏家似乎和往时一样。
对我的治疗依旧在进行,只是我会偷偷丢掉那些药物。落下的课业在家庭教师的教导下也慢慢赶上。
夏迟依然会和每天和我啰嗦他的生活,偶尔在龚叔的允许下带我出散步。
只是我再也没要求过他和我发生关系。
那段时光过的飞快。
我的生活逐渐回归正轨,开始了正常的学业生活。平淡,普通,但正确的生活。
我开始忽略那份异样的感觉与无意义的期待,那份执念的感情被一次次刻意的忽视覆盖在心底,成为了谁也无法窥见的空洞。
而这一次次由忽视带来的痛苦,我找到了发泄的渠道——
我每个周日都会去那间公寓。
陆黎生活过的公寓。
是个适合一两人生活的小房子。装修也带着陆黎的风格——冰冷的色调下,每一个角落都是恰到好处的合适。衣橱里整齐的挂着学校的制服,他的常服——大多是同一牌子的衬衫,他会按照颜色整理好。贴身衣物则是叠放在上层的柜子中。浴室他习惯使用的洗漱用品仔细地罗列在架子上。他的毛巾整齐干燥。厨房里只有最基础的厨具。橱柜里有两幅带着兔子图案的碗碟,和一对画着黑白绵羊的马克杯。
他的床不软也不硬,轻柔的羽绒被铺在身上,是刚刚好的舒适。我的怀中搂着他的衣服,躺在曾经我们一起睡过的床上。
即使这世上所有人对他都避而不谈,我也很清楚,这就是他存在过的证明。
安稳的午睡后。下午我会买些食材做顿简单的晚饭,整理屋子。伴随着电视里嘈杂却安逸的声响。
这便是独属于我和他的时光与秘密。是我能获得的全部的慰藉。
而打破了这场幻境的,便是不远处的那个暴雨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