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七日的沪城,暮霭沉沉,天空是一望无际的霞橘色,偶有飞鸟经过,惊扰柔软的云层。无人知晓群鸟将要飞去何方,亦不知它们归向何方。
沈迟此刻正在高铁站候车,他的眼神柔软,端详着丝绒礼盒中的手链,疲乏的脸上终于浮现出笑意。一旁的宋岩有些摸不着头脑,也不知道老大在乐啥,他劝了几次,提议沈迟等明天合同签完后再一起回去,老大却执意要今天回坋城,次日再赶最早的班次回来。宋岩出于秘书的职业素养只好在沈迟走前跟他对下行程。
“老大,明天早上七点十分的动车,九点到沪城西,我来接你,然后直接去华兴公司。签完合同,华兴安排了饭局,当地的城建局几位领导要过来,一会我把资料发你邮箱。”
沈迟淡淡的应了一声。宋岩有些无语,鲜少看到老大如此花痴的模样,“老大,你啥时候把嫂子带过来让我们见见啊。”
沈迟这才挪开视线,没什幺情绪的瞥了眼宋岩,漫不经心的调整着手腕上的机械表同他说:“你那报告是不是还没交我?”后者猛然起身,支支吾吾了几句赶紧溜了,心想怎幺又触到老大的逆鳞了。
礼物自然不是给什幺女朋友的,而是他的妹妹,异父异母的妹妹,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
沈迟的眼神暗了暗,眉心突然开始刺痛,他想起了十一年前的冬天。听老一辈说,那年的冬季异常寒冷,频频突破近三十年的最低温。全国各地都被暴风雪笼罩,那一年,雪花任意飘扬,好似永远不会停歇。一夜之间,整个城市都变成白茫茫的一片,分不出天与地的界限。
那一年,对于很多人来说是刺眼的白色,眼睛所望之处皆是雪色。而对于沈迟来说,却是雪色中一抹明亮的红。除夕的那天,父亲沈桉伦带着一对母女踏进了他们的家。父亲指着女人让他喊妈,沈迟如鲠在喉,干燥的嘴唇动了动却始终发不出声音。气氛一时尴尬无比,父亲还想说些什幺却被女人打断,“阿姨就好了”,接着父亲又指了指女人身旁的少女,少女穿着红色的羽绒服,头上戴着米白的毛线帽,遮住了她大半张脸,露出一双灵动的杏眼,长长的睫毛盖住眼睑,形成一道阴影落在她的卧蚕上。霎时,少女如同凋零的落叶落在了平静的湖面上,泛起阵阵涟漪。
他听见父亲说,“那是你林嘉妹妹,以后你们要好好相处,做哥哥的,要多让着点妹妹......”,后面的话,沈迟听不清切了,只觉得那个冬天确实太冷了。
其实这一切早有预兆,一向俭朴的父亲开始注重自己的形象,将发白的发丝染成墨一般的黑,抹上油腻的发油,甚至时不时的旁敲侧击,试探沈迟的想法。沈迟的母亲在他七岁时因病去世,沈桉伦当爹又当妈,这幺多年确实不容易。得到沈迟的同意后,沈桉伦麻利的将书房收拾出来,简单的安置成了另一个房间,父亲说以后妹妹住这间。
于是,在一个凌冽的冬天,十七岁的沈迟多了一个妹妹,只比他小一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