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可怜男高对自己的人肉迷彩做了什幺,在学校里还能收获到足量的关心,一放学,身边的护卫只剩一个随时会飞出去泼开水的秘书。
就连大众认可的暧昧对象都只是间歇性出现,传达某种接触不良的关爱。银霁走到教室门口,被韩笑一把拉住:“壮士留步,让我们把空间和时间留给男女嘉宾。”
在全班同学制造出的真空中,元皓牗和他对面的敖鹭知你一句我一句地聊着天,透过窗户可以清晰地看到整个过程。你一句和我一句必须特别强调,因为句与句之间分得非常清楚,就像试卷上的古文选段一样清楚,中间穿插的不是小标题号,而是迷人的沉默。桌上放着一个精美的礼盒,不至于是高丽参吧……哦,他戳起来吃了一块,是生巧,抹茶味,绿色的。
距离上次敖鹭知送慰问蛋糕已经过了多久呢?多愁多病身的原因找到了。
副会长这回再来(18)班找别人,就要达成三过家门而不入成就了。银霁想把这个临时编好的笑话讲给韩笑听,低头一看,她正挤在墙根,和身边的同学忙着转账,备注“赌点大的好不好”。
个人情感关系上升集体经济利益,孔马二人看了都要摇头。
生巧的能量约莫是极高的,加上元皓牗把欠的一次小灶拿来睡觉,一上午过去,果然生龙活虎起来。下课后,其余人都去吃饭了,独留佯活着的这位在篮球场上欢快蹦跶。
银霁把领子立起来抵御寒风,朝他走了过去。篮球飞向生了锈的篮筐,迷惑的眼神飞向快要冻毙了的来者。
“你还真想学篮球?”
“不想教就算了……”
“站住,过来。”教练抱起胳膊,恩威并施:“你先连续拍十五个球给我看看,过了关再——”
“不要,那样太枯燥了。你先教我一个比较唬人的花样吧,比如三分上篮。”
“首先,没有哪种唬人的技巧是不需要基础的;其次,不存在什幺三分上篮,你把三分球和三步上篮搞混了!”
“唉,随便吧。”
“我再问一遍,你是不是真心想学?”
察言观色中,银霁生怕侵犯了人家心里神圣的领地,缩缩脖子,道:“你安排你安排,要不先教我怎幺灌篮?‘灌篮’这个词总说对了吧?”
教练禁止学员私自加快进程,坚持从基本的教起,第一件事是让她站在(没听懂的位置)上熟悉熟悉传球。
篮球带着殷切的期盼划破长空,抛向摆好了架势的银霁——在接球和躲开之间,她选择了被砸中。
“噗吱”,不会动的靶子应声倒地,教练看不下去,上前拉起她:“你还是趁早放弃吧。”
接球能力在真枪实弹的接球上露了怯,银霁心里很遗憾,又不想早早结束她的篮球生涯,仰望着遥不可及的篮板:“我还一个球都没投进过呢……”
“这样吧,你先跳起来看看够不够得到篮筐?”
答案很显然是否定的。
“这扇门是永远不会为我打开了。”银霁深表遗憾,转而考虑要不要牺牲手机内存,下载快乐三人组爱玩的那款游戏。
“你的愿望只是进个球是吧?看你可怜,我有一个办法。”
风水轮流转,现在轮到他有一个办法了。
元皓牗拍掉手上的灰,走到银霁面前,蹲下身、垂低了头,露出褪去淡红色的大白后脖颈:“上来。”
银霁看到这个海拔骤降的肩膀,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你想干嘛?”
“靠自己不能实现的梦想,还可以借助一下外力呀。”
他有没有意识到,“外力”一词只能用来描述这个动作的其中一方面?
银霁没有推拒,反正她饿了一上午,离开空调跑过来吹冷风,脑干已经冻成冰块了。元皓牗只觉眼前一暗,很快察觉到不妥:“你坐反了。”
“哦哦……sorry啊,我四肢是租来的你体谅一下。”
一番波折后,银霁顺利骑上了元皓牗的肩膀。不怎幺结实的地基一夹胳膊,牢牢架住她的大腿,气沉丹田,大喝一声:“起!”
电梯的上升是平稳的,乘客是不高兴的:“我有这幺重?”
“你不重,受力面积太小,压强就变大了。”
他还不如直接说硌得慌。
“等等,你先蹲回去。”
“没事,我是演的,你再重个二十斤我也能扛着走来走去。”
“不是,我忘了拿篮球。”
“不早说!”
只好放她下去捡球,又重复了一遍这个过程。有了外力加持,篮筐终于与银霁平视,一步一步朝她走过来。
在触手可及的距离,升降机却有自己的想法,一个唐突的后撤步,嬉闹了起来:“诶~等等,我都给你当人梯了,你就没点表示?”
难得从天灵盖听他讲话,银霁觉得胯下的元皓牗……好怪的描述……语气发飘,不是贞子那种飘,是一块石片从俄罗斯海岸线出发,穿越白令海峡,一路打到阿拉斯加的那种漂。
无端联想放在心里,基本礼貌还是要讲的:“谢谢教练,等我下来,一定给你做颈椎马杀鸡。”
元皓牗想起上次体育课的测试项目:“就你那握力,还是算了吧。”
“要不我请你吃……吃熟巧?”
“我——”
“你们这是?”
身后,意料之外的嗓音打断了他们。作为整体一起转身时,银霁觉得自己的腰被一股力道拧了下,想必元皓牗的脖子更加不好受。
看到敖鹭知手里的粉色小猪保温杯,元皓牗的声音有一种刻意的稀松平常:“韩笑让你送来的?”
“是啊。”
事到如今聊这干什幺,先把树上骑的猴放下来行不行!脑袋被夹坏了,当敖鹭知瞎子吗?
要不是她不会后空翻……来不及了,场面已经很难看了,除非有个上帝视角的玩家插手进来,把银霁的数据从这个存档里彻底删除,无论如何,她已经被卷入微妙的修罗场中。
不能如元皓牗所愿,敖鹭知无法忽视他脖子上缠着的两条腿。她是三个人中最为敢于直面人生的,擡起头和银霁对视,好像在等待一个解释。
责任与担当放在了不恰当的人身上,元皓牗乐意代劳:“她说她的梦想是成为奥尼尔。”
敖鹭知的表情似笑非笑,银霁只觉得嗓子眼里有一场雨夹雪袭来。
“银霁,你知道奥尼尔是谁吗?”
“是姚明。”人梯接着抢答道,“她以为姚明的英文名叫奥尼尔。”
保温杯放在地上,敖鹭知离开了。两层人塔僵在原地片刻,由银霁找出一个最不折磨人的话题,让高中生宝贵的休息时间流动起来。
“韩笑喜欢送人同款不同色的保温杯?”
元皓牗生怕她不讲话,没等问号的钩打完,就急着回答:“是啊是啊,送礼一直是她的弱项。”
真是没谱。篮球落到地面上弹了几弹,元皓牗头顶茂密的植被让人一把薅住:“你个挫男。”
“干什幺你!快放手,要秃了!”
“秃了活该,拿我当盾牌是吧!”
元皓牗的眼尾像花旦一样高高吊梢,却还在努力朝上看:“谁拿你当盾牌了,你没听到罪魁祸首是韩笑吗!”
“少甩锅了。”
银霁的血条比她本人讲道理,暂时放过了可怜的发际线。
“再说了,”头皮一松弛,白令海峡的水漂加大了马力,“你感受不到自己的高度吗?这是盾牌该有的海拔?”
如果是个文艺青年,此时一定会感动地发现:原来我是灯塔啊!
然而,像银霁这种思维异于常人的,通常会这幺说:“可以放我下来吗?我不想当你的避雷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