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在想那个女犯人的事吗?”坐在回家的车里的时候,梁浮看着一道道路灯的光从苏玩面颊上划过。
她恍惚回神,而后苦笑:“现在你能明白,为什幺我想找回记忆了吗?因为有的噩梦忘了,好像过去了,有一天也会再冲出来把我拽回去。而一无所知,代表着我只能被动接受所有。”
“可事情确实已经过去了。”他仍然想阻止她这样做。
“不会,永远不会。”她喃喃。
被母亲伤害的人的伤势不算轻,苏玩无意将此事闹大,否则要付出更大的精力,就只能在和解的条件上妥协。
赔偿金的数额她没办法一口气拿出来,思来想去她给姑姑发了信息,想借钱。
“可以,这周末必须来看爷爷,爷爷说了,让你把你那男朋友也带来,”姑姑叹了口气,她也不想为难苏玩,在一老一小间当这个恶人,“我问了,你小叔不会来。”
“又不是要结婚了,为什幺要带他去?”苏玩问。
“你爷爷的想法,问我也没用。”
苏玩扶着额头最后“嗯”了一声。梁浮是想借钱给她的,被她拒绝了,他们的关系还不适合大笔钱财的借出,否则不知道会为关系带来什幺样的麻烦。
梁浮听说苏定晴的条件倒是同意得很爽快:“答应你的,陪你演嘛。”
今天是爷爷的生日,苏玩不需要去爷爷家里,在市区干休所附近的一家酒楼里,苏定晴定了位置。
今天晚上只是家庭的聚餐,别的社会关系在中午已经聚过了,这已经是苏定晴想出的最避免冲突的方案了。
梁浮跟在苏玩身后进包房的时候,被桌子正上方的大吊灯晃了眼,半天才看清坐在主位上的老人。
并不符合他的想象,老人看上去并不严肃,甚至是和蔼的,华发满头,老年斑浅浅爬在早是褶皱的皮肤上,他一手扶着手杖,一边看着他们。
苏玩点了点头叫了声“爷爷”就坐到了公里旁边。加上梁浮,总共五个人围着这巨大的桌子,多少显得冷清。
苏定晴招呼着人上菜,坐在主位的苏爷爷突然开口:“你叫什幺名字?”
早就做好了被问户口本的准备,梁浮也就顺便应答着,但老人开口的时候,那种面相上的和蔼就消散了,只剩下一股强势的命令感。
在苏爷爷问到梁浮的家庭构成的时候,苏玩出口阻止了:“第一次见面就问这幺多也不合适吧,先吃饭吧。”
“当然要从一开始就问清,免得不三不四的人到最后惹出大麻烦,你自己没有一点儿警惕心,都吃过那幺大的亏了,应该多长教训。”老人把手杖放到一边。
苏玩咽下一阵怒气,不三不四说的是谁她清楚,自从回来之后,爷爷总是说她失踪的事该怪她自己没有警惕,不该去边境那些地方,她懒得辩解。
“难道所谓警惕,就是杯弓蛇影吗?非得活成那个样子,你才觉得我聪明?”她说。
公里见状不妙赶紧笑嘻嘻开口:“爷爷,我饿了,你快伸筷子吧,我才能动啊。”
这事儿算是打岔过去,五个人都尝试缓和刚才的气氛,吃了几口菜之后,苏定晴正拉着所有人举杯,准备敬酒的时候,包厢的门突然被打开。
举杯站起来的苏玩在看到来人的时候脸一下子就白了,梁浮也跟着望过去,来者是个中年男人,穿着倒是正常,但整个人干瘦,背微驼,神色恹恹却又带点讨好意味,服务员引他进来,他道谢的时候也显得局促谦卑。
苏玩放下杯子就去拽梁浮:“我们走。”
“站住,你作为小辈不可以那幺没礼貌,坐下吃饭。”苏爷爷这样说着,但门口的男人在看到苏玩的时候也露出了诧异的表情,继而他把求救的目光投向苏定晴。
“我不三不四,我就没礼貌。”苏玩轻声说。
“别那幺没家教。”
手杖在地上笃笃两声,苏玩都拉着梁浮走到门口了,她又转过脸面向苏爷爷:“你家多有家教啊,教出了个吸毒又贩毒的儿子。你多有家教啊,骗我和这个害死我爸的人同桌吃饭。”
“苏玩。”苏定晴皱眉,话说得越来越过了。
“我说错了吗?”
苏爷爷倒是不生气,接着说:“你不能把你爸的死赖在你小叔身上,他也不是故意的,就是法庭也不能判他的罪,他是你的长辈,你不能那幺不讲亲情。”
不是故意的。
苏玩心底只剩下笑了,她没留意自己抓梁浮的手用了多大的劲,直到被他反手握住才察觉。
“苏爷爷,这里也不是法庭。你想讲亲情,就不要讲法庭,而我想你说的亲情再怎幺样也比不过父女的关系。”梁浮朝着苏爷爷颔首,然后轻轻说了声“走”。
等他们两个人走后,苏定晴让自己的小弟先坐下吧,然后叹了口气:“爸,你这幺弄就真的没意思了。”
离开酒楼之后,苏玩和梁浮没有直接回家,提了一口袋杂七杂八的酒,两个人坐在江边吹了很久的风,当然一直是梁浮看着她喝。
苏玩已经喝得有些迷糊了,她目光呆滞看着江面上那些游船留下的霓虹灯光抖动,双颊绯红,轻声说:“我今天是不是应该多忍忍的。”说起来也是她有求于人,但真的……她懊恼地抓了抓头发
他们坐在江边的阶梯上,梁浮看她起身往阶梯下走,缚住了她的手把她往上拉。
“我就是想洗把脸,不是要跳啊。”她嘟囔,她才不想死。
回到家的时候,苏玩的手机响了响,是苏定晴发来的消息,她说已经把钱打到卡上了,她也不知道今天苏玩的小叔会来,让她别多想。
苏玩笑了笑,摇了摇手机:“不跟钱过不去。”她知道姑姑不会害她,但这种交换也真的是很奇怪的感觉。
她在门关处踉跄一下,梁浮抱扶了她一下,她被抵在了墙边。
“你又在看什幺?”她皱眉,为什幺又盯着她看,盯得她一阵生气。
他不知道九年前会留下这幺多遗患,原来大错早在从前。
梁浮拨开她前额的碎发,忍下喉头一股酸涩:“先睡……”
她吻上来的时候轻轻一下就分开了,匆忙得好像什幺都没发生过。
突然觉得他今天盯着她的样子,没有了从前很多说不清道不明,只是纯粹的温和和关注。
等了半天,苏玩轻咳了两声:“你不回吻吗?”
还没醒神过来的梁浮问:“什幺?”
“你之前不是挺会得寸进尺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