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邱叙问游鸿钰:可以来你家吗?
游鸿钰从于璟家跑过来时,邱叙居然还老老实实站楼下。
老大远就见酷哥像一道风景线。
游鸿钰走近,看向车库,忽然惊觉,“我忘给你车库钥匙了?”
大惊小怪的。他笑起来。
酷哥又变得春风拂面,轻松顶了顶肩膀,然后擡起手凑近下巴,食指背轻轻抵了低,状似认真思考,眼睛看向她,说,“好像是的。”
邱叙伸手,为她整理领子,她跑起来时,小西装肩部快速擡落,其实西装尺寸刚好,并没有太多晃动。
反而使他想象,贴身的秋冬三件套,把她锁骨和肩胛骨组装起来。
手指背峰时不时触碰到她垂散而下的头发,有一点温热的气息,他的手指恋恋不舍地离开。
他表情平静,还是秋月一样清皓,他温声问,“为什幺要跑过来?”
她家在小别墅区里稍微偏离主车道的地方。
她不是从教堂后边的矮坡跑过来,而是一路从小区另一个大门,那条大路车道路跑来。
游鸿钰脸上泛出跑了好一会才有的通红,邱叙给她发热的脸庞扇风。
小狗脸上写满开心,浑身攒满高兴。眼睛看他,擡起眼皮时眼角自然下落,眼角阴影是深色,显得更像只小土狗了。她不笑的时候眼珠尚且还有点野犬一样灵透的移动轨迹,一直看他,倒又变得像家犬一样专注。
他忍不住停下扇风的动作,转为摸摸她头,这时她没像以往一样接受他摸头。她保持着仰头动作,非常认真地说,“一分一秒,时间刚好。”
邱叙目光一顿。
他注意到她卧蚕下,比往日更发灰一点,昨晚很可能在于璟家聊天,通宵达旦。
据说,她和朋友约会见面的时间总是相当随意。
游鸿钰知道自己在调情,然而一向反应迅速的邱叙变得迟钝,他好像在思考什幺。
于是她笑嘻嘻,左手牵着他,示意他拿出自己的钥匙,打开大门。
邱叙抓住她手。
游鸿钰目光有些疑惑,邱叙什幺话都不说。只是那幺安静地看着她,还有点……疼爱的感觉?
游鸿钰后背下意识一激灵,下意识看向四周。邱叙这个表情,只会在床上展现。
她想说,不可以在院子里。然后又觉得,不能说。说了他反而更受鼓动——昨天在墓园,这个人对野合的诡异向往,还有邱叙疯起来非常突然的劲。为了防止被他蛊惑,她脚步悄悄向后撤一步。
邱叙刚伸手,她就下意识往后躲。他笑了,一只手指快速去碰她耳边,看着她的眼角,“很漂亮。”他的手垂落,牵她手,“其实……约会的话,你迟多久都没事的。”
反正他等了这幺多年了。
游鸿钰没那幺怕了,又恢复那个张扬四溢的游鸿钰了,“我想起来了,我们是不是要先去配车库钥匙。”
昨夜下了不少冷雨,游鸿钰和他踩泥泞,配了钥匙。又到隔壁教堂旁的停车场,把邱叙的车开进她家车库。
邱叙提出要背她,粘人的游鸿钰不好意思,他无奈地和她低头注意脚下,忽然觉得这些泥泞可憎起来。
两人再次踩着初冬的泥泞,去附近超市采购。
游鸿钰家前院栽了一颗银杏。
听她说,是她小学,学一颗介绍百年银杏的课文时,她父亲觉得她喜欢银杏栽下的。
游鸿钰说,“那时候读课文,好羡慕这个作家,有爷爷。现在想想,又觉得那个作家净说屁话。他写的故事里,那棵树叫子孙树。但那时候我没文化,只觉得作家好会说,还羡慕别人家里有底蕴。”
游鸿钰满脸笑容地讲完,又向他展示银杏树下挂着的字牌,然而字牌的题字过于耀眼,都不需要她双手展示:迎龙树。
“银杏树也叫迎龙树。”
他微微点头,端详题字笔法,方笔折角,骨力雄劲,用笔厚实,字形稳健。见她一直非常开心,他也继续“好奇”地问,“这是什幺字体?\"邱叙对书法不了解,也觉得有些少见。
“魏碑,”游鸿钰说,“我四叔题的。”
院子里,游鸿钰讲话间的轻盈笑声似乎要让满园树叶晃荡,他们步向正门。
她低头输入指纹,也要邱叙自己输入。在她倒腾设置时,他扭头,看那颗早掉完树叶的白灰黑树干,银杏树干只有手臂粗细的一条树兀在前院间。
银杏秋天满树金黄闪烁,总让人印象深刻。
秋天已经结束。
那她说的,秋天的序曲呢。
就像她又可以在提到父亲栽下的树时,满脸的笑容。
她永远保持着那不可战胜的笑容。
厨房,两人从大塑料袋里取出食材和零食。邱叙也从他的车后备箱,提来初次上门她家的中式拜访大礼包里,拿出一瓶酒。
“噢,贵腐甜白。”游鸿钰的注意力终于在酒。
邱叙要介绍酒,忽然看到她放在一旁的灯泡,拿起灯泡问,“换在哪里?”
爬上三脚架时,游鸿钰小心翼翼地擡头看,“小心些。”
换上以后,拉回电闸,仍然没电。
邱叙琢磨了下,也许接灯处坏了,金属接口得拨一下。还不行的话就是线路问题。他思考完,想问游鸿钰,你家里起子螺丝刀的工具箱在哪,游鸿钰自己就说,“换了刚买的新灯泡都没用,果然不是灯泡的问题,应该是接灯的地方坏了。”
邱叙先从不够稳定的三脚架下来,动作一顿。他看了一眼游鸿钰,她正平平淡淡地把两个好灯泡,一个刚买来的,一先前的,放进口袋。
她轻轻往门外跑,“我去找工具箱来。”
游鸿钰离开后,室内变得寂静。
邱叙空空落落站在正中,想到,在这无人的三层小别墅里,有人自己支起三脚架,自己爬上去换灯泡。
邱叙忽然还有种莫名其妙的心疼。他爸肯定疼她多一些,张口一句课文里的银杏树好好看,就给她请人从云南载来种家里,还要叫迎龙树,而不是子孙树。那肯定是家里食指都不准沾淘米水的龙。
游鸿钰仰头看邱叙轻车熟把灯泡接口修好,欢欣地说他好厉害。
邱叙收拾三脚架,提起来,要走了,斟酌片刻,看向游鸿钰,说,“你自己弄的话,要注意安全。家里所有和电路相关的,自己弄,旁边也最好有懂的人搭把手。”
他说完以后,还有点没着没落的恓惶。
游鸿钰从他那慎重的情态里捕捉到什幺,依然非常信任地看着他,嘻嘻笑起来,“那我再找你呀。”
邱叙还有点发愣,下一秒伸手摸了她脸颊,“小人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