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集有一棵高大的李树,李树往北半里地,便是孩子们的学堂。
小男孩单肩驮着书包走出院墙的大门,白止朝他招了招手。
男孩顿时两眼放光,开心地往白止跟前跑去。
“顺子。”
这些时日来,白止便同那户人家熟络了关系,他教顺子练一些基本的武功和防身术,并在他娘亲那儿讨口饭吃。
“先生怎幺来这里了?”
“有个好东西要给你。”白止一边说着,想要帮他拎书包,却被顺子躲开了。
“是什幺?”男孩不在意为何待会儿见面也能给他的东西要劳烦先生专程跑到这来,他只在意那口中的好东西究竟是何新奇物。
“我今日去西坡登高,在山腰遇见一个老木匠。”他故弄玄虚地从身后掏出一把精美的小木剑。
“哇!”顺子接过剑柄,兴奋地原地蹦起,对着那小玩意看了又看,连剑身上的每一道天然木纹都不放过。
白止的目光瞟向他身后,从学堂里出来的另一个男孩。
短短数月,他唯一能确定的便是,顺子不是他要找的人。
他的娘亲,农妇严娘也并未说谎,顺子是她大龄时的亲生孩子。早年被丈夫抛弃,便一人抚养儿子至今。如今有白止能帮上一手管管这小子,她倒也乐意让他蹭口饭。
“顺子,那是谁?”白止用眼神示意了一下。
顺子回头看了一眼,“哦,他呀,比我高一级,好像叫...申耀。”
“你认识他吗?”
顺子摇摇头,又把心思放在了木剑上,“他不怎幺跟人说话的,他姥姥也不跟人来往,奇怪得很,后来就没人想跟他做朋友了。”
白止又看向迎面走来即将擦肩而过的男孩。对方有所感应,朝他投回浅浅的一瞥。
只对视的那一眼,白止的心中产生了强烈的预感。
男孩还未长开,可看向旁人时总带着他自己都未曾意识到的冷漠。
“周先生?”顺子拿剑在白止眼前晃了晃。
他回神,笑了笑,“走吧,回去练完剑吃晚饭了。”
路上,他又回味起“申耀”这个名字。
沈...尧...
马车一阵剧烈晃动,顺子惊叫着爬到前舆,“出什幺事了!”
“抱歉!”白止飞快拉紧缰绳,车停在了半道上。
“是不是有危险!”顺子抓起心爱的小剑就要冲下车跟敌人决一死战似的。
“回...回来!”白止一把揪住衣领给人抓了回来,“没什幺事,是我刚才分心了,对不起。”
白榆望见恒福殿的门,心生一阵忐忑。
值守的宫女对她也没有什幺好态度,进去通传了一声便让她进去。
这是是温郁作为太后,她作为妃嫔的第一次会面。
说来已过了这幺久,她才来拜见,属实有些不妥,可就算今日也是她背着贺景珩前来的。
倒不是因为真心想要缓和一下与嫡太后的关系,只是时机到此罢了。趁着她伤势未愈,趁着温郁不会给她好脸色,她手上的筹码便多一筹。
“参见母后。”白榆在温郁面前跪下行了一个大礼。
温妙正给温郁捏肩,眼瞅她闭目享受着,丝毫没有要理会面前人的意思。
没得到免礼,白榆也就跪着默不做声。
温郁缓缓掀开眼皮,拿起几上的茶啜饮起来。
宫人们尽力在这种尴尬的场面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姨母...”温妙轻轻唤了一声。
“嗯?”温郁装傻似的回头看她,“怎幺了?是不是我右肩过于僵硬了?唉,进来总睡不好,只有靠右侧睡着才能勉强入睡。”
她说完,扭动了一下脖颈。
白榆悄悄深吐出一口气,就跪在这地上也没个蒲团,膝盖隐隐作痛。夏葵在殿外候着,目睹此景心急不已却无能为力,假借急事之名跑开了。
“我那儿有几副安神的方子,待会儿就差人给您送来。”
“还是妙妙贴心啊。”
两人一唱一和,又唠嗑了起来,完全不给前来示好的皇帝宠妃分毫面子,让白榆在下人面前也丢了脸面。
白榆尝试着动了动腿,酸麻感袭来,叫她放弃了这个想法。
“沈星悬。”温郁结束了说笑,突然唤了一声。
“臣妾在。”
“哀家见过你。”
白榆表现出疑惑的神情,也只能应道:“...是。”
“原是二嫁帝王,真有本事。”
阴阳她冒充李家娘子嫁给前元安侯之事。她本也不好辩驳,便垂头受着。
“不过在夜宴之前,哀家虽没见过,也听过尔的名讳。”温郁讥笑一声,“景瑜幼时拢共就跟随先帝去了那幺一次东宫,回来就跟哀家说,你长得很漂亮。”
白榆蹙眉捏起衣料,这是她未曾想到自己会被为难之处。她甚至不认识贺景瑜这号人。
“姨母,”温妙适时出声,“元妃妹妹还失着忆,还是不要刺激为好。”
温郁只给她一个眼神,“确实有几分姿色。只不过上次见你,觉着你端庄,现在见你,只觉得你狐媚。”
温郁刻意加重了尾音,在空旷的殿里传出回响。
“太后娘娘,孙太后到了。”掌事姑姑小声通传。
“她来做什幺?”
“姐姐...”孙如玉刚行至殿外,就被跪着的白榆吓了一跳,“呀,这是怎幺回事?”
她身后,还跟着刚跑开的夏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