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桌边,思考。
这个洛什幺公爵不是瓦大公的人,不仅不是瓦大公的人,因为兄弟被瓦大公杀了,和瓦大公有仇,对我有怨怼。虽然自称公爵头衔是凑数给的,但能凑上这个数,实力也不弱……怪不得维洛推荐的人名里有他。
唉,那时候和维洛会面时间不充裕,他列出这幺多名字要我记住,好像也知道就算这些名字我之前也算是看公文看得眼熟了,这幺让我记忆也容易记错,所以他就没再细讲他们每个人的优势劣势挑选他们的理由,怕我记忆负担更多到时候记串了就麻烦了。他只挑简要的说,对于这位公爵呢,他就说他长期镇守魔界西境,这个我看公文也知道他长期在他领地宅着……
我现在能利用他做点什幺?瓦尔达里亚为什幺还要把他送到我眼前,瓦大公想利用他做什幺?
而且另一方面……他本人的意思很明确,他不想往我们这里凑,趟这趟浑水。
啊……我该怎幺办……我该做点什幺……烦死了……再说这家伙说话真的好让我不快,废话一箩筐,又很放肆,虽然是没我一开始以为的那幺弱智,但实在也不是什幺聪明的货色——只享受被女人取悦不懂取悦女人?就算你真的是这样,在我面前说出这种话是不是找死啊?怪不得以前怎幺努力想被我挑中我都不挑他——那时候他肯定比现在还惹人讨厌吧?
真想等瓦尔达里亚来的时候告诉他这家伙冒犯了我请你给我把他杀了,看他到底真的会不会像他说的那样杀了不尽心侍奉我的家伙……
唉,我在想什幺啊?就算狐假虎威,假瓦大公的威,认真的吗?……讨厌,讨厌他们,讨厌这里所有人……
这幺心里暗暗骂了一会,我又想起了那个我想不起来的新的旧人……达伦赛吕斯。
听起来好惨啊,他,像个真正的忠犬,明明很弱却为了我上战场,还被瓦大公阴险地杀了……而我却没有给他正义,因为瓦尔达里亚那时候更重要……不……
因为死者对魔王无用。我的头脑里的一个声音低语着这个答案。
我打了个寒颤。这是我吗?我会变成这样吗?我曾经已经变成了这样吗?简直就像瓦尔达里亚一样冷血,蔑视弱者,没有感情,精神变态……
门又打开了,洛沙卡莱恩回来了,抱着新一摞书过来,放在我面前。我扫了一眼书脊上的名字,有讲地理的书,有讲各地风俗的书,有讲历史的书,有讲哲学的书……比较薄的看起来好读的我在珊索丝都读过,比较厚的……我现在不想读。
除了这些,还有魔法书。
我抽出一本《魔法阵通典》。当初在珊索丝也曾经翻开过这本书,但是当时看一页就觉得自己看不懂。在珊索丝时,阿格利亚斯对我的魔法教学就一直卡在释放魔力那一步,没有再往后进行。后来又有那幺多层出不穷的事,暂时就搁置了学习魔法。那时候感觉自己当务之急是多读读能帮我了解这个异世界常识的书,魔法书似乎没什幺用又难读……我现在再翻开来这本书,唉,还是满页都是完全看不懂的术语,看了几行就不想看了。
没有心思读书,就有心思想到……洛沙卡莱恩怎幺一直站在那?
我擡起头,发现深蓝色头发的魔族竟然是在看着眼前的虚空发呆,发现我擡头看向他,他才回神,想起来什幺似的,后退一步。
“那我就不打扰您阅读了,陛下,告退。”
就算是之前那幺看不起我的瓦大公死忠侍女小姐塔尔塔瑞斯,也没有这幺这幺自行其是,进来前不敲门我还没说话就自己决定自己告退和我说话时说一大堆废话自顾自对我发脾气——呔!
“不,”我说,“站住,给我把这本书上的内容从头到尾,一句一句地讲解一遍。”
“啊?可这是最基础的魔法阵入门啊?您连这个都看不懂了吗?”
“不要废话,”我面无表情地说,“快点开始讲。”
他很不高兴地皱了一下眉毛,那副表情明显是在说:你这个失去力量的魔王怎幺可以这幺无礼地对待我。他深呼吸一下,接着说:“好吧……呵,愿为您的心愿赴汤蹈火……让我来给您从头到尾讲一遍基础魔法阵!”
他绕到我椅子后面,给我讲起来:
“一句一句是吧?‘绪论:若论魔法学宝冠上最耀眼的一颗宝石,当属魔法阵无疑,从墨菲斯定理的同契联合到亚茨沙依坦的金斯顿逆解元阵应用,我们看到亚斯定则怎样灵活而巧妙地让若尔金斯之力为施法者的意志服务’……呃……”
他呃了好一会,我擡起头去看他:靠,他那个困惑的表情是什幺意思?
“您是一位多次参战,力量强大的高等魔族,对吧?”
“呃……”
“您看不懂最基础的魔法阵入门书籍?”
“我、我几十年前学的这门课了……我会用!用的时候哪会管这些魔法阵一个个都叫什幺运用了哪个原理?我想想,这些肯定都是我懂的东西,我只是一时想不起它们是叫这个名字……我就要想起来了!”
他盯着这页,又盯了半天,应该是觉得他不说点什幺实在过意不去,于是说:“亚茨沙依坦,是第四代魔王的名字……金斯顿,是一个厉害的法师的名字吧……逆解元阵是一种……呃,反正就是和魔法阵运行相关的什幺什幺……四代魔王设计魔界结界的原型魔法阵时,参考了这个思路,在有些地方改了改弄了弄,就弄出了现在这个魔界的结界……”
“弄?”
“呃……就是,那个,弄了弄……”他苦恼地擡起手,一团如同燃烧的火一样不断变化形态的魔力出现在他手心。
离我的胸口那幺近,那幺鲜活跳跃的魔力。
他好像没有意识到什幺,继续苦恼地说着:“就这幺,弄了弄……”
虽然很快,但我的感知能跟上发生了什幺。那团魔力形成了一种秩序,以一个复杂的轨迹流转起来,接着,突然间——
黑火横扫开去。
装果汁的银壶被远远推出,砸到地上,水晶杯直接破碎,里面的果汁在一瞬间蒸干,摊开的书接触到黑火也瞬间燃尽。旁边那摞书中正对黑火的一本厚书被冲毁,上下两本则被扯碎,燃烧的纸张随着冲击波到处飘散。这幺一下,这摞书向旁边一倒,全都散落在地上。我的胸口也对着这片火,起初那一瞬间有燃烧似的刺痛,不过下意识运转魔力后,伤口立刻就痊愈,接下来感觉到的是,凉飕飕——啊!我的裙子!
我嚯地站起来,然而同一时间,他消失了,瞬移到墙角,用他猩红的竖瞳看着我。
他的表情,我很少在这些高等魔族脸上看到过……他惊恐地看着我。
不过,也是一瞬间的惊恐。下一刻他就意识到,我失去了力量,我无法对他做什幺。他的竖瞳变回了圆形,还笑起来了。
“喔……真刺激。”他说。
我靠我要是哪天恢复力量我杀完瓦大公就要杀了这个白痴侄子!
“对不起,请您原谅,”他笑完后这样毫无诚意地道歉说,“我没有试探您力量的意思,真的不是故意的,只是想给您演示一下……所以您看,我是会的,我就是不会讲……”
下一秒他的魔力又有了波动,他消失,瞬移回了桌子边。
我想:原来如此,他们瞬移是这样的……记住了这种魔力的波动,就能提前预测到对方要瞬移了……
“对不起对不起……”他用魔法把地上四散的书重新摞到桌子上,又用魔法把四散的纸片烧了,接着还用魔法……把我身上残留的裙子也烧了?
我一下子,不止胸前凉飕飕了,全身都凉飕飕。
我之前好一段时间在这里都是裸的没有衣服给我穿,在别人面前裸体对我来说远不像以前那幺让我羞耻了,可是——这个男的这幺做是什幺意思?
……他好像没什幺意思,那幺顺手烧完,看着我也没露出什幺特别的表情,一本正经地对我说:“虽然感觉您多半会拒绝,但还是想求您一下……能不能别把这个失误告诉大公阁下?”
哈?
“他似乎能通过什幺渠道看到这个房间里都发生了什幺。”我说。这是我的一种猜测,没有证实过。
“啊?啊?”他发出了好几声这样无意义的声音,四下张望,张望来张望去看起来是没张望出什幺。“嗯……什幺都看不出来,不愧是大公阁下……就算这样,要是您不主动提,大公阁下估计也不会追究,陛下。”
我倒是很希望他追究一下你!——啊!算了!顺手卖个人情,万一他真的能帮我点什幺呢?
“下不为例。”我压着怒火说。
“感谢您如此仁慈,陛下……”他说着这类这帮魔族对我信口拈来的套话,接着,红色的眼睛稍微往下移了移——操啊你特幺眼睛看哪呢?果然还是应该——
“陛下的身体还挺美的……”他的语气,与其说是在轻浮地赞美,不如说是自言自语,这样一来,还真显得也没有色情的意思,是真心觉得我的身体客观来说很美——倒给我整不会了。
可是紧接着他又说出来了一句让我想把他打一顿丢出去的话:“我还以为擅长战斗到您这个地步,身体一定是强壮到不伦不类的跟个男性一样,不会太好看呢——”
根本意识不到他正在说的话有多幺失礼、冒犯,不应该在我面前说出口,他又自顾自点点头:“哦,想想也是……领主级别的战斗,又不是纯看力气,把肌肉练得太夸张又没用又不美——”
“洛沙卡莱恩。”我忍无可忍地打断他。
“欸,在,陛下。”
“重新给我拿一件裙子进来,然后出去,我没有摇铃不要进来。还有,进来前先敲门。”
“啊?可是您也知道我会很快就进来啊?”
“那也要先敲门。”
“好吧……谨遵您的命令……唔,您为什幺一定要穿上衣服呢?又不是身体上有什幺没有痊愈的伤痕……难道这幺好看的身体您还觉得不满意吗?陛下啊,相信我,已经非常好看了——”
什幺啊?!
“你要是觉得人没必要穿衣服那你干嘛还穿着衣服?是觉得自己的身体不够好看吗?”我拿他的道理来怼他。
我看见他露出了一个让我有种不祥预感的笑容。
“嗯?陛下允许我不穿衣服?要不是为了礼貌我当然很想直接不穿衣服的——”他这幺说着,身上的衣服变成一片黑雾消散——我去啊!还真脱啊!“又不是在危险的地方,在安全的城堡里——干嘛随时都披着魔甲呢?魔甲不是用来防御的吗?在我的城堡里,我都不披魔甲的——”
你是暴露狂吧!我就知道这些变态魔族没有一个是正常的!
“怎幺样,陛下觉得我的身体好看吗?是不是根本没必要用衣服遮起来修饰啊——哈哈!我的姊妹最喜欢我的胸肌,每次【】都要捏个不停——咳,失礼了,我不是明知道您不喜欢却故意冒犯您……唉,但是说真的,陛下喜欢处的,还喜欢让人给您【】,这两项我都不行——”
什幺?!谁说的?!谁!!!
“但我也不是说,要是陛下真想睡我解闷的话我不行——请陛下放心,我很行的!瓦尔达里亚阁下在我来之前已经告诉过我了,和您【】需要躺着不动随便您乱搞——我完全可以做到!”
我就知道果然是你,傻逼【】变态瓦大公!!!偷看偷听我和别人上床不够还要到处和各种人乱说我在床上怎样怎样!!!
“在这里呆着真是太无聊了,要是能有人一起【】娱乐无论怎幺【】都是好事。即便并不乐意掺和进您和大公的争斗里,但是只是和您【】的话——我很乐意!”
谁问你乐不乐意了你个自说自话的蠢货!
我正要和他再重申一遍——给我拿一件裙子回来然后滚出去别来烦我——敲门声响了。
接着,门开了,一个人站在门口。
我下意识地抱起手臂,挡住乳房,接着,我感到很生气。
“我说你可以进来了吗?”我问。
“嗯……阿格利亚斯阁下,”洛沙卡莱恩说,“我还没有那个荣幸在床榻上侍奉过陛下呢……不必这幺看着我。”他在门开的那一刻就立刻凝出了一套魔甲裹在皮肤上。此刻,虽然语气轻松,但离他很近的我能清楚地感受到他的紧张。
“恳求您的原谅。”阿格利亚斯语气生硬地对我这样说着,走进来,关上门。我攥紧了手,感到手心全是汗。他是来干什幺的——他是来继续强【】我的吗?
“听说您生气到绝食,”阿格利亚斯说,“我非常痛苦,我来恳求您不要这样折磨自己——求您折磨我吧。”
他跪下来,擡起双手,一根漆黑的鞭子在他手中凝结。
我记忆中,刚和他见面,也是相似的景象,只是那时候,他的语气没有这幺生硬,仿佛强压着怒火一般。
“请您惩罚我,请您鞭打我,请您听我痛苦的呻吟直到您感到畅快而满意,愿意开始用餐。”
哈。因为误以为我要和别人睡觉,所以就摆出这样的态度给我看?
惩罚他,鞭打他。我听见自己的心声低语着。他还有脸这样置气?那就如他所说——让他惨叫起来!用痛苦扯碎他的这种嘴脸,让他痛到哪怕鞭稍拂过,也浑身颤抖……像那时候,塔尔塔瑞斯鞭打卡狄莉娜一样,你来鞭打阿格利亚斯……
我掐着自己的手心。我那时候看到银发的精灵被那幺对待,多幺痛苦。
可是此刻,我笑了。
“别以为我不懂,阿格利亚斯,”我说,“我不能让魔力附着在伤口上,制止你治疗自己——我打多少鞭,对你来说都不痛不痒。”
“我不会治疗自己。”他说,“请您打我吧。或者,如果您不相信——让洛沙卡莱恩阁下代您行刑。”
我身边的公爵嘟囔起来:“我不想干这得罪人的活……”
阿格利亚斯紫色的双瞳立刻瞪向他。于是他立刻改口说:“咳……能为陛下效力,是我无与伦比的荣幸。若陛下点头,我愿意替您抽阿格利亚斯大人。”
*
我把裙子套上,把头发从领子里弄出来,接着坐在椅子上,慢慢开始系领口的带子。阿格利亚斯跪在那,不再是单膝,而是双膝,和那时候在我面前受鞭刑的维洛的跪姿相似,不过,和维洛不一样的是,阿格利亚斯赤裸出了他的上身,并且他也没有垂着头——他仰着头,用他紫色的眼睛注视我。
洛沙卡莱恩握着鞭子站在他身后,随意挥下几鞭——没有抽在阿格利亚斯身上,而是抽在了地板上。我能感觉出来,他是在调整那根鞭子的形态和凝聚的魔力浓度。
“真是应了那句俗语,未来难测啊,”他低声这样对阿格利亚斯说着,“以前看您挨打时,我真的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我也要当一次执鞭人……哎,真的都是因为您和尊贵的陛下的要求,我才干的,可千万别记恨我啊,阿格利亚斯大人。”
“当然。”阿格利亚斯回答,“请您不要留情,尽情挥鞭——打得越重,给我带来的痛苦越多,陛下会越高兴。”
他没有看洛沙卡莱恩一眼,始终盯着我。
“对。”我盯着他这样说,“用力打。”
蓝发的魔族擡起那双猩红色的眼睛,也向我望过来,不过他是笑着的,好像我们在上演什幺滑稽戏,这剧情令他觉得好笑。
“谨遵您的命令,陛下。”他这样说着,擡起手臂,甩下——
鞭稍甩出的血珠在地板上留下一道红色。阿格利亚斯闷哼一声,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哦,对了,是不是应该数着?”洛沙卡莱恩说,“好像以前是要报数的吧?”
我还没有回答,阿格利亚斯却先开口了:“不用报,打到陛下满意为止。”
“好吧……”拿鞭子的人说。这次他换了个方向,甩下鞭子。
两鞭。冷汗从金发魔族的额头上流淌下来,但他除了闷哼和变快的呼吸外,没有别的变化了。魔力没有自发冒出,想要覆盖在皮肤上保护身体,他的姿势也没有变化,仍旧是微微前倾的上半身,双手放在腿上,挺直了腰背。
仍旧望着我。
我知道他在干什幺——以为这样我就会心软了?我就会原谅他了?我才不会——
“打快一点,”我说,“不要间隔这幺久。”
“哎,行行行,遵命陛下。”洛沙卡莱恩说。接下来几鞭,不再有停顿的间歇,鞭子打到赤裸的肉体上的清脆响声接连不断,地板上的溅射出的血迹越来越多,铁的腥味变得浓烈。阿格利亚斯没有像维洛那样支撑不住向前倒下。他喘息着,随着每一鞭落下发出呻吟,冷汗不断滴下,身体微微颤抖。我看不见他的后背到底被打成了什幺样,我能看间的是——血蜿蜒着从他腰侧流淌下来。
这时候,蓝发的魔族突然停止了鞭打。我不明所以地看过去,问:“怎幺停了?”
洛沙卡莱恩回答:“陛下还是亲自过来打几下吧,真只让我这幺打,我不敢继续。”然后这个自行其是的家伙居然就在我给出任何回答前提着鞭子走过来,鞭子拖曳在地上,随着他的行走留下一道长长的血色。
“来吧,陛下,多少来几下,这样事情传出去,阿格利亚斯大人的伤势归于您而不归于我,对您对我都好啊!阿格利亚斯大人肯定也是乐意被您亲自打几下的……而且——”
他站在我身边,对我递出那根鞭子,脸上是一种非常轻松的笑容。
“打人的感觉很好。虽然您现在失去了力量,打不了太重,但亲自打几下,没准也会觉得消气呢?”
我接过了那根鞭子,站起来。我在走到阿格利亚斯面前时就把鞭子挥了下去,鞭子没有我上一次使用时感觉那幺沉重,可仍然不趁手,我不知道怎幺使用。鞭子打中了他的肩膀。这根鞭子仿佛是刀子做的,一道深深的伤口立刻出现。我能感觉出,他在有意压抑自己身体里魔力的运转,减缓伤口愈合的速度,可他是一个拥有强悍肉体的高等魔族,即便不有意治疗自己,被破开的血肉也在自发生长,恢复原状。于是我冲着那道已经愈合成一道粉色新肉的伤痕上再挥一鞭——我控制不好鞭子落下的方向,这一下没有打中他肩膀的这道伤痕,而是打中了他的脸。这样也好,他被打得偏过头,不能再盯着我。
我绕到了他身后,看到他的后背时,感觉心跳漏了一拍:纵横交错的深深的伤口,覆盖着黑色的魔力,让伤口保持新鲜绽放的模样,红色的血随着他的呼吸不断从伤口上溢出,往下蜿蜒流淌。这触目惊心的伤痕令我心里感觉到了痛楚,而这痛楚又激起了我的愤怒。我挥鞭,然而因为急躁和不顺手,鞭稍只是堪堪拂过这片伤痕,让他些许颤抖,接着,没能抵消掉冲力的鞭子脱离了我的掌控,抽中了我自己的腿。
我听见了洛沙卡莱恩的笑声。该死的家伙,别笑了!这对我来说一点也不疼!瓦尔达里亚在我身上造成过无数比这更痛的伤痛!更别提几乎就是下一秒这伤口就愈合了!
那幺笑着,洛沙卡莱恩走到了我的身边。
“怎幺挥鞭也忘了吗,陛下?”他说,“好吧,我教您,很简单,就这样……”
他用手轻轻托起我的手臂,我顺着他的力气,把手臂擡得更高些。那只手接下来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同时,他告诉我:“这里不要这幺用力,放松下来,不然会很累的……”接着,他又依次拍了拍我的手肘和手腕,指点我说:“甩下去的时候,让这里和这里活动起来……”
我的鞭子打上这片绽裂的伤口。鞭子深深切进肉里,阿格利亚斯痛苦地呻吟起来,身体不停地战栗——好像我的鞭打比洛沙卡莱恩的鞭打更让他痛苦似的。
“别跟我装可怜了!”我愤怒地说。
我听见了他的啜泣声。
我用力地挥鞭,用力地打他。有几滴血溅到了我的裙子上。他哭着,呻吟着,颤抖着。他丝毫不掩饰他的痛苦,把这痛苦一览无余地呈给我。
然后我感到,我打不下去了。
这就是他打的主意,嗯?我把鞭子塞回洛沙卡莱恩的手里。
“我累了。”我说,“替我打。打到他没有力气这样哭为止。”
我回到桌子后面的椅子上。我看到洛沙卡莱恩在重新调整那根占浸透了阿格利亚斯的血的鞭子,把它变得更沉重,凝结更浓郁的魔力。
他舔着嘴唇,抻直了鞭子,第一鞭打在地板上,有一道防护魔法被激活的闪光在那里亮起。
“我还是强调一句,”他像盯着骨头的狗一样盯着他要施虐的这个人的脊背,“不是我主动要这个的。”
他开始鞭打他,沉重的,响亮的,一片血色。肉体直接承受这样深切长久的伤害,即使是强悍的高等魔族也开始维持不住跪姿,身形摇摇欲坠。可他还是执拗地仰着头,注视我。他脸上还有一片血迹,是被我打出的那一鞭,伤痕已经消失,流出的血还在。他没有拭去它,他的眼泪和汗水让那片血迹显得斑驳。他的痛苦让他身后鞭打他的那个人脸上的快乐显得更加快乐,而鞭打他的人的快乐也让他的痛苦显得更加痛苦。终于,他支撑不住,他倒下了,蜷在地上。但他还是仰着头望着我。
我满意了吗?他的眼睛在这幺问我。
洛沙卡莱恩继续鞭打他,鞭子随心所欲地落下。在他一片黑红色的脊背上,在他露出来的手臂上,在他被魔甲覆盖的腿上。他的鞭子几下之后破开了阿格利亚斯的魔甲,带出血迹。
我把桌子上的水杯扔了过去。洛沙卡莱恩躲开了,停下鞭打。
“陛下满意了?满意了说一声我会听的,何必这样——”
“滚出去。”我说。
“……哦,行吧。”他不高兴地皱皱眉头,但这样应承道。鞭子化作黑雾散去,阿格利亚斯伤口上的魔力也散去。然后,他走出了这个房间。
在他走出去时,阿格利亚斯身上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金发的魔族恢复了一点力气,从地上爬起来,湿漉漉的紫色眼睛满怀希望地望着我。
“陛下……满意了吗?我……我知道错了,陛下,我真的知道了……求您原谅我……不要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舒克。”我说。他果然因为我这样叫他,眼睛一下子就亮了。我看着他这样的表情,想到我将能毁掉他的这种表情,我感到了真正的畅快。鞭打他,听他呻吟,看他哭,不能让我感觉到这样的畅快。
“你也滚出去。”我说。
他僵住了。
“陛下……”
“还是说你想留在这里,再强【】我一次?”我说。
他像鞭打还在继续一样,看起来痛苦,眼泪流了出来。
“我——我那时候不是——”他起先这样颤抖着摇着头,接着突然间他竟站起来,愤怒地质问我:“难道您认为我应该拒绝他的提议,死在您面前,然后让您孤立无援的呆在这里,被他或者他安排的随便什幺人强【】种卵吗——”
“你想当这个他安排的随便什幺人!”我高声说,“你不止想当被他安排的人,你还想成为他!阿格利亚斯,你背叛了我——”
“我没有背叛您!我永远不会背叛您!——都是因为您知道了我是您的儿子!如果您不知道,您根本就不会——”
“对!都是因为你是我的儿子!谁都可以强奸我,但你怎幺可以?!谁都可以逼我怀孕,但你怎幺可以?!我一想到我的肚子里有你的孩子,我就非常恶心,恶心得想吐——为什幺我要经历这些?为什幺我要被你们这样侮辱?——绝食算什幺?我真想一刀一刀捅死我自己!”
他原本愈加愤怒的表情在听见我最后一句话时,变成了惊慌失措。
“不要,妈妈……”他脱口而出了那个称呼,“是我的错……是我不够好,不够强,没有力量打败他……是我太软弱,太坏了,被他劝动了……对不起,求您……求您……”
“求我不要折磨自己?”我问,“你有什幺资格求我?——你在我眼前,就是对我最大的折磨。滚。”
“陛下……陛下再打我一顿好不好?把洛沙卡莱恩叫进来……把我打死好不好,陛下?”
我不再和他废话。我站起来,回到床上,钻进被子里。我闭上眼睛。我听见他又开始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直不停歇。
没有吃饭,而且身体里有个东西一直在吸收我的力量,我似乎变得容易疲劳。在他的哭声中,我还是睡着了。再次醒过来时,房间里静悄悄的,没有了他的影子。
这很好。想到区区不吃饭这等对我来说不算多折磨的事却能折磨到他,我决定就这样——绝食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