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对我有情啊。

栖梧宫。

薛泠玉睡得忘了时辰,再次睁眼,窗外天色已暗。

她撑着床榻坐起身来,唤了声春黛。

“娘娘,您醒啦?”春黛推开门扉,一边去点燃宫灯,一边将尚未合拢的窗柩阖上。

夏日蚊蝇过盛,薛泠玉又闻不惯艾草香,她肌肤太嫩,被虫子咬一口,就会蔓出一大片红痕,春黛只能想法子不让蚊虫入殿。

薛泠玉擡手挠了挠脖颈,睡梦中濡出来的汗渍浸湿了里衣,黏黏糊糊很不舒适。

闷热的天气昭示着明日或许有一场雨。

“灿儿呢?”她问春黛。

“殿下已安睡,乳母正守着呢。”

“他还小,殿内冰鉴的冰万不可搁太多,也不能长时间叫他睡在凉境里,你可得仔细叮嘱了乳母,切不能大意粗心了。”

春黛听着自家娘娘念叨,笑着应下,“乳母们都晓得这些的,娘娘您不必过于担忧。”

她又说:“近来丧礼之期,您也累得够呛,多日都未曾安眠,奴婢给您寻了些静神之香,待会点在净室间,您泡澡时可以放松放松。”

膳食上桌,春黛服侍着薛泠玉用完了膳。

薛泠玉转去东侧殿照顾了一会儿灿儿,来回走动两趟,汗水几乎透湿了半截后背。

春黛又命内侍去多拾了几块冰置于内殿的冰鉴中,这样待会薛泠玉入睡时才不会被热的发燥。

正值桂树繁花旖旎时节,阵阵清透的桂花香飘萦在栖梧宫,引的鸟雀暂留,落在树冠上去啄食那绿叶隙间夹杂的金色花蕊。

夜色缓降,蝉鸣声骤起,却并不吵人,断断续续掩在草丛与花簇里。

薛泠玉单手捏着一柄软绸竹扇,轻晃送风,见时辰不早,便去了后面的净室。

栖梧宫从前是榷氏皇后所居之所,初初建造之际,便是循着当年那位皇后的喜好来的。

不论是庭前葱茏桂树与娇怯百花,还是殿后的净水之池,都教住在此间的诸代皇后觉得心旷神怡。

池水引的是活泉,四季皆维持着适宜的温度。

薛泠玉褪下里衣缓缓迈入水池,春黛将干燥的替换衣物整整齐齐地放在一侧的杌子上,点好安神香后放轻脚步退了出去。

皇后沐浴时不喜旁人随侍,且夏日天热,不似冬季,起身之际要拢上里三层外三层的裙袍。

薛泠玉泡够了,自行披上一套轻薄的丝绢寝衣或素白锦缎轻裙就足够了。

她仰着头靠在池沿边,下午睡得太久,以至于她现在全无睡意。

水波横荡,晕开的纹路层层向外扩散而去。

暗夜寂寥,殿外静的只能听见虫鸣与偶尔掠过的鸟啼。

倏然跃入的脚步声并不明显,但薛泠玉还是很快就发觉了。

她侧头看向净室外的方向,还以为是春黛返回,“我并未传唤你,下去歇着吧。”

脚步声早已听不见,她疑惑地歪了下头,难道是自己听错了?

薛泠玉不免失笑,觉得是自己真如春黛所说精神太过紧绷,才会总是产生一些恍惚。

她将头转回来,盯着面前澄澈的池水看。

却在下一瞬,汗毛倒立。

她张嘴欲呼叫,就被人从后面捂住了嘴。

薛泠玉眼眶不自觉瞪大,她僵在水池里面动弹不得。

身后那人熟悉的沉水香,还有靠近时所带给她的恐惧,都让薛泠玉情不自禁地开始发抖。

明明已经好几个月没有出现了,为什幺这个人又闯入了她的寝殿?

薛泠玉百思不得其解,却也知道自己如兔入虎口,再难逃脱。

她伸手扣着池沿,指尖泛白骨节突起,就连手背上细弱的青筋都根根凸起来了。

身后控制着她的那人低声笑了笑,他垂首凑近到薛泠玉的耳边,声音粗噶滞涩:“娘娘对我有情啊。”

炙热鼻息扑在细白的脖颈处,激出一片细密的鸡皮疙瘩。

“几月不见,没想到我一出现,娘娘就察觉了......怎幺,一直念着我呢?”

男人笑起来实在是难听,嗓子仿佛被尖刀划烂一样,落在耳中刺的生疼。

薛泠玉梗着脖子不敢回头去看,随后她便感觉到有一条三指宽的布带盖在了自己的眼睛上。

脑后系上的结很松,只要稍微挣一挣,就可能会散落掉下。

他似乎并不害怕她看见自己的脸,但薛泠玉却并不想看见。

她不好奇他是谁,更不想知道他的身份,这于她无益。

几次三番地闯入,每每都挑在夜间,不管此人是谁,薛泠玉都没有反抗余地。

哪怕是第二日自己暗地里去查了查,也毫无头绪。

他的进出都好像打点好了,没有遗下丁点破绽......如此一来,薛泠玉想的更多,此人或许真如她猜测的那般,是宫里头的人。

“娘娘既想着我,那娘娘的身体岂非更加不能遗忘。”

男人系好布条后,那只手便顺着她的后脑勺往下,一路落在了肩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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