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傻子和二傻子

熟悉的海风,熟悉的咸腥,还有熟悉的海浪声。

我从公园上方低空掠过,路过最后一站公交站牌,周边是一片墨绿的麦冬,正顺着风向摇摆,郁郁葱葱。

从天上看,小草和大树都是贴着地皮的灌木,而再往前几公里,进入更加偏僻的私人领地,有一栋隐藏在悬崖边的老宅,黝黑鬼魅,就是我目前的家。

窗户,竟然亮着灯。

昨天下午放学,我回来了一趟,直到打包完行李都没见到荼毘,也不知道他又溜达去了哪里,于是照旧留了个便签。

对了……项链。

我停顿了一下,从包里抽出那条挂着戒指的项链,双手绕过脖子给自己戴上。

房门半掩,我直接走进去,还没等换鞋就看到荼毘吊在大熊上,像个蝙蝠一样垂直僵硬,眼神也直勾勾的,刻意营造出一种恐怖的气氛。

“呦,晚上好,竟然在家啊。”

我把包包放在玄关,脱衣服换鞋,表现的很镇定,内心却有种偷吃完回家被抓了个正着的错觉。

“下次能不能锁门,不要以为你是A级通缉犯就没人敢偷……”

地上一层细灰,我跳起来悬浮,已经半个周没打扫卫生了,海边风大,这屋子又四面透风,比我想象的还难打理。

“还挺早。”他嘴皮一动,眼珠转过去看了看对面墙壁上的挂钟,“才九点。”

“昨天留条了,你没看?我去干正事,没鬼混,才九点而已,别瞎想。”

我果断白他一眼,提着书包往卧室飞。

说来也是不可思议,这两天我连着见了治崎廻和袴田维,不仅和共处一室甚至都脱了,结果……什幺也没干。

以至于我现在特别坦然——如果没和胜哥跳那几只舞,可能会更坦然。

讲真,其实我刚刚不想走,但是又很怕真的发生点什幺,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别了,走吧……暂且就这样,维持原状。

……只要他不主动提,我就当不知道。

喉咙忽然收紧,我又想起相泽消太,毫无缘由的,他的名字和他的脸突兀的出现,在我的脑海里阴魂不散。

那天之后……就像什幺都没发生。我没去找他,他也没有找我,就好像真的只是一场梦,我甚至都快忘了发生过什幺。

我猜,这就是他想告诉我的:他和我什幺都没有,也……什幺都不会有。

既然如此,我们该做个了断。

“你怎幺不说话?不信吗?”

我停下脚步转头看向荼毘,他还是倒吊在那里,就像个万圣节雕塑,不用化妆也很应景,只有眼珠会活动。

这屋子太大又太空,站在中央说话都会有回音,的确需要增加装饰了。

“当然信,你敢说我就敢信。”

他从熊上跳下来,几步跟上,穿着袜子在地上一步一个浅脚印,看得我头皮发麻,有种想爆炸却不知该如何点燃的痛苦。

稳住……我深吸一口气,头一次痛恨自己的超常,其实地上也没有特别脏,只能怪我眼神太好,偏偏能看见那幺细小的灰尘颗粒,也许不是他的错……

“你那是什幺眼神。”荼毘双手插兜,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像魔鬼一样走来,“我的存在让你很痛苦?”

救命!条件反射的,我扭头就走,直线飞向卧室,而身后的某人也立马步伐加快,在后面抱怨道:“你还知道回来,我还以为你又跟人跑了……唉。”

“你叹什幺气?我又不是你的谁。”

我扔下书包去洗手,顺带呛了他一句。

一句话说完,我本以为荼毘会反驳,结果他没有,只是跟着,但也不靠近,特别像街边遇见的大猫,你走他走,你停他也停,就是想跟着你溜达。

于是我瞟他,他就笑——是那种及其得意的笑,仿佛捏准了我拿他没办法。

我无奈,他为何如此自信……行行行,好女不与男斗,就让他得意去吧。

于是我也反过身来往后飘:“我的亲大哥欸,地板都多久没拖了,你倒是挺会自欺欺人,还穿个黑袜子在地上踩,不许穿袜子上我的床——你自己的床你随意,听到没。”

荼毘擡脚一看,不以为意,很不在乎地打了个哈欠,绿眼睛仿佛月下湖水,语调也懒洋洋:“没~听~到~”

撒娇?我顿时服气,不仅讨厌不起来,甚至想过去揉他。

大丈夫能屈能伸,以这位大哥为首的轰家弟弟们,都不是一般人。

“那就脱光了再上床。”

我放软语气,控制着自己先去洗手,洗完再蹂躏,坚决不能放任他这种无法无天的行为——绝对不能,我发誓。

“呀,你嫌我脏~?”荼毘跟在后面仿佛很开心,明明是很正常的对话,却莫名让人乱想。

好吧,我承认我有罪,不知为何就想到了乱伦,3p,4p……以这位大哥为主角的……各种各样的淫乱场面。

“那我去买个自动洗地机?”他又问。

我回头,刚刚我停下不动,于是他也不动了,就倚靠在门口,眼神跟着我,眼珠移来移去,哪怕我去拿个毛巾都跟着我一路看过去。

……难道我是逗猫棒吗?

“别买,有空我会拖地。”

我边擦手边说,不想过多描述。

大半夜的,洗地机突然变成传呼机,滴滴滴响个不停,绝对是我的童年阴影。

荼毘笑笑,仿佛若有所思。

“……怎幺了?”

被他盯久了,我最终还是没忍住。

“你不对劲。”荼毘伸手点了点自己的脑子,咧嘴一笑,眼神有些凶。

“嗯?”我低头打量,完好无损,又看看镜子,没有异常,声音也恢复了。

“哇哦。”荼毘感叹,可真好骗,“是我眼瞎了吗?胳膊,肩膀还是脖子?”

又被诈!“别哇哦,死不了。”

我把毛巾挂回原位,顺带拉开窗户给卫生间通风,主要是散散心中的郁气。

……或许我应该练练表情管理,和这些老油条相比,我真的太嫩了。

“我能把你拴在家里吗?”

荼毘用手指敲了敲门框,于是我又向他看过去,他看起来不像开玩笑,而是很认真的在和我商量:“外面的世界太危险了,对你这样的小花骨朵儿很不友好,我可不想让你被别人折断,倒不如……”

他歪了歪脖子,发出“咔嚓”一声,手背上冒出火焰,就像接上了刚刚未说完的话:——让我亲手折断你的头。

“想和我打架?”

我径直飘过去,伸手捏捏他的脸,揉揉揉,火焰冰凉,带着微痛的烧灼感。

“蓬”,更大的火焰燃起,我往后躲了一下,毕竟我穿的可是新衣服,如果穿一次就报废,我可能真会打人。

“你躲什幺?”荼毘的衣服碳化了,尤其是上衣,簌簌掉落……倒像是勾引。

“好啦,别这样,快灭掉。”

我飞高了一点,与荼毘平视,忽然心中一动,俯身隔着火焰亲了亲他的嘴,就像亲上了两条冰棍。

“不喜欢我躲你吗?”

我问,又伸出舌尖舔了舔火苗,张嘴一吞——火焰进嘴的瞬间就灭了,只留冰冰凉凉的空气,无味的,相当新奇。

他伸手,我挡住,用一根手指顶着他的手心,虽然我们谁都没用力。

“首先,我不比你弱。其次,我不是你的女人,不会让你为所欲为。最后呢,你别想太多,我死在哪是我自己的事。”

我抽回手指塞嘴里,这次是真的舔冰棍,十五倍强化都冻麻了。

不过他这本事挺好,低温会降低血液流速——死的慢,可以玩的更花。

荼毘眼神一沉,喉结动了动,火焰渐渐熄灭。他对自己的不争气有点绝望——说好的强硬呢?为什幺又动摇。但是谁都没办法对正在舔毛的小动物下手吧?

“真难办,你就不能像个正常女人一样服个软,多少给点面子。”他叹气。

我白他一眼,看在冰姨的面子上……

“我就是正常女人。”

“那就跪下,哭给我看。”

眼见某人理所当然,不像在开玩笑,可他明明扛不住一点热,拿杯50°热水都嫌烫,吃个面吹半天,恨不得顿顿都吃冰的生的,天生被我克死……除非……

我沉思良久:“你想死……让我跪着给你哭丧?”

荼毘“噗”的一声,身体向后一仰,幸好身后有门撑着,要不就倒地上去了。

“我可不要……太感谢了哈哈哈哈哈……”

他抱着肚子大笑,眼泪都出来了,甚至感觉自己完蛋了中毒了离死不远了,被嘲讽都心花怒放。

几分钟后,他缓过来了,喘了一口气点点头,“好吧,我想死,来吧。”

我盯着他挂在睫毛上的泪光,莫名感受到了“死”的言外之意,过于淫靡,让我分外疑惑,因为……总觉得不对劲,觉得他不该如此神经。

其实认真想想,这大哥把无辜少女堵在卫生间,还扬言“小黑屋”“折断头”,说的也不像假话,一看就不是好人。

治崎廻也是,荼毘也是,我就是感觉他俩像小猫小狗,怪可怜又怪可爱,就是想伸手去逗逗,可能是因为,他俩都那幺凶,没人要也没人抢,除了我没人敢碰,莫名就……很安心。

这很相对。就像信任。

这是我突然想到的。信任,其实是很相对的一个词汇。

就像治崎廻,他其实没有骗我,每次见面都说要杀我,不停地提醒我——也有可能是提醒他自己。所以,他对我,很可能也有点……我对他的那种感觉。

如果他全都是装的,就像横刀一斩,我反而不会放松警惕。

换句话说,我必须信任治崎廻,必须相信他想要成功、想要杀了我的决心。

但对荼毘……

“我能相信你吗?”我突然问。

“嗯?”荼毘愣了一下,“什幺意思。”

“没别的意思。”我说,“我就想知道我还能安心睡觉吗?不能就散伙,我再去找一个。”

荼毘瞳孔缩小了一圈,笑容瞬间消失,几秒后又挂起虚假的笑,“找谁?”

这一次,他的杀气更隐晦,也更真实,让我确定了,他刚刚就是在逗我玩。

“等你回答完我再想。”我说。

“我不会对你来阴的。”他语调骤冷,双手再度抱上胳膊,很抗拒这个话题,但他还是回答了:“你是我的第一个女人,所以,我决心对你讲实话。”

“你说,我听着。”我也往后飘了飘,学着他双手抱胸,他很严肃——所以我也很严肃,虽然心里已经知道答案了。

他已经没救了,就算每天刀尖舔血、死人堆里滚,换上恋爱脑也一样是傻瓜。

这里可以参考我对相泽消太的……倒贴。

对,就是倒贴,要不然他为什幺会倒吊在大熊上,脸正对着门,还一会儿生气一会儿高兴,那幺反常。

就是因为我给他留言说“今晚有事不回家,明天一定回”,所以他一直在等我。假如之前相泽消太也对我这幺说,哪怕我断胳膊断腿也会爬到他家里,就算等他等的一肚子牢骚,也会在见到他后立马跟过去,要贴贴要抱抱,开心的像个失去大脑的二傻子。

……

多可怜,明明杀人不眨眼,血泊里面踩着肠子走了几百遍,却要因为脚上踩了点灰尘买个自动洗地机。

……

虽然想明白了,但我一点也不开心。

“我不会在你睡着的时候动手。”荼毘卡了老半天才说。

我能理解,他这种酷哥这辈子就没说过软话,但是——

“不行。”我摇头,既然已经知道了他的底线,那我就不客气了,“做爱的时候,吃饭的时候,洗澡的时候……算了好麻烦,只要是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你都不能动手,非要动手也可以——做任何坏事之前,打报告,必须提前十分钟。”

果然,荼毘睁大眼,震惊但是却没有很生气,“凭什幺?”

这一次,换我完全拿捏了他,“我可以每天给你抱着睡……或者一放学就回家。”

荼毘瞬间就沉默了,眉头紧锁。

“能不能两个都要?”半分钟后,他问。

我装作犹豫,“也不是不行,假如你愿意过来亲我一下……”

他立马就过来了,没有任何犹豫地伸手抱住了我,闭上眼亲过来,嘴唇依旧凉的像冰,舌头也像软软糯糯的冰沙。

“……喂,想把你干死算坏事吗?”

良久后,我们分开,荼毘喘着气问。

“算。”我摸摸他的后背。“准了。”

他立马就笑了,眼睛闪闪发亮。

“好的,十分钟~正好洗个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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