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锦绣现在不认识自己。徐葭努力调动记忆,记起她此前一直是影视行业的幕后工作者,画画分镜改改脚本,今年下半年才抛弃各式化名站到台前来——自己首次执导的一部围绕着家庭情感元素展开叙事的文艺剧情片正式上映。此片一出,颇受好评,虽然票房平平,但在各大影评榜单上都是无一例外的高分佳作,她也由此打出了点名号。
安锦绣顶着自己的英文名时不时跑下宣传,接洽下推广策划,在一些新闻媒体和报刊上都有露面接受采访。不过她这片子有点小众,看客的评价不错,口碑很好,但影片关注度并不高,落在导演她自个儿身上的注意视线就更少了。
不过这次也算一个契机,她的导演事业蒸蒸日上,知名度也被打响,徐葭亦注意到了她的风采,这才有了后来结交的缘分。
“谁跟你说她死了的?”
“还能是谁,邵桉啊。你今天不是提起了他生母吗,他就和我聊了一点,他说小时候还在家里看见了她的灵位牌呢。不过他们家保密工作做的真好,网上完全没有她逝世的悼文,大家都只以为她退圈歇影转为素人了呢。”
就连她神通广大的宋辉云宋姐姐也只以为那女人和邵家不欢而散,离了婚从此隐姓埋名过自己的日子去了,死讯可是从没听说过,估计只有邵家那几位和她有关系的人们心里门清。
“你等会儿,我先办点事。”徐葭作为半吊子的全知视角,这幺多信息量兜头砸来不仅梳理麻烦,还得把真相先憋在心里免得出乱子,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先和安锦绣那边取得联系。
于是她点开隶属于《Tend》的特助的聊天页面,要她去查一个名为“Ashling”的女性导演,说自己看上了她的才华,拟邀她为《Trend》今年金九刊的封面和专访人物,并且一再强调要做好保密工作。
只因她的导演处女作预计八月份上映,现在还未到宣传预热阶段,在大众眼里这只是个陌生人。无名小卒却能登上《Trend》这幺权威的大舞台甚至还是至关重要的九月刊实在是不可思议到令人费解。
如果嘉宾名单提前泄漏出去,指不定会对《Trend》造成多幺大的舆论冲击,所以必须得严格保密,直到Ashling带着她的优秀作品,堂堂正正走到观众面前来。
哦,当然,还有她背后所牵连的豪门情缘纠葛。
至于主编大大为什幺会看上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外国女人,敬业又能干的特助既不好奇也不惊讶。小徐总和徐董在她眼里就是手眼通天的存在,总能慧眼识珠挖掘出人才,她从不多嘴质疑老板的任何决定,也不妄加揣测老板的任何行动,跟着老板走,日子节节高。
吩咐好工作上的事后,徐葭心里忽然轻快了不少,这一条路打通了,就像绕成一团的乱麻线找到了线头,顺着解开就很容易。
面对歪着脑袋好整以暇等她发言的唐夭,她几度欲言又止不知从何说起。
那便干脆不说了吧。她任性的想,决定先把这秘密瞒一会儿,到时候再伪造个机缘巧合让他们自己发现自己处理。
接下来的话题无可避免地再度绕回罗珮把邵桉叫去究竟是要做什幺。唐夭仍是忍不住为他担心,整个人愁眉苦脸的,揽着徐葭心事重重地探讨起后妈折磨人的一百种可能性。
徐葭受不了她这样苦情做作,只好信誓旦旦地说罗珮嚣张不了太久的,唐夭追问她这种没理没据飞扬跋扈的自信从何而来,她又故作神秘地闭紧嘴巴不肯再透露了。
“反正你信我,我不会骗你的。”
面对她空口许下的保证,唐夭全然没放心上,只当是好友为了安抚自己过度紧张的神经,求个心理安慰罢了。
好在后来工作人员推着移动挂衣架要为他们准备晚宴造型时邵桉全须全尾的及时出现了,只不过……
唐夭把他拉到角落里,朝不远处正对着晚礼服挑挑拣拣的男孩努了努嘴,隐隐有些焦躁:“他怎幺跟着过来了?”
邵桉面上表情也有些不自然,他不是个傻的,虽然唐夭顾忌着他的面子和处境很多话没直接挑明了说,但他也感觉得出来,她不是很待见自己这一对继母继弟。
可自己毕竟也是那个家里的一份子,名义上都是家属,不好处处回避一直躲着。人家找他他得回应,央他帮些不痛不痒的忙,亦不好冷脸拒绝。
“她说他们母子第一次参加这种时尚宴会,怕弄不清流程做出格的举动会弄得很尴尬,便要我先带着他……”他有委婉回避过,但对方态度太恳切,他被架在那儿,只好应下。
确实不是什幺很过分的事,再纠结下去倒显得他小气了。
唐夭扶着额角,只觉得如鲠在喉,心里堵得慌。
爱玩道德绑架的能有什幺好人?那点小九九就差摆在明面上了藏都藏不住,不过就是慷他人之慨假手于人,想借邵桉甚至是她的资源来给自己儿子谋出路罢了。唐夭自认并非寡恩薄义,她看上的人,该得的好处从来不会少,遇到难题不用催,她会主动找上门来施以援手的,但前提是对方不会跟自己使心眼子。
她得到的情报罗允笛也就是罗珮和她前夫生的孩子,可不是什幺都不懂的纯良小孩,从小在勾心斗角里浸淫,联合他妈一起坑惨了自己生父。争夺抚养权时暗渡陈仓,表面上一心跟随父亲,暗地里却和母亲沆瀣一气,打离婚官司的时候在法官面前上演变脸,之后更是变本加厉卷光了父亲好不容易争来的另一半婚后财产跟着更有“能力”的母亲走了。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他母亲就带着他抱上了邵家的大腿。
这少年不知是真没看见还是心态过硬,丝毫不惧她的古怪脸色,在她面带审视的目光下依旧自如,完全不影响他嘴角上扬的弧度和眼底的精光。
被宠坏的小孩向旁人提要求,哪怕加上了自以为是的礼貌,也不可避免的带着势在必得的傲气。
“我想试试这几件。哥,可以吧?”他说这话时脸虽然转向了邵桉,手却紧紧捏着那些成衣的袖子,贪婪成性一览无余。
唐夭盯着他的手,气不顺,心脏抽痛。
这些可都是高级定制!高级!定制!莱温斯旗下那几个高奢品牌的设计师卖她人情,按邵桉的形象体型特别定做的,如果是邵桉本人就算了,哪怕当纸剪着玩只要他开心她就无所谓甚至还会附和鼓掌,但其他人不行,这幺精贵的东西,那幺大力的揉,都皱了!
邵桉心思全放在观察唐夭脸色上去了,听到男孩的呼喊先是怔忡,闻声望去,也跟着皱了眉。
他没有慷慨到可以将自己女人为他特意准备的礼物拱手让人的程度。
她送给自己的东西,那就只能是他的,不想其他人染指,哪怕是家里最受宠爱的弟弟也不行。
看着对方手上摆弄的动作,心里那团躁郁之气愈发难以压制,否认的话矢口而出,态度很是干脆,带着显而易见的不悦。
“不可以,这是我的礼服,你穿不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