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猫

像是家猫突然被扔出屋子。

在熟悉的绿化带反复嗅闻，向温和的高中生轻唤卖萌。

自由当然是舒服的。

而幸运的话，她也很快会成为另一家的猫。

姊妹间的特殊亲近方式忽然被喊停。

Y市地头龙梁氏大动作提告明禾企业，作为受托方，整个治光律所都卯足了劲在准备案件资料。

“下班可能就很晚了，没办法去接你。”

换季前不慎感冒，拖了半个月还没好的姜宁，透过通话还是能听出声音里的沙哑。

“自己开车，好吗？”

背景隐约听到有人在喊，女人匆匆叮嘱后就挂了电话。

“慢慢开，注意安全。”

从各种意义上都如胶似漆的生活一瞬间脱离，姜澜第一时间感觉到的竟然是睡眠质量有感提升。

频繁更换的床单、毛巾，沙发下衣物凌乱堆叠，不得不一再延长的洗澡时间，通通换成了大半个月不受打扰的良好睡眠。

很愧疚，居然有些感谢姐姐的感冒和繁忙工作。

她揉了揉后颈好一阵子没被咬过的腺体，决定在下课后没有拍摄预定的日子，买些水果送到事务所，就当是精神上的\'赎罪券\'。

“姜澜，来找姜律吗？”斯文有礼的前台服务人员亲和微笑着，让她直接到姜宁的办公室等。“要等一会儿，律师们都在会议室开会。”

小会议室里如同战场，接待宾客的前台空间则优雅的一如往常。

“来了？”

一个小时后姜宁结束了阶段讨论，回到办公室。

资料放到桌上，而后弯下腰，从桌下的小柜子里拿出更厚一叠的纸质档案。

连日加班加上久咳不愈，让女人就算化了妆也难掩疲惫。

姜宁累的连笑都有些勉强，眼眶里缠了几缕血丝，看上去憔悴得吓人。

“带水果了吗？”

“嗯，有好几种。”姜澜赶忙从纸袋中拿出保鲜盒，除了柑橘外其余都已经处理好，切成方便入口的大小摆放整齐。

“我看看......嗯，感冒不能吃橘子呢。”挑挑拣拣后，将唯一的带皮水果放回袋中。

忙碌的女人嘴里咬了块苹果，拿碗拨了些让姜澜自己在休息区边吃边等，转头就又埋入繁忙的工作中。

透着柑橘清香的纸袋，直到离开都没再看一眼。

案件正式进入审理阶段，本来应该能歇一歇好好放松的，可半个月的感冒也只好了半个月，就再度迎来流感与发情期的同时侵袭。

孱弱的身体几乎去了半条命，姜宁窝在床上，热的分不清到底是因为情潮还是病毒。

“感冒期间就不要打抑制剂了。”姜澜强硬坚持下请来的救援站医生，一边收拾诊察用具，一边皱眉思索着药物配置。“我会加一些有抑制效果的药进去。”

“可能没办法完全压制发情，但至少药效不会有冲突。”

至于因热潮微微躁起的体温......就当高温杀菌了吧。

自觉该陪在姐姐身边的姜澜，偏偏这阵子也忙，无暇安抚在生病与发情期叠加状态下，情绪理应加倍敏感的Alpha。

期中考、小组课题，委托方财大气粗的情侣官宣急单。晕头转向忙了一天，回家常常都在7点后。

“有吃药吗？”东西都来不及放好，包包甩在肩上就进房内摸摸姐姐的额头探查体温，而后提起特地去买的热汤，有些强硬的要姜宁多少喝点。

“我知道已经过了晚餐时间了──但你就喝一口嘛！”吃药都没那幺墨迹的女人，偏偏胃口像个任性小孩，过了点就感觉不到饿。姜澜只能把碗盖打开，插了颗丸子凑到她嘴边试图勾起食欲，一边哄道：“就吃一口？恩？就喝一口？”

“好不好嘛！”

最后当然整碗汤都进了姜宁肚子里。

收时垃圾时，见姜宁捂着口鼻，脸色有些苍白的样子，她赶忙又去摸了摸女人的额头，一边把塑料袋摊开随时准备。

“不舒服？想吐？”

“还是不好吃？你脸色好差……”

姜宁偏头避了避，才摇了摇头，笑着安抚道：“没有，挺好吃的。”

只是闻着妹妹身上若有似无的橘子香，莫名觉得苦而已。

姜澜总觉得姐姐最近对自己有些冷淡──也许是身体不舒服导致的情绪低迷？

诚然，忌讳传染而总是隔了段距离相处是一部分，但没有必要连日常的情绪交流都跟着疏离。

整个月说的话不到几句，还大多都是自己叮嘱对方要记得吃饭吃药。

越想越不对劲，难得早回家的夜里，她快速洗了个澡后来到姜宁房间，打算来个姐妹谈心。

早就告知过会来打扰，房门也就没关。

女人靠在床头，开着小灯翻阅资料，对姜澜的到来只看了眼，就默许对方悄咪咪靠坐到床边的行为。

高低角度都太过合适，姜宁自然地把手放到女孩头顶，随意揉了揉。

“怎幺了，嗯？”她轻声问道。

“嗯......你在生气吗？”

“甚幺？”

“没有啦。”被温柔的语调和温馨气氛所满足，姜澜放松下来，干脆下巴垫在床上，像只乖顺的小狗眯眼享受着安抚。“就是觉得姐姐你最近不怎幺说话。”

“我会咳嗽啊，说话很累的。”

揉在耳后的指尖轻轻一捏，女孩就轻哼着把头埋进薄被下闪躲。

她笑了笑，回头将资料又翻过一页。

“不要多想。”

随着繁忙的行程到了头，生活步调回归正常后，姜宁的不正常──或者说是\'正常\'？也表现的愈发明显。

首先是两人不再开一台车上班上课。

理由还算充足，毕竟四时晨昏、每时每刻都可能是拍摄的好风景，让姜澜自己开车是最方便的。

亲吻当然可以推拖在迟迟没好全的感冒上──西药还在正常服用，不过虚弱的身体要靠中医调理，平时饮食运动也更加规律。

但拥抱消弭的毫无道理，手也悄无声息地不再牵起。

话题少了些暧昧亲昵，总是围绕在干巴巴的生活必需事项......

“你真的没有在生气吗？”敲开房门，将温过的蜂蜜水端去时，姜澜忍不住再确认了一次。

“没有啊。”从屏幕前抽空看来，姜宁偏头想了想，语气疑惑且迟疑。   “我看起来......像在生气吗？”

“也不是……”

更准确的说，像在抽离。

慢慢的冷淡，慢慢的回复原状。

直到回到大学前、两人生份的姐妹关系。

“没事。”

隐隐有些猜想，姜澜勉强敷衍了几句，在姐姐的目光中带着不安默默离开。

藏不住事的人大概都是一个样子。

第三次错过花瓣落下的瞬间，把绝美玫瑰雨拍成对花粉过敏的女人后，连萍直接喊停了拍摄，把姜澜拖到一旁做心理疏导。

“说吧，是谁？”轻敲纸盒把巧克力棒推出来的行为，仿佛戏剧中可靠但热爱分享二手烟的前辈。连萍叼着零食含糊问到：“铁树开花又凋谢了啊......恩，我不记得我们的共同朋友里有这幺一个人。”

“啊？”女孩还执着在相机里的失败作品，仔细思考是哪个环节出了错。

“那个人完全不喜欢你吗？不可能吧。”

“啊？”唔……拍摄时机是不对，但模特的动作也需要调整下。

“唉......   姜澜。”见友人一副装傻的模样，连萍叹了口气，干脆直接挑明了说：“老实说，你一脸就是不好骗，但一旦骗成了就会在一棵树上吊死的类型。”

“感情吧，就一句话，有误会就解开，没误会就分开。”总是温温和和的Beta，在感情观上却意外豁达。她拍了拍姜澜的肩，把Pockey也递到友人眼前。

“不要等，等了也是傻等。”连萍淡淡说道。

姜澜不太确定自己回了些什幺，她满脑子都在想着等会拍摄该怎幺调整，朋友的话听一耳朵就忘了一半。

直到几天后的河岸夜景拍摄，那些话才姗姗来迟的终于被听懂。

一群人站在路灯坏掉的昏暗路段，一边闲聊着等待云层散开，准备捕捉仙人沐浴在月华中的风姿。

隔着几人的间隙，仿佛历史重演般，她看到了对岸散步的女人。

行人、微光。

烧烤摊和气球小贩。

并肩的两人。

和这边的灰暗相反，那端的姜宁沐浴在温暖的黄光下。光影、微风，将她衬得平静而放松。

她偏头和身边的女人说了些什幺，作势要先往前走。

而女人很快拉住她，擡头认真的说了几句后，转而自己朝烧烤摊走去。

烤肉的香气从对岸传来。

虽然没有亲手触碰，但姜宁手上捧的应该是热饮，杯口微微冒着白烟。

女人从口袋掏了包纸巾，将肉串的签子都包妥了才交给姜宁。

是个体贴的人，姜澜想。

是个会对姜宁好的人。

是除了自己以外的。

“不要等，等了也是傻等。”

恍惚间，她产生一种错觉。

彷佛隔了几人那幺远的地方，连萍无意看来的目光，都带了悲悯。

这算不算是人生的送分题？

迈入歧途的姐妹关系，与名正言顺的伴侣。

姐姐的冷淡突然就有了答案。

“姜澜，准备了喔。”

“嗯。”

姜澜低下头，让眼里多余的水分落在地上。

景窗里的神仙站在了石台边。

她拖着一根芒草，长长的穗垂下，触到了泥地，仿佛是与尘世唯一的链接。

“准备、准备。”连萍盯着云层，呼喊着让周围人注意。

“好！开始拍摄！”

月光出来了，好温柔的月光。

月光下，仙人松开了手，任凭芒草摔落。

她擡头望天，身姿脱尘而释然。

姜澜恍惚着按下快门，拍下仙人最寂静的模样。

像是家猫突然被扔出屋子。

还没被雨打湿的蓬松软毛，圆润可爱的脸庞。

幸运的话，她很快就能成为另一家的猫。

只是擡头看向原本的高楼时，难免会想到从前。

从前女人抱着她看风景，好温柔、好温柔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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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微妙，我没想到居然有人这幺可爱，连请假章都在意（哭笑不得）

没有更新的日子在追别本连载追得很开心，还跟朋友出门吃了烧烤、听了满满的精彩大瓜

总结就是，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