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独之死

昭昭挂了三天水,陈修屹始终寸步不离地守着,她身体大好后就回学校上课了。

这三天发生了很多事。

首先是老独的桑拿馆开张了。

随着以陈修屹为首的势力逐渐向市里扩张,老独长期窝在小县城看场子赚那三瓜两枣,只勉强够买辆二手桑塔纳。有幸见识了市里夜总会的繁华后,他登时有了人外有,人山外有山的感叹。深思熟虑后,他毅然决然转战色情行业。

由于常常混迹于风月场所,老独对于里头的行行道道都门儿清,就是手头差点本金。前些日子找陈修屹借五万,陈修屹知道他惯会投机,虽然干工地不行,歪门邪道却很有一手,索性卖他人情,五万白送。

有了这笔启动资金,老独感动得热泪盈眶,拉着陈修屹的手信誓旦旦拍胸脯,“哥们儿放心,我老独虽然混,但绝不让兄弟吃亏。今个儿我算你是我的大股东,以后年底分红少不了你的好。”

陈修屹笑笑,没太当回事儿。混子好当,大哥可没那幺好当。五万块,既是兄弟间的义气,也是拉拢人心的恩情手段。

老独穿梭于各大歌厅发廊洗脚店,让巧舌如簧的老鸨诱之以高提成,撬走了好些漂亮妞儿。经过蹲点,他看中了一家车站旁边的宾馆,宾馆老板自然愿意合作,一来能收租,二来能揽客,何乐而不为?准备工作安排得差不多后,老独的桑拿店风风火火开业了。

再来就是工地那边,陈修屹不在的几天,老方也带着大家赶工程,期间和炮爷的人发生了几次不大不小的冲突,不过也都摆平了。

这最后这件事,说来也巧。二丫又怀了,她男人陪她来县医院做孕检,在医院二楼交钱的时候,透过输液室的玻璃暼见了陪着昭昭挂水的陈修屹。

姐姐被弟弟抱在腿上输液,毫无异色。举手投足间,情状亲密,非比寻常。

此事在不久后的某一天成为了命运的转折,但现在还未造成影响,是以暂时按下不提。

说回老独的桑拿馆,开业生意火爆,日进斗金,但没成想乐极生悲,出事了。

虽然干这一行是一本万利,但没两把刷子普通人还真接不住这富贵。要没保护伞罩着,警察一突袭,生意黄了不说,人也得栽牢里。

老独打点了片区公安头子许海峰,但却没打点当地色情产业链的龙头大哥,也就是昭昭逮陈修屹的那个豪华夜总会的大老板。

许海峰是大老板的人。

老独此人看起来精明圆滑,却有贪便宜的恶意,他家里穷,小时候饿过,穷怕了,屡屡犯糊涂都是栽在一个贪字上。

在县里有刘三刀响当当的名头罩着,论武力也有陈修屹这样的练家子冲在前面,他跟在后面扯虎皮逞威风,再凭着那股精怪劲儿,小日子倒也过得滋润自在。

富贵险中求。市里黑势力盘根错节,该花钱打点人情时本来就不能抱有任何侥幸心理,稍有不慎便容易招来灾祸。可惜老独没悟透这一点,仍沉浸在过去所向披靡的日子。

他没想到,许海峰收了钱,转头就把他给卖了。

于是乎老独栽了。

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片警出动,突击扫黄。一楼宾馆老板被警察摁在地上吓得直哆嗦时,老独正在二楼乐颠颠打算盘。

店里今天接了148位客人,按高中低三个档次分别收去取30个208,55个108,63个88,一共是17724元。刨去水电租金和付给小姐们的工资和提成,他也稳稳地日入过万了。

待警察到二楼,踹门声响声响起,他才暗道不妙,富贵好日子才刚起了个头,他可不想吃牢饭。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跑就是了,过个十天半月,等风头过去再回来。毕竟他们一贯如此做派。

他本可以从小门下楼,躲过一劫。

但他跑了几步猛然意识到什幺,于是又折返回来,拉开抽屉疯狂往兜里塞钱。

他的四个口袋里塞满了百元大钞,公安破门而入,一字排开,开始敲门抓人。有两名条子挡在了小门中间,老独过不去,急得火急火燎。

老独往柜台后的窗边探头一看,二楼,不高,撑死了也就骨折,三十天后又是一条好汉。随着两个手持电棍的民警步步逼近,老独脸色越来越惨白。早年间他偷东西被抓,挨过这玩意儿电,顶多三下,整个人直接全身瘫软,小便失禁。

他一咬牙,双手在桌面借力一撑,整个人腾空翻到窗台,半蹲在窗边。脚下是水泥地,再远一点是路边的草坪。他内心计较几秒,估摸着能摔进泥地里,来个缓冲应该伤不着什幺。

民警见他要跳,一声怒喝,“站住!”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老独屈腿发力,随着他那破锣嗓子发出一声暴喝,整个人如弓起的虾,消失在了警察的视野里。

老独死了,他的确如计划的那样落在了草坪里,他本来可以逃过一劫。

但他的身体落在了草坪里的五条短钢筋上。

这钢筋阵是原本装路灯做支架用的,后来土地规划有变,路灯不装了,钢筋却一直没拆走,被杂草落叶虚掩着,平时没有多少人会注意。

然而,这五条短钢筋也不是致命伤。

致命伤是短钢筋阵中间插着的那把刀,刀尖突兀地耸向天空,贯穿了老独的身体。

老独落地前一秒想的是,还好落在了草坪里。

老独断气前一秒想的是,真疼!看来真的跑不动了,高低吃两年牢饭,不过应该不会太久,屹哥会把他捞出来。

他的视线逐渐模糊了。不会死吧?就这幺死了可太亏了。

他还想换辆好车呢!

兜里的钱还没用呢!

老天爷你睁睁眼!我不能死!

他的眼睛不甘心地瞪着,胸腔蔓溢的汩汩鲜血染红了身下的泥。

……

丧事是陈修屹和黄毛给他办的,刘三刀、李鹏跟何武也来了,还有张萌严莉一行人。

那把捅进他身体的刀,是附近小孩儿在草坪里捉迷藏的时候埋进去的。

小孩说,这把刀埋进五环阵里可以施法术,就像孙悟空用金箍棒画的圈一样。把刀插进去,别人就找不到他躲在后面的灌木里。

最后,小孩儿被妈妈揪着耳朵拎回了家,留下了孤零零的军刀,刀柄深深插在土里,钢筋阵中心,最后,也深深插进了老独的胸膛。

丧事上,小孩父亲也来了,他是个退伍老兵,刀是他的,被孩子偷偷拿去玩了。

黄毛一拳打在小孩父亲脸上,被刘三刀制止了。

陈修屹始终沉默不发一言。

他想起小半年前,还在跟李伟暗斗,如火如荼。有次他的摩托被做了手脚,半路摔车受了伤,半夜黄毛扶着他起来上厕所,碰到鬼鬼祟祟的老独从院外进来,往他手里塞了一小盒金创药,说是从刘三刀那儿偷摸扒来的。

老独脸上那个表情既稀罕又狗腿,“喏,人祖上传下来,神得很!”

故人乘鹤去。

荒垄埋骨,化黄土。

也许有一天,老独成往事,故事流传,引为笑谈,风一吹,所有啼笑恩怨都会淡去,散去。

这是最好的年代,也是最坏的年代。理想和背叛厮杀,纯真与迷惘缠斗,诱惑与不忠共舞。

下面走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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