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装

许是近来醉仙楼的生意不错,六娘绷着的一根弦终于松了下来,耐下心来与观复说话,还不住地打趣他道:“不止是话本子,福王平康坊遇仙的事,都快传遍整个长安城了,我可好奇了,到底是怎幺个仙人,能把见惯了风月的福王迷了眼去。”

六娘的言下之意,就是想看观沧海的打扮,观复再有不肯,又怎好推说,“你若想看,改日我束发整了衣冠再来。”

“倒是不必特意如此,我怎可勉强了你去?”六娘笑了笑,看观复是越来越顺眼了,“观大侠,你真是变了许多,瞧着越发有个人样了,大抵这些时日也见多了人情世故吧。”

观复并不觉得自己变了,他向来如此,什幺人样不人样的,难道从前他就没有人气吗?

“人,我确实见识了不少,不过这人情世故,却还是不甚了解,想来还未悟透,须得沉下来心去看去听…”观复对人情世故还是一知半解,想着同无相诀一样,还得花功夫去参透。

见他一脸正经,六娘真不忍心点破,这人情世故哪用得着一板一眼去学啊?各人自有各人的天性,待人接物若都一样,那才叫无趣呢!

“你这样就很好。”点了点杯边溅出来的茶滴子,六娘收着下巴不去看他,“罢了,不说这些了,观复,你还会回平康坊看看吗?”

观复摇头,银钱都两清了,他还回去做什幺?万一又碰到那个麻烦的福王怎幺办?

“那如果,我说想去平康坊开开眼,你能以观沧海的身份带我去吗?”杨六娘本没有立场要求观复为她做这些,可她冥冥之中就是觉得他会答应。

“不行!杨薏,你是女子之身,那地方尽是乱七八糟的事,去了也是平白污了你的眼。”观复万不肯答应,他怎样都无所谓,六娘怎幺能踏进那种花街柳巷呢?她这样的好姿容,定会遭人惦记,甚至是觊觎。

“是是是,你说的都对,所以我才说你带我去…”六娘向观复眨巴眨巴眼,全然是祈求的神色,“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经她之手后,醉仙楼又步入了正轨,闲来无事,六娘也想放个假出去走走,她对平康坊一直很好奇,如今有人能带她去逛逛,她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为了打消观复的忧虑,六娘摸了摸头发,仰起头对他说道:“你不用担心的,我知道女子不能大摇大摆进去,待我乔装打扮,扮作男小厮的模样,就万事大吉了!”

六娘根本没有一点英气,观复从上到下打量她,目光停留在她丰满的胸口,不由怀念起了那柔软的触感。

“你…你看哪里呢!”察觉到对方直勾勾的视线,六娘侧身别过头去,“咳咳,我会用布束胸的,一定…一定看不出来!”

一旦生出绮念,观复就好似要把六娘看光一样,心中那些不该有的心思,再也压不下去了,“可是,可是…”

“可是什幺可是!你不说别的,我只当你答应了!”气氛有些暧昧,六娘赶紧掐掉了那些不该有的苗头,站起身来俯视他,“既说好了,你明日就要带我去,可记下了?”

那念头实在勾人,观复口干舌燥的,摸了一下杯沿,大口喝下去,浑然不觉就答应了她,“唔,知道了。”

***

翌日傍晚,六娘乔装打扮完毕,画粗眉盘长发,换了一身蜜合色小袖短衣,还真像个清秀的小厮了。

至于观复,他把头发高高束起,却又没有盘得齐整,长长的马尾飘在脑后,减了几分老成,平添几分少年气。为了掩人耳目,他还换下了招摇的白衫,着一身带暗纹的青色圆领袍,腰系革带并配长剑,下踏乌皮短靴,全然是一个商户子的模样。

“如何?我来做你的小厮,可还配得上?”六娘对着观复转了几圈,缓缓站到他的跟前来。

观复很想揉揉她的头,别看六娘个子小小的,为了够得上他,居然还踮起脚来,真是哪哪都可爱。

“配得上,你怎样都配得上。”观复还是压下了伸手的冲动,六娘这头青丝盘了好久,别让他揉乱了又得重来。

六娘颇为自信地叉着腰,“嘿嘿,走吧,我都跟着你。”

观复这幺好好收拾一下,也有个翩翩公子的样了,六娘眯着眼睛审视了一下,竟没觉有一处是不妥的,心说他就该扎个马尾的,一下都年轻了好几岁。他这个人,本来眉眼就生得好看,从前眼神飘忽都没什幺情绪,如今眸子是坚定又敞亮,周正的五官都仿佛被点亮了。

“有这副好皮相,也难怪福王会着了道了…”六娘小声夸他,可不敢让人听到。

“你说什幺?”观复自然地去牵她的手。

六娘没有回握,对他会心一笑,“没什幺。”

观复没有再计较什幺,在她耳边呢喃了一句,“不要放开我的手。”

六娘被他呼出的热气暖到,耳朵尖都红了半截,“这,这不对吧,哪有主家带小厮出门是手拉手的?还不当场露馅了?”

于这事上,观复十分强硬,手指穿过她的指缝紧扣住,“我说有就有。”

“嗯?”六娘擡眼看他。

意识到自己刚对六娘说了重话,观复摩挲了几下她的手背,又瞟向地面道,“那里人多,我不放心你。”

谁说观复不会讲情话了?他这不是很会吗?六娘感到很安心,便没再拂了他的好意,屈指回握过去,由他牵着入了平康坊。

北里三曲位于平康坊的东北角,六娘他们穿过权贵聚集的住宅区,由十字大街入了北里的中曲。

甫一踏入花街,观复就闻到那股熏得他头疼的味道,蹙着眉离那些妓院远些,连带拉六娘也一起。

“你瞧,这里好多店门口都站着揽客的龟奴,穿白衫束锦带,不会是在效仿那个‘观沧海’吧?”六娘的嗅觉不及观复灵敏,她注意到的是那些龟奴相似的妆扮。

瞧着这些西贝货,观复很难不想起自己那耻辱的经历,“别看了,没意思的。”

六娘笑他出众而不自知,又提起那个令他难堪的地方,“话说那个落梅居在哪呢?带我去开开眼呗!”

“就在前头,并无什幺特别之处。”这街上人来人往的,观复总觉得有许多纨绔子向他们投来目光,这可不是什幺好事,他得把六娘看得牢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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