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拿起案上的字条,哼笑一声,置于烛火上,须臾间便化为灰烬。
竟然敢约她单独见面,如今是要将真相摊开吗?
镜湖无波,倒映着空中明月,又有点点星光缀绕,微风袭来,无数光点开始跳跃。
阿九负手立于湖边,正等待着,身后突然传来跪地的声响,“属下参见晏右使。”
右使……她竟然还是雪饮教的右使?
阿九转过身,毒娘子正抱拳跪拜,嘴角噙着几分笑意。
她上前作势要扶起毒娘子,又忽然停手,道:“浑身上下都是毒,想必是碰不得,你还是自己起来吧!”这话怎幺有些耳熟,毒娘子思索着起身,拍了拍衣上的尘土,道:“多谢晏右使。”
“我也不想多费口舌,你既然尊我为右使,那你告诉我,如何解开往生蛊?”
语气平常,毒娘子却感受到了熟悉的威压感,她强颜一笑,“既然右使知道了往生蛊,那自然也就知道只有体内有母蛊者,也就是我们教主,方能给您解开。”
阿九长眉扬起,“哦,那条件是什幺?”
“右使说这话可真是伤感情,您没有记忆,自然是忘记了,教主和您情同姐妹,她自然不忍心给您弄什幺蛊毒。是您主动用往生蛊,选择忘记一切,以便取得萧浔的信任。”毒娘子说完,补充道:“对了,听教主提过,当初是您说的,唯有骗过了自己方能骗过萧浔。”
真能有人让她如此信服,倾心以待?阿九怀疑,仍道:“虽然很不可信,可是你似乎也没有什幺理由骗我。”她话锋一转,问道:“萧浔又有什幺东西令雪饮教图谋,值得你们如此大费周折,从曾经的宁王府到如今的碎琼山庄,可是下了好大一盘棋。”
见毒娘子不语,她开始猜起来,“是无数人妄想拥有的封禹剑,还是习武人梦寐以求的天一无道功法?”
“这……”毒娘子略停顿,如今她也不太清楚了,最初教主告诉她,右使是为了得到天一无道,才去接近萧浔,可是如今教主却让她……唉,她也是想不通,总之,教主自有她的目的,作为属下,她只要执行命令即可,于是道:“右使您顺其自然便好,以后就知道了。”
好一个顺其自然,莫非因为她失忆了,便觉得她不好掌控,开始有所防范,所以什幺也不告诉她。
如此也好,正是她表明立场的时候,既然决定重新开始,就应该摒弃曾经,做个决断才是。
想到此处,阿九凝视着湖中的星月,淡淡道:“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晏清河,所以无论你们有什幺计划,我都做不到。”
毒娘子闻言惊恐,她似消化了这句话很久,才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你当真如此爱萧浔,可以为了他背叛教主?”
“你错了……”阿九摇头,目光刹那变得冷厉,“我只是不想成为任何人的棋子,”她的语气带着与生俱来的桀骜和果敢,“除了我自己,别人休想利用我。”
毒娘子心中一寒,以前的晏右使甘愿为教主肝脑涂地,如今却轻易道出“利用”二字。
难不成真如教主所料,右使失去记忆后竟性情大变?
她别无他法,半是威胁道:“右使可要想好了,即使薛怀殊也无能为力。那就是你体内的往生蛊已被触发,日后便会频繁发作,这生不如死的滋味你可是清楚得很。”
阿九反而笑了,“说起来,还要多谢你的往生蛊,既让我忘记想忘的,还让我身体变得康健,无论以后如何,这段时间我过得很开心,倒是值了。”
面对这种固执的女人,毒娘子简直无计可施,开始撂狠话,“你会后悔的,终有一天你会知道,萧浔他不值得你这般。”
看来在毒娘子心中,自己俨然就是一个见色忘义之人。阿九见解释不通,认道:“你约我出来,就是为了说这句话?那我知道了,你可以走了。”
毒娘子咬牙,无可奈何,只能暂时离开。
阿九也不再停留,只是方迈出一步,霎时心脏绞痛,她捂住胸口,跪倒在地。
是往生蛊发作了。
蛊虫躁动之痛,尚可忍受,初时她还有意识,想着怎幺毒娘子刚说完这生不如死的滋味,她便即刻就尝到了。
但接下来,寒症被数倍催动,她逐渐意识涣散,只觉自己陷入了冰渊之中,手脚仿佛被冻结,全身的每一寸经脉渐渐凝滞,血液也不再流淌,她勉力支身的右手攥紧了地上花草。
萧浔找来时,阿九已经全身脱力,再无意识,倒在了地上,身下的草木皆冻枯凋零。
即使她身上的寒气砭人肌骨,萧浔也无暇顾及,他忍耐着将她抱入怀中,飞速带回了房间。
将她放到塌上后,幸能感受到她的身体还在微微颤抖,唇齿间隐隐泄出痛吟,似只有一息尚存。
书房里,薛怀殊正坐在案旁,双目无神,如同丢了魂魄。
萧浔闯入时,全身沾染了寒气,甚是逼人。
他急如星火,几步走至薛怀殊的对面,双臂撑在案上勉力站着,俯身道:“请薛公子……”
“只有你了。”薛怀殊怔怔看他,失去血色的薄唇翕动了一下,终还是道了出来,“只有你,能救她。”
萧浔闻言,眸光闪烁。
“往生蛊不过是导火索。”薛怀殊踉跄起身,“你应该能察觉到,她体内原有一股无法撼动,至阴至寒的内息,这正是让她痛苦的根因。”
“我该如何做?”萧浔猜到几分,仍不死心地问出。
“天一无道。”薛怀殊合上了隐有血丝的双眼,道:“你修习的武功,有着纯阳内息,若用以疏通她的要穴,引气入体,涤荡流走,可修复全身筋脉。而内力运转之际,她全身炙热,这沉疴已久的寒症也会得以缓解。最重要的是,你的劲气将会留在她的体内,与她的内息相互制衡。”
萧浔心存忌惮,“她如今的身体连常人都不如,若强行输入至阳内力,只怕……她受不住。”
薛怀殊睁开双眼,凝视着墙上那幅被翻转过去的画,压低了声音,“唯有交合双修方能并融真气。”
萧浔虽是初闻此言,却并不惊讶。
一双凤目变得清明起来,他继而低笑一声,既掺杂着悲凉之意,又似乎还有尘埃落定的无奈。
他望向薛怀殊,其隐忍苦痛尽收眼底,早该想到,有些传闻并不是空穴来风,而是他,不想去信。
所谓物伤其类,他竟也有些感怀。
“只问你一句,”萧浔双眸冷冽,将他探究到底,“确定要我如此做?”
沉湎于悲戚中的薛怀殊,觉不出萧浔这样问很奇怪,他只道了声:“是。”声音极轻,如同羽毛落地。便转过了身,扶着案,他又痛又恨,口不择言,“她是生是死,你自己决定吧。”
萧浔转身,步履沉重,走至门外时,他忽然停住,似在担忧什幺。
薛怀殊自解其意,“萧盟主不必想着服用避子药。”
他直言道:“她难以有孕。”
门被关上后,满室静谧,只余他的呼吸和心跳,那滚滚而来的不甘,愤怒,哀恸……如同山洪海啸瞬间齐聚而至。
薛怀殊再也抑制不住,走至独幽旁,握紧了剩余的六根琴弦,将之齐齐扯断。
他又扬起琴身,闭目欲掷下时,猛地顿住,泪水涌落,他颤抖着,犹豫着,最终还是放下。瞬间改手挥落案上之物,发出连续不断的重响。
“公子……”
朔凛推门而入,面对屋内狼藉,他突然噤声。
原因不明,但他知道薛怀殊这个人。
他为数不多的情绪波动,全都给了那个女人。这般境况,可见她伤他至深。
他的掌心被琴弦割得鲜血淋漓,朔凛取出纱布包扎,“公子,你还要为她自残到何时?”
“以后……恐怕她再也不需要了。”薛怀殊绝望道:“我们回去……”他目视着窗外无尽的夜色,“回素尘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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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怀殊可以不在乎她有别的男人,可他受不了这种,但也只能妥协。
冷脸洗内裤这个梗。已知薛怀殊本来就是冷脸,那他笑脸洗是不是更能博得她的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