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逾与时逐

裴弘光轻笑,那笑声轻到,若不是他面上笑意犹存,沈薇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没有正面回应,而是再度低下了头,道:“时候不早了,请殿下上车。”

沈薇擡脚,拉开了两人的距离,她一脚踏出宫门,却似不经意间回头,往楼弃停步的方向瞧了一眼。

她这一眼看得匆忙,两人连视线都没对上,沈薇便回头向马车去。

有下人扶着上马,估摸着离的远些了,裴弘光也很难注意到她在看谁,沈薇才的视线才又寻着楼弃了。

她倒是有几句话想对楼弃说,总归她这一趟要回万宁侯府了,不似在宫中胆战心惊,他大可寻个机会出宫去,他自由了。

隔着一道宫门,沈薇无法用言语传递,她只是深深地看了楼弃一眼,恍然间,许多记忆填满她的脑海。

离开静安寺那日,她也是这样看柳宴的,出嫁时,她是这样看父亲的,母亲离开那日,她也是这样站在马车上,回头去看母亲的。

她这短短二十载这样看过许多人,好似她总是离开的那一个。

车帘放下,马夫驾马的声音传进来,车身微微晃动,驶离皇宫。

沈薇出宫事发突然,万宁侯才得到消息,沈薇已经到了。

府中有客,万宁侯正在待客,此时只得带着人一同到大门前去接沈薇。

沈薇下车时有些轻喘,她才退热不久,身上正是疲软的时候,受不得一点奔波。

她压着眉,强忍着准备与长辈弟妹们寒暄几句,刚一擡头,却看到了几张生面孔。

沈薇愣了一下,万宁侯已经带着众人行礼,再由她扶起后,才指着其中一位中年男人道:“这是臣的师兄刘幡,此番抵达上京,顺道一叙。”

又指着另外两个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年轻男子说:“这是师兄的两位弟子,时逾,时逐。”

站在刘幡左边的男子抱拳道:“在下时逾。”

右边的男子也道:“在下时逐。”

沈薇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穿梭,除了声音有极其细微的差别,她仍旧无法辨认出两人之间的不同之处,末了,只憋出一句,“幸会。”

万宁侯看气氛有些尴尬,便道:“殿下回来的正是时候,今儿是十五,待会儿让厨房多备些殿下喜欢的菜,为殿下接风洗尘。”

沈薇唇瓣微张,这幺多年了她还是不习惯父亲对着外人时这副生疏客套的模样,忍了忍,她只应了一声“好”,便进了府。

她未出阁时居住的院子时常有人打扫,倒也干净整洁,翠儿为她铺好了床铺,沈薇又躺着了。

万宁侯府今日很是热闹,一来是有客气,二来是太子妃回府探亲,灶房的几位嬷嬷挎着篮子去买了沈薇爱吃的小点回来,添的那几道菜都是沈薇爱吃的。

一直到府内点了灯,一道道菜才摆上了前院的桌子,沈薇也被万宁侯差人喊了去。

万宁侯将刘幡一行人看作自家人,自然没有那些未出阁的女子不与外男同座的规矩,连带着沈薇的那几位弟弟妹妹也一同上了桌。

一番安排下,沈薇正与双胞胎兄弟二人对坐。

由于仍是分不清二人,沈薇忍不得多看了他们几眼,她看得坦坦荡荡,到叫对面人一人先不好意思起来。

也不知是时逾还是时逐,那人有些局促的放下放下碗筷,摸了下高挺的鼻子,眼神躲闪,最后直冲冲的和沈薇对上。

沈薇握着筷箸的手紧了紧,迎着男人的视线微微一笑,而后低头,夹起碗中的桂花年糕,含在口中,齿间用力,将软糯的年糕咬下一口。

晶莹粘稠的桂花蜜沾在她唇上,软红的舌尖探出一点,将甜蜜卷入口中。

时逐的腿猛地弹动一下,撞到了一旁正细嚼慢咽的兄长腿上。

时逾拧起眉,看向自己不知为何突然失礼的弟弟。

只见时逐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将里面的酒水一饮而尽。

时逾还没来得及阻止,那不胜酒力的笨蛋弟弟已经将杯中的酒喝尽了。

他按捺下心中的疑惑,不想让师父和师叔将注意力放到他们身上,回去再问也是一样的。

收回目光的时候,他注意到对面那位负有盛名的太子妃也放下了碗筷,她拿起帕子,将唇上沾到的汁水擦拭干净。

时逾的目光在她细长如玉的手指上停顿一瞬,很快收了回来。

没人注意到他看了什幺,更没人注意到他捏着筷子手很轻的抖了一下。

.

今夜万宁侯兴致很好,连带着拉着这几个小杯也喝了几杯,连沈薇都没逃过,被劝下几杯果子酒。

果子酒是万宁侯亲手酿的,即便沈薇身子不大好,喝上少许也是有利无害。

酒精让沈薇身上有如热流涌动,让饭前在小睡了一会儿的她又生了困意。

沐洗后躺在榻上,她口中果子酒的清甜却还没散。

在万宁侯府沈薇从不让贴身丫鬟守夜,都是让人到旁边的小屋睡着,第二日再来服侍。

留了窗前的一支细烛,翠儿退出了卧房。

沈薇浸在万宁侯特有的皂角香中,做着一个甜美的梦。

而梦境短暂,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打断。

沈薇睁开眼,细细去听寂静深夜里突兀的响动。

门外,有着很轻很轻的脚步声,和衣物摩擦的声音,确定自己没听错,沈薇霎时紧张起来。

可来人久久徘徊在门外,沈薇一颗心吊着不上不下,她索性喊了一声:“翠儿?”

门外的声音瞬间停了。

沈薇沉默,瞬间将脑海中浮现出的几个名字划掉。

她心跳的很快,慢慢撑起身,因为紧张,她的喉咙发紧,“是谁?”

‘咯吱’一声,房门被推开。

几不可闻的脚步声伴随着一点衣摆摩擦的声音,逐渐绕进了内室。

沈薇心中正盘算着对策,万宁侯府不是轻易能闯的,这人能悄无声息的靠近她的卧房,她硬来必无胜算。

等待太过被动,沈薇倾身,将遮挡她视线的纱帐撩起,正要开口主动出击,忽地对上了一双湿润的眼睛。

沈薇哑然,下意识松了一口气,而后有些惊讶道:“慕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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