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蒂努力回忆着最后一次见自己的书包是什幺时候。
昨晚?今早?
对、没错,今早!一定是那时候,他潜入自己的房间,利用上药的借口,早早的就已经把她的书包偷走。
结合某人一整天的怪异表现……戈蒂耳边嗡嗡响。
距离八点还有十分钟,她忐忑的走下楼,想要来一杯热可可缓解一下紧张的心情。脚才刚踏进厨房便吓得缩回来!
上帝!这里是发生过世界大战吗?!
她望着满地狼藉的厨房惊讶道。
来不及多管,她绕着墙边迅速给自己冲了杯喝的,怀揣着复杂的心情准时敲响了主卧的房门。
得到允许,她走进去,拐过玄关,核桃木书桌一点一点在视线中宽大起来,便见俾斯曼先生端坐在书桌后,手里拿着一本包着浅绿色小羊皮的书正细细研读,同时另一本包着浅黄色的书皮的,也安静的躺在书桌中央。
该怎幺形容眼前这一幕带给她的感觉呢?
大概是身上的衣服忽然凭空消失的刺激感。
戈蒂闭眼,深呼吸。
书桌后的男人擡起头,把书放在一边,温和地让她坐。
“别紧张,我只是想问你点事。”
“……好。”
他手部缓缓扣击着桌面,似乎在斟酌如何开口。
时间回到今天早上。
海因里希一晚上没睡好。前半夜梦到自己眼睁睁看着戈蒂跌入深渊,自己却被禁锢在另一个空间,醒过一回后又再次梦到一个巨大的书包忽然出现在眼前,不停的从肚子里掏出可怕的东西,眼神非常挑衅。
这让他不得不一大早暂时摈弃掉一个合格长辈的素养,未经同意将她的书包拿走并翻了个底朝天。
十几分钟后,海因里希心情复杂地看着茶几上的两本书。
要不怎幺说他的小鬼聪明,这书皮包的可真是漂亮,还十分贴心的在封面做了标题,不仔细看的话,还真当是课外书随手翻了过去。
他不得不开始思考。
是过去他对她的管教方式造成了错误的引导?
是青春期的猎奇心理?
还是因为最近遭遇的那些事?对生活不满意的时候,人总是喜欢寻求一些刺激的东西当作宣泄口。
他的心往下沉,似乎无论是哪一点,都源自于他的失责。
海因里希对于书里的内容不作评价,他更在乎戈蒂是如何接触到这些。
很显然,除非不要命,否则这些东西根本不可能出现在正规书店里。将书皮剥开,封面残缺着,老旧泛黄,里头更有各种笔迹在上面涂鸦过,像废品站才会出现的东西。
他几乎很快联想到那条鱼龙混杂的旧街区。是的,只有那种地方才可能存在这些东西,她也根本没有听他的话,在那天晚上受完教训后仍照去不误。
脑子里回想起他们在车里闹不愉快时她说的话。
“是我威胁他的,我上次漏了本书在那,只是去拿回来,全程逗留了不到十五分钟!”
头痛——
因而又回归到很久之前的某一晚发出的疑问——那种街区,充斥着暴力、贫穷、情色,混乱不堪,完全处于城市的另一端,她到底是怎幺知道的?
是谁告诉她?
是谁带坏她?
你要知道,虽然他的小鬼比较调皮,偶尔固执,经常顶嘴,骂人犀利,间歇性荒唐,但是是个好孩子。
如果不将地点联系起来,他可以倾向于相信这些东西来自于偶然,是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导致了她的脆弱,从而促使她在这些魔幻故事上寻找刺激。
然而若将地点联系起来,事情便忽然变得可怕。因为那很可能代表着有人在刻意引导她了解这些,并且已经维持相当长一段时间。
他的心提起来,忽然开始庆幸她对自己的感情,因为这恰恰代表了她在情感上暂时没有受到别人的欺骗。他了解戈蒂,她是个对待感情十分认真的女孩。
但这不代表对方没有用这些包装漂亮的文字一步步地迷惑她,要她心甘情愿的成为书里任凭宰割的妓女。
尤其,是最近这段时间——
越想越心慌,为此将排骨剁的粉碎,鸡肉煎的发黑,西红柿切的乱溅,原本要熬的汤烧的锅底发黑,厨房在他的手下几乎要被霍霍干净。
到底是谁?!是那个追车的家伙?不,他连她的名字都不清楚,还是那只是在他面前演戏?
毫无头绪,他才发现自己有多失职,连她身边出现了什幺人都不清楚。想到她从小就长的跟个娃娃似的,时不时就会吸引一些狂蜂浪蝶。最可怕是她的身份处于弱势,更容易让他们无所顾忌。
平时拿枪的手此刻拿不动一把菜刀,一只手撑在料理台上,身体也变得无力——
真可怕,少校先生也会有腿软的一天。
闭眼——深呼吸——
他丢下菜刀,迈着虚浮的步伐匆忙上楼。
这下再也管不了什幺分寸,只要一想到其他男人打她的画面,一想到她跪在别人身下任由宰割的样子,他就崩溃的想杀人。他轻手轻脚蒂将熟睡的她翻过身,掀高衣摆,拉下睡裤——
雪白一片,嫩的跟豆腐一样。
好,很好,他狠狠松口气,一点印子都没有,这起码可以证明,她没有遭受过严重的虐打。事情并没有那幺严重。
可他的心仍乱,恨不得马上将她叫起来问个清楚。可当触及她累坏了的睡容和眼角的伤口后,他又忽的停下了动作,最终给她上好药后回到了楼下。
等再次冷静,他将翻出来的东西一一收拾,脑中开始思考要怎幺在不吓到她,不让她感到压力的情况下好好问一问这件事。
分神的片刻不知从哪里掉出来一个信封,封面画着一个大大的爱心。
刚冷却的心情再次崩到顶点——
海因里希只感到一股麻意从掌心开始蔓延至全身,他把信捡起来,几乎是无法控制地将它暴力撕开,他不敢去想如果这是封情书,再结合刚才看见那些东西……!
这几乎等于做实那些猜测。
心脏完全地被焦灼感占领,火烧上来,在抽出信纸那短短的半秒,他几乎要把那些可怕的信件内容都想过一遍——
直到熟悉的字迹在眼前铺满。
开头的第一句问候,“亲爱的俾斯曼先生”便让紧皱的眉头瞬间松开。
———听着,有件事情我要通知你,虽然也许你已经猜到,但这是正式通知!从现在起,我要追求你!请你做好准备!亲爱的海因里希·冯·俾斯曼先生!
上边覆盖一个大叉叉。
———其实…有件事我已经放在心上很多年……亲爱的海因里希……我喜欢你……我指的是女人对男人的喜欢。也许你会被吓一跳!请一定不要先拒绝我好吗……我不要求什幺、但请允许我有追求你的机会……
上边又是一个大叉叉。
——有件事……是这样……我、我喜欢你俾斯曼先生……可不可以……我不管!!不答应我立刻爬上楼顶跳下来摔成残废!我真的会说到做到!!
看得出来,这次的叉叉更用力!
剩最后一句。
———请问可以跟你上床吗海因里希?
后边跟着一个小勾勾。
还有什幺比虚惊一场更幸福的事?
他的肩膀放松下来,嘴角早已挂着不自觉的笑意,信看完,泄力一般陷入沙发中,一个早上,心脏忽上忽下,疲乏感堪比一次性拉练五十公里。
过后一股酸涩涌上来,她语气中的小心翼翼令他无法不心疼。学校里的人欺负她,好不容易交的朋友也背叛她,如果连他都推开她,她又还能去依靠谁?
时间回到夜晚八点的别墅主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