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密频道里发出尖锐的爆鸣,贺云朝一时失去听觉,他拧着眉头迅速摘下耳机,好一会儿才重新戴上。
语音中显然有人受了伤生死未卜,董向峰迅速组织人员掩护,很快更多枪声暴雨梨花般鸣响,贺云朝听着耳机里的交流声,迅速跳下了树冠,一路疾步掠向指挥车。
指挥车外已经有人倒在血泊之中,贺云朝一眼就认出了是调查科同僚的尸体,车尾还有一个陌生人放哨,车厢门敞开着,里面传出人声。
他们一早就知道指挥车的位置,两边同步袭击,这根本不是临时反抗,而是有预谋的陷阱。
今日负责坐镇后方的是调查科的副警司,除此之外内部还应该还有一名调查科的技术人员,按照车厢大小,里面应该不会进入超过三名敌人。
贺云朝的步履很轻,几步潜行至车厢另一侧,那个哨兵的背后。
他蹑足靠近车尾,如附身幽灵般执行熟稔的摸哨动作,贴近,捂口,匕首寒光毫不犹豫地自哨兵颈侧动脉血管到喉间气管斜向划过,手法干净利落,放血的同时阻绝了对方呼救的可能,一道血箭瞬间喷薄数米远,对方擡手扒住他手臂吚唔几声被掩在他掌心,而他只是面无表情地将其拖拽回车厢另一侧,在十多秒的死寂后,那人彻底没了气息,被贺云朝丢在路旁灌木里。
贺云朝没有停顿,拿起他的帽子戴上,步伐自然地低头上了车。
即使低头,以他的身高还是在进入车厢的第一时间辨清了所有人员的配置和方位。两名人质被捆绑在车厢尾部角落里,一名佣兵正举枪看管,而另一个坐着的男人负责指挥车通讯的操作,最后一名佣兵站在他身侧与他沟通,那人看到戴帽子的贺云朝无声无息上车,下意识以为是队友,擡头正要问,却在触及贺云朝视线的一瞬间脸色大变。
贺云朝根本没有给他反应的余地,擡手一枪直接对准了他右后方持枪看管人质的佣兵后脑,装了消音器的手枪砰地利落爆头,男人眉心钻出一个血洞,血花飞溅,即刻软倒在了地上。
另外两人还没来得及拿起武器,其中和贺云朝对上眼的佣兵反应极快,在贺云朝尚未来得及调转枪头的第一时间立马朝他冲撞过去,一拳借势抡来,左臂同时挡开贺云朝持枪的手——这场狭窄车厢内的战斗贺云朝早在进入之前就已经在脑中演练过数次,贺云朝扭身后仰,躲开了他冲击的同时也躲开了他挥来的重拳,同一时刻,贺云朝左手拍上坐着的那名佣兵脑袋,在他起身前将其狠狠掼上桌面,整个指挥桌台面上的物什都在震动间飞起来。
贺云朝一气呵成转身,大半个身子的重量完全压制在坐着的佣兵上,以他为支点,双腿借力顺势腾空而起,夹住刚因为惯性错过的佣兵脖颈,一个剪刀腿翻身锁绞,两人双双砸倒在地。
那人被剪腿锁喉还想反抗,但贺云朝根本没有给他机会,他的目的本就不是将他勒颈窒息,下一秒,两声沉闷的枪声从佣兵的天灵穿过。
战斗最重要的是讲究快狠准,贺云朝遵循作为特工的职业素养,这场袭击出其不意,从出现到判断执行完全没有丝毫迟滞,那些佣兵并非软脚虾,然而他们原以为面对的是日常和普通罪犯过招的警察,哪里想到会遇上一个身经百战的杀神?
等那个坐在桌前被砸得满眼金星的佣兵转身反抗时,躺在地上的贺云朝枪口已经对准了他。
“Lu…Lucifer?”那佣兵惊恐举起双手,口中竟然叫出了贺云朝的特工代号。
Lucifer,意为“晨曦之星”,但也有人认为它代表“堕天使”更适合。参加过异日湾战役的佣兵怎幺会不知道这号人物,何况他亲眼见过,正因为见过,须臾间他就连反抗的意识都褪得一干二净,身边躺着两个队友的尸体,他如果想保命,最直接的方式就是投降。
贺云朝的枪口指着他,伸出食指在唇中作了个噤声的手势,警告的眼神锁着他,缓缓站起身。而后他抖出匕首,一边执枪警告一边后退,为背后被捆绑的副警司和通讯员解开束缚。
“小贺,你怎幺……”好不容易获得自由的副警司揭开嘴上的胶带,惊异于贺云朝的不可思议的身手,下意识问。
“收到消息,”贺云朝佯装回答他自己为什幺会出现的疑问,从尸体身上掏出捆绑的扎带丢给一旁通讯员,“把他绑好。”
任令曦已经观察许久,确认那三个佣兵是在搜寻些什幺。
这种废弃的陈年老厂房,没宝藏也没秘密,以他们警戒的姿态来看,找的自然就是人。
理论上她此刻最该做的是撤离呼叫支援,但她还没有确认K是否在这里,是否绑架了新的目标,一旦离开,如果被对方先找到了他们要找的人,那被绑架的人质性命一样堪忧。
任令曦按下了手机上的快捷呼救按钮一键求援,随即遁入阴影里。
同样是在这一片荒废的建筑中找人,对方占人数上的优势,但谨小慎微,速度不快,而她则有另一个优势——
那张照片。
任令曦记得那张照片的窗框,那窗户不是厂房内部的窗,窗框上也没有藤蔓,应该是特地被清理过了,甚至她仔细研究过照片,还记得右边的窗框上方有皲裂脱漆的痕迹。
任令曦远远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屋舍,似乎没有一扇窗符合条件。她避开佣兵小队,沿着墙根小心和他们拉开距离行进,运气很好,在她又摸索了三间房子后,找到了那扇窗。
特别的是,这个屋子的门上爬满藤蔓,似乎许久没人进去过了。
屋门没锁,只是虚掩,任令曦提着十二分戒备的心先是试了试推动门,老旧的门扉发出轻微曳响,好在声量不大,有风吹动门窗的时候也就差不多是这样。
她不确定这间屋子刚才佣兵们是否来过,举枪进屋搜索了一番,只发现窗边的那张椅子,那个位置,那个角度,和照片里一模一样,是这里没错。
那椅子上的灰尘明显很薄,应该刚落上去没多少时日。
任令曦凭借调查官的敏锐观察力在这间屋子里私下搜寻,终于找到了一处暗门。说是暗门也不尽然,就是屋后有个土坡,一个山洞藏在破破烂烂的篷布下,门口斜靠几块木板,上面藤蔓垂坠,不掀开木板,谁都想不到这里别有洞天。
但是进去之后,里面却很干净,不仅如此,沿路被装置了几盏感应灯,任令曦一走进去两旁的灯就亮起来,把她吓了一跳。
她持枪四顾,擡头打量山洞各个位置,寻找可能的摄像头,感应灯只有夜光亮度,看得并不怎幺清晰,不过来都来了,她肯定得搞清楚再走。
尽头一扇门虚掩着,任令曦努力辨听门后的声响,有低低呜咽声。
看不到门后的场景,女孩的呜咽声至少验证了一个猜想,任令曦猛然推开门,一闪身夺门而入——
“不许动!警察!”
门内不过六平方左右的空间,任令曦一进去便被另一头的铁栏杆吸引了注意力。
铁栏杆后是一名少女,嘴上贴着胶布,脚上还戴着铁镣,看到她进来,口中的呜鸣愈演愈烈,仿佛受伤野兽的哀嚎。
除此之外,空气中还弥漫着很浓郁的甜杏仁味。
是Omega的信息素。
任令曦朝四下环顾,没有找到其他人,她警戒地靠近——
“我是联邦abo特别犯罪调查科的调查官任令曦,我先帮你拿下胶布,然后你保持冷静回答我的问题,可以吗?”
女孩点点头,眼中流露出祈盼的光。
她小心撕下女孩嘴上的胶布,女孩大口大口地呼吸,平复心绪。
“你叫什幺名字?几岁?”
“我、我叫闫臻,十七岁……唔……”
即使知道结果,任令曦还是需要确认一下:“你是Omega?”
“嗯……上周刚分化……”
“怎幺来的这里?”
闫臻的身子都在颤抖,并拢的双腿不断磨蹭,整个人贴上栏杆凑近她,“今早我……下夜班回家……觉得身体很不舒服……可能是发情期突然到了……一个、一个男人说带我去附近的医院……我根本拒、拒绝不了……等我有意识……”
“可能不一定适合你,但是应急先用下,”任令曦从腰兜里掏出自己平时在车里常备的抑制剂,“转过去。”
闫臻闻言挪了挪步子,任令曦隔着栏杆给她打了一针抑制剂,末了问:“那个男人呢?”她收回空了的针管,再度扫视了一遍周遭环境。
铁栏里有一张床,虽然简陋,但也算干净,除此之外房间另一侧有一个金属制的台面,上面挂着一些手术刀,手术钳之类的东西,任令曦盯着那银光锃亮的一处,一时间寒毛倒竖。
“他本来,要对我……然后看了眼手机,他就……出去了……”
“多久之前?”
“……半小时?”
那大概也就比她到这里早了五分钟左右,很可能就是衔尾蛇佣兵到达的时机,触发了他的某种警报。
任令曦的视线停留在铁栏杆和她脚下铁镣的锁头上,锁链很粗,手枪根本打不断,她现在随便开枪只会引来注意,尤其这铁镣拷还在她脚腕,她更不可能开枪。“外面可能还有一些危险,我们现在不能随便出去--你知道这些钥匙在哪里吗?”
闫臻的状态略微好转了一点,“在他身上……”
“把你带来的那个男人是不是他?”任令曦将手机中詹克己的照片给闫臻看。
闫臻盯了几秒钟,缓缓点了点头。
一切猜测都得到证实,任令曦飞快在调查科的警用程序里给孙振飞他们说明了情况,并且附带拍摄了几张现场环境和闫臻的照片过去。
任令曦而后又问了几个问题,随即在门后找了一个藏身处,和闫臻交换了个眼神。
既然她现在没办法带闫臻走,那幺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等待警方的支援,等待衔尾蛇小队离开,等待K可能的折返,然后,将他逮捕归案。
任令曦保持高度警戒姿态,默默握紧了手中的枪。
——来吧,看看先进入这个房间的危险,会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