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寰宇在办公室里等得无聊,来回转转停停最后走到了窗户前,那儿摆了一整排叶片肥厚的多肉盆栽,颜色从深绿渐变到浅绿,边缘还带有一抹淡淡的红晕,他没忍住伸出手指轻轻捏了捏,是种柔软而有富有弹性的质地。
“你等会儿别把它们捏死了,”刘定守端着泡了茶的玻璃杯走进来“他们说你不去吃饭就一直在这儿等我啊。”
沈寰宇刚想随便打个哈哈敷衍过去,就被走过来的刘定守弹了个响亮的脑瓜崩,他条件反射地捂住额头,脸上错愕的表情倒是一点儿也没变,还跟上大学的时候一样:“刘局——”
他和洛川这俩都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长大的,说是当成亲生的也不为过,洛川还好些,当了队长后已经沉稳不少,可沈寰宇就不一样了,年纪越长越爱往一处地方死磕,不吃饭不睡觉就为了查案的事也是屡见不鲜,刘定守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也挺不是滋味儿的。
“咱们当警察的前提是先有一个健康的身体,那些什幺案子啊、为人民服务啊它都得基于这个,你说要是身体累垮了,其他事情到最后不都是白搭嘛。”
这种一对一的生活教育环节让沈寰宇不太好意思,他并不擅长找借口,只是很认真地低着头听,但至于听进去了多少,下次做不做得到也就只有他自己心里有数了,刘定守当然也清楚这点,便不再多絮叨,把剩下的话都藏进了叹息里,拧开茶杯盖子喝了一口润嗓。
也是这会儿功夫才终于让沈寰宇有了开口的机会,他立马走到刘定守身边小声说道:“我觉得咱局里有内鬼。”
他深吸了一口气,把那天的事情和猜测一并都说了,他知道没有切实的证据很难让人信服,但如果不说出来,他更害怕错过调查真相的最佳时机。
“这确实是个问题,但我们不能仅凭这个就断定有内鬼,贸然下结论只会影响组织团结性,总之在没有指向性明确的证据前,这件事先保密。”到底是能当上局长的人,刘定守表情平静,语气却严肃得不给任何回旋的余地。
沈寰宇还试图说些什幺,可看着刘定守理都没理他转身往窗边走的背影,他一上头就闭嘴摔门走了。
不就是线索吗?大不了他自己查。
刘定守无奈笑了笑,倒是挺心疼自己办公室这门的,上回被洛川摔,这回被沈寰宇摔,难怪俩人能做朋友,但拥有这样的性格也未必是坏事,毕竟他们这行总是需要有走在前头为众人抱薪的角色……至于自己这种老油条呢,能护他们一天是一天吧。
沈寰宇气势汹汹地回了刑侦支队的办公室,一推开门就看见有个穿着便服的男人正坐在自己位置上偷偷摸摸地找东西,他也不急着出声,放轻了脚步缓慢靠近,等到了跟前又猛地一拍桌子,把正着急忙慌往嘴巴里塞面包的贺明吓得虎躯一震,噎得直梗脖子,喝了他桌上半瓶水才终于顺下去。
“噎死了……宇哥你要谋杀我。”
垃圾桶里此时快要被塑料包装袋给堆满了,沈寰宇弯腰拾起自己放在桌下用来顶饭吃的一箱子——现在是三分之一箱子的小面包,一时竟不知是该无语还是该同情:“隔壁禁毒支队不让你吃饭?”
“你是不知道,”一说起这个贺明可就来劲了“为了抓那个毒贩子,我和搭档在线人最后一次见到他的那地儿蹲了一整夜,我眼睛都没敢闭上,结果完了回头人告诉我是他记错了——不行了,饿死我了。”
沈寰宇自己从里头拿了一个面包走,随后便把剩下的连带着箱子全塞给了贺明,后者也不跟他多客气,乐呵呵地收下后问道:“你们呢,最近还在处理那个案子吗?”
见男人点头,贺明瞬间摆出副高深莫测的表情,用手肘碰了碰他的腿侧:“宇哥,今年肯定是有什幺东西克咱,我妈找人给我算过,说——诶唷!”
“当警察的别搞封建迷信。”不知何时出现的洛川手拿文件夹往他头上一拍。
贺明捂着头抗议:“我又没信,这不只是说出来分享一下嘛……”
“那是什幺?”
沈寰宇指了指那个文件夹。
“哦,这个,”洛川把东西递给他“事故调查报告。”
贺明揉了揉头,察觉到他们两个要开始讨论案子后便准备起身离开,走之前还嬉皮笑脸地抱走了装面包的那个纸箱,可谓是把连吃带拿贯彻到底。
“刘局怎幺说?”
“没有证据,暂时保密……你那边呢?”
“司机没死,还在昏迷,等到时候醒了小石县派出所那边会把他送进我们局子里来。”
等于说一番东奔西走后到目前为止依旧什幺实质性的进展都没有,饶是他们再有干劲,此时也都不免有些哑火,这份沉默一直持续到了沈寰宇看见事故车挂靠的单位是谭记实业,他猛然回想起了石麒最后说的话。
“一定是谭记实业的——他们要杀我——”
“洛川,告诉小石县派出所务必要多派些警力去医院看守。”
洛川面色逐渐凝重起来:“你是怕有人要灭口?”
“对,这个司机绝对不能死,”他点了点报告里的那四个字“有他在,我们至少能请谭家的人进来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