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次日前桥和梁穹刚刚起床,就听奴仆来报,说宁公子备好早膳,正候在门外。前桥被搞个措手不及,问梁穹道:“叫他进来一块吃?”
梁穹便先一步出门查看,再回来时只捧着两人用度的食盒。“他说已经用过早膳了,这是为您和在下准备的。”
前桥看向梁穹打开的食盒,精美的膳食正冒着热气,郁闷道:“他以前也做这些吗?”
梁穹不回答,只微笑。
前桥哀叹道:“原本想遣散他们,昨日你讲明利害之后,我已经在想别的法子了。可你看他这幺殷勤,我倒有点害怕,以后不召他陪侍,只养在府里,他恐怕更难受吧。”
梁穹忙道:“殿下放心,在下去和他说。”
“嗯,早点讲明白最好,别整天死缠烂打的。”
早上已经有些意外,午饭后拉着桃蕊出去透风,刚走到花园,又和宁生不期而遇。
对方后退一步,清秀的脸上绽放了两个很深的酒窝,对她柔声道:“风光正好,殿下是要赏花吗?”
前桥却很尴尬:“是……吧……”
擅长察言观色的宁生知道她有意躲避,垂睫告退道:“奴不打扰殿下兴致了。”
他来去如风,消失在视线中,前桥拍着胸脯道:“天啊,这是什幺情况?”
桃蕊尴尬回应:“最近公主不理会宁公子,下面都在传言,他被您厌弃了。”
“什幺呀,我是想把使奴都遣走,可不是针对他一个。”
“殿下,不光是宁公子……听说使奴们都盼着见殿下呢,像稍微得宠的阿籽和阿芪兄弟,隔几日就去找梁庶卿询问殿下有无召侍。其他人只是地位卑微,不得擅自求见罢了。”桃蕊道。
阿籽阿芪?就是那自渎花样提名人吗?还“兄弟”,玩得挺野啊!
“这公主府待不了了,”前桥被跃跃欲试的后宫逼得几乎走投无路,慌道,“我得出去躲躲……桃蕊,我平时爱去京城哪里玩?”
“唔,春喜楼?鸳鸯楼?霞鳞阁?”
“这名儿……不会都是青楼吧?”
桃蕊点头。
前桥无力道:“就没有那种见不到男人的地方吗?”
桃蕊略加思索,回答道:“秭书茶楼?京都贵人经常在此聚会,几乎不带男子来的。”
前桥兴奋地一拍巴掌:“就它了!”
“那奴去备轿。”
“不忙。”前桥将她拦住,“溜达过去,正好我想看看京都景观。”
桃蕊附议:“那好,奴去知会梁庶卿一声。”
如果公主日常出行都要向梁穹报备,看来那天魏留仙去找二皇子,梁穹也是知道的。难为他了,眼睁睁看着屋外彩旗飘飘。
不对,按照诱荷plus原本的设定,二皇子才不是屋外的彩旗,而是正儿八经的屋里红旗。梁穹如果能预测未来,也该有点欣慰——这算肥水不流外人田了。
——
2.
换了身不起眼的衣裙准备出发,梁穹在公主府门口送她,又嘱咐桃蕊别让公主玩太晚。
“殿下忘性大,你多帮殿下留意,及时提醒。”
咦?他说这话,是信自己失忆了吗?
前桥尚未想明白,脚已踏出府门,宽敞的街道展现在眼前,车马行人来来往往,一时间兴奋得说不出话来,搂着桃蕊的胳膊让她给自己带路。
“公主为何如此开心?像是好几日没出门了。”
是像一辈子没出门了才对,前桥道:“低调低调,别叫‘公主’,叫‘小姐’!”
“是,奴一时忘了。”
两人悠哉地向着秭书茶楼走去,沿途看到什幺东西,前桥都要停下来瞅一瞅,桃蕊根本没想到,只是出个门而已,就能让公主如此兴奋。而快乐是有感染力的,她也被带动得开心,和前桥讲话不再恪守分寸。
前桥在一首饰摊前流连忘返,听店主卖力地推荐各种花簪,喃喃道:“乖乖,这些样式我都没见过呢。”
桃蕊笑道:“小姐妆奁里的,不知比这些东西好上多少倍。既然喜欢,就带着玩玩。”
这话就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前桥想着反正有钱挥霍,干脆看得顺眼的东西一样来一支。故而光花珠就在发间插了五六个,头上插不下的,就给桃蕊插上。桃蕊一照镜子,发现自己变成了糖葫芦架,哭笑不得道:“小姐,哪有这样戴的?像那没见过世面的乡野农妇。”
前桥恶趣味地笑:“谁说的?这叫巴洛克风格,没准能成流行风尚呢。”
既然公主这样说,桃蕊只好顶住压力继续前行。两人走走停停,到秭书茶楼时,钱袋已因前桥挥霍瘪了一半。纵然是寻常打扮,秭书茶楼的掌柜也将常客身份认出,碍于她满头朱翠,想笑又不敢笑,引两人到临窗的雅间,她们便一边品茶,一边俯瞰来往行人和热闹的街景。
“真该多出门逛逛,下次就去你说的什幺春喜鸳鸯楼,见见世面。”
桃蕊笑道:“就怕小姐见着世面,心又不在府里了。”
呵,她是谁啊?怒砍后宫线,独宠梁庶卿的事都做得出来,见个世面还会转了性不成?
“你太小瞧我的定力了。”
桃蕊大胆奚落道:“小姐,您有定力吗?”
笑话,梁穹是何等风采?就连宁生都玉树临风,看了让人移不开眼,想必府中其他没见过面的使奴也环肥燕瘦,各有千秋,自己才没那幺大胃口,对着外面来历不明的男人动心。
正想着,身旁传来一声轻笑:“奴儿,你家小姐的定力,自然不容小觑。”
前桥顺着声音的方向回头,只见一位面容美艳的少女站在身后,媚眼朱唇,灵动非常,尖尖的下巴向上勾起,给那张娇嫩的脸凭添几分桀骜。毫不夸张地说,这是她见过最好看的女子,不由得看呆了。
“安吉见过公主姊姊。”她向自己行礼,前桥差点没端住茶盏。面前的美人竟然就是安吉郡主?昨天刚说要躲着走,今天就碰了头。
她干笑道:“不必多礼。郡主来此有何贵干啊?”
“不过是婚期将近,约几位姊妹前来叙话。”
这幺巧,她也选了这个地方,果然是贵人常来啊。前桥打哈哈道:“那你们聊你们的,我就不过去啦。”
安吉却不走:“多谢姊姊今早差人送来的首饰,还有那柄玉如意,我看了着实喜欢。生怕姊姊割爱,心中还过意不去。可见了姊姊头饰,才知各人喜好不同,玉如意姊姊应看不上,也就不存在‘割爱’一说了。”
前桥听她话里有话,又想到她没提到肚兜,大概被梁穹贪污了,改送玉如意一定也是他的主意。
既然梁穹想做足表面功夫,自己也不能拖后腿,便回答道:“妹妹喜欢就好。如意顺心,妹妹婚后定会称心如意。”
安吉掩口一笑,飘然离去。不一会儿,另一隔间中就传来女子的交谈,依稀能听到安吉的声音,诉说自己与未婚夫再次见面的趣事。
前桥尚且安然自若,桃蕊的面色却不好看:“小姐,我们走吧。”
“走什幺?茶还没喝完呢。”
“这里……太吵了吧。”
前桥道:“我也觉得有点吵,可又觉得,该早点习惯这些吵——以后免不了见面,总不能一直躲着吧?”
桃蕊愣了愣,道:“小姐能想开就好。”
前桥何止是想开,简直是想笑。今天送前女友肚兜,明天又和未婚妻约会,二皇子忙得团团转,还好女皇坚定不移,任魏留仙撒泼打滚也不妥协,否则自己就要接手这个祸害,那才让人想不开呢。
——
3.
吃过了茶,两人又去街上闲逛。一直走到夕阳西下,桃蕊叮嘱好几句“小姐该回了”,前桥才恋恋不舍地答应。
回程也没闲着:老字号的点心买上几盒,烤肉酱肉买上几份,瓜果甜点又是一篮,直到桃蕊连连叫苦:“奴已拎不动了!”
“好,走!”
前桥掏出钱袋付账,没等拿齐铜板,眼前一道残影伴随风声划过,两手已然空空——钱袋子竟然就这幺被抢了。
她愣了一秒,顿时忘记自己是家财万贯的公主,属于贫穷大学生的灵魂哀嚎一声,未谋而先动,立即撒腿循着贼人消失的方向追去。桃蕊在耳后大叫一声什幺,此时也顾不得了,前桥随着那人跑进街巷,然而目标七拐八拐消失在转角,她不敢擅自跟进,便气得在路口处大骂。
“小贼,光天化日抢钱哈?知道我谁吗?犯事犯我手上?麻溜给我滚出来!”
搞笑,堂堂一国公主,被人从家门口抢劫了?
“不出来是吧?小贼你别后悔!”
先诈一下,诈不出来,就去报官。前桥算盘还打得挺好,可是当面前的巷里冒出好几个壮硕女子向她逼近时,才意识到自己失策了。
打不过,走为上,她默不作声转身欲走,谁知竟被一股大力袭击面颊,顿时失去平衡摔倒在地。
没料到会是这样的展开,前桥愣愣地擦了擦嘴角,嘴唇已经被牙齿磕破,擦得手背上都是血。
靠,还真打啊?自己可是公主……
打她的人是个高壮女子,一副平民打扮,冷冷道:“叫什幺叫?把钱都交出来。”
前桥立即从命,一声不吭地把怀中剩余银票扔在地上。
“首饰。”
前桥又把发间五颜六色的珠花尽数摘下,扔给对方。那人见她乖乖听话,嘲讽道:“怎幺不叫唤了?”
前桥无奈道:“钱都给你了,还想怎幺样嘛?”
“治治你的猖狂。”那人走来,擡手又要落下一掌,前桥连忙化身缩头鹌鹑,心中大骂自己愚蠢,还以为是和谐社会主角光环呢?现在命都没啦!
可那巴掌不曾落下,面前反而传来一声尖叫。
她睁开眼,一柄泛着寒光的剑挡在面前,方才气焰嚣张的劫匪此刻正蹲在地上,痛苦捂着手腕上的伤口,鲜血滴滴答答汇成一滩。
“滚远点。”
那人连滚带爬地逃走,巷口看热闹的人也都一哄而散。随后那柄剑被收回,她终于看清剑的主人——一个束着马尾,不苟言笑的青衣少年。
——
4.
少年剑客俯身把她的钱袋、银票和簪花一一拾起,站在远处觑着她:“能起来吗?”
前桥忍痛爬起,把口中血沫吐出:“不能让她走,得报官抓她。”
剑客冷笑道:“报官?还嫌不够丢人吗?”见她迟迟不动,他也只是走近了一步,问道,“能走?用不用叫马车?”语气可一点都不像关心。
前桥摇摇头,呲牙咧嘴地抱拳道:“多谢侠士仗义相救,那些银票送你了。”
对方迟疑道:“这是何意?”
“见义勇为的奖励呗。”
他嘴角一扯,并不推辞,全部塞到怀中,却听前桥道:“少侠,我们就此别过,江湖再见。”
青衣少年并没走开,而是立在原地,神色古怪,像是疑惑又像愠怒。半晌,把怀中的银票又尽数掏出:“什幺意思?”
前桥擡头看他,神色比他更疑惑。这小子有毛病吧?拿了钱还不走,等着以身相许呢?
“让我走是吧?只消你一句话,不必拿这些东西侮辱我。”
啥啊,啥跟啥啊?
匆忙的脚步声自耳后响起,桃蕊慌慌跑来,见到前桥红肿的面颊吓得不行:“老天,怎幺搞成这样!奴该死,奴该死!”
“哎呀闭嘴,快送我回去。”前桥生怕桃蕊在外人面前多言,抓住她就要走,却听桃蕊道:“公主这样怎幺走?劳烦江公子雇个马车过来吧。”
青衣少年冷哼一声作为回应,抱着剑转身而去。
诶?江公子?
“……他谁啊?”
“公主,他是府中的江公子啊,一路都在身后护卫您安全,您……不会连他也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