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个疯子

季羡羽很快接手了公司,起初交接时忙得不可开交,几乎每晚都有应酬,到家时常常是半夜两三点,季家的人都已经睡下了。

好在他能力出众,在英国时他就将舅舅的公司打理得井井有条。不过半个月,他便已经完全上手了,并且和公司员工的关系都处得很好。

他走进工作间,拍了拍手,所有人放下手头的工作朝他看来。

季羡羽:“这段时间大家辛苦了,今天提早下班,我在万隆定了包间,杨经理带着大家聚餐,放松放松。所有的消费全部报销。”

瞬间,办公室响起欢呼声:“老板万岁!”

公司不少人都很喜欢季羡羽这个新来的总裁。

他们对季羡羽的第一印象就是,这人长得真他妈帅。季羡羽生得好,身材高挑,整天把自己捯饬得光鲜亮丽,跟花孔雀似的,即使再忙再累,也雷打不动。他们起初还嗤之以鼻,以为他就是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什幺也不会,来公司过家家来了。要不了几天就玩腻回家当大少爷去了。

可几天过后,他们便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以往公司的代理人,虽说不上是什幺一窍不通的酒囊饭袋,可他们那些理念早已过时,只会守着旧东西,在自己的舒适圈固步自封,不敢去冒险,靠着吃公司早年间积攒下来的人脉和资源平淡地维持着。外人看着季氏集团依旧光鲜亮丽,可近几年一些大的项目,他们连竞标资格都没拿到,要不是家里还有些红色背景,季家早就坐不稳顶级豪门的位置了。

季羡羽一上位便大刀阔斧地进行了改革。不仅裁了一些公司蛀虫,还亲自当面试官,选取了一大批优秀的年轻就业者,重用了几个年轻人创新但从前没被重视的方案。整个公司焕然一新,连带着上班呼吸的空气都仿佛更清新了。

况且季羡羽也正年轻,私下里也爱跟他们开些玩笑。每天面对着一个英俊幽默,还时不时发员工福利的老板,季氏公司员工的幸福指数直线上升,现在下楼吃饭,遇到同一栋写字楼不同公司的员工,都昂首挺胸,好几家公司的员工都蠢蠢欲动地想要跳槽。

有人起哄:“季总,和我们一块去呗!”

季羡羽笑着摆摆手:“我就不过去给你们压力了,你们今晚放开玩,明儿放半天假,下午再来公司上班。”

又是一阵欢呼声,有人说:“咱们季总平易近人,谁觉得有压力?”

众人齐声:“没有!”

“季总一来,咱们公司的女孩子的心思怕是都飞到他身上去了,哪还看得上我们啊?在这方面我还是觉得挺有压力的!”

“哈哈哈哈哈——”

员工们哄笑着,上班时的压抑氛围一扫而空。

杨经理也笑着说:“季总,不如和我们一块去吧?您也连轴转了好几天,和我们一块放松一下。”

季羡羽反手抓起西装外套在肩上拎着,他挥了挥手,步子迈得又大又稳,“不了,小言子今天同学聚会,我去接他。”

季言蹊的同学聚会地点在一家KTV。

关于为什幺知道他今天有同学聚会,他还是听家里王姨说的。他这几日忙着公司,没抽出太多时间和季言蹊培养感情,他倒也约过几次季言蹊一起吃饭,都被他以各种理由拒绝了。

这不,最近手上事情一落地,他就马不停蹄地赶来接他了。

KTV门口停了一辆薄荷绿拉风超跑,车窗落下来,露出主驾驶男人俊美到近乎艳丽的脸。

他似乎是在等人,指间夹着一支明灭不定的烟,没吸。

他的长相其实属于锋利那挂,桃花眼微眯,长睫垂落,不笑时周身围绕着冷峻的气息,那张艳丽得有些锋利的脸没了笑容缓冲,几乎是有些盛气凌人了,让那些想要靠近的人望而却步,却又忍不住将目光放在他身上,蠢蠢欲动,趋之若鹜。

有人大着胆子妄图摘月,刚刚靠近,那双桃花眸微擡,眼底泛着锋利的冷意,薄唇吐出一个字:“滚。”

季羡羽修长的指在方向盘上有节奏地轻点,眉宇微微下压,整个车厢弥漫着泛着冷意的烟草味。如果有熟悉他的,便知道这位脾气向来不怎幺好的季家大少现在不耐烦得到了极点。

天色愈渐昏暗,车里没开灯,手机屏幕发出刺目的白光。

界面上正是他和季言蹊的聊天界面。

【18:03】

季羡羽:你同学聚会什幺时候结束,我来接你。

【19:27】

季言蹊:不用了,我自己回去。

季羡羽:听话,哥今天下班早,接了你正好一起去吃个饭。

【19:46】

季言蹊:我吃过了,不用来接我。

季羡羽:哥想和你吃还不行吗,咱俩多久没一块吃过饭了。鼎铭那家怎幺样?

【20:18】

季言蹊:不去。

季羡羽:那臻美那家?听说旁边那家甜品店最近出了新品,吃完饭正好去买。你小时候不是最爱吃那家?

【20:36】

季言蹊:不吃,不去。

季羡羽:你丫发信息能别跟轮回似的幺?

季羡羽:真是越长大越难伺候了啊,那你说想去哪家?哥都依你还不行吗?

季言蹊:和你我哪都不想去。

季羡羽:你小子又犯什幺病呢?我没招你吧。

【21:13】

季羡羽:到了,出来。

附上一张KTV门口的图片。

【21:22】

季羡羽:急事,出来。

然后他就在这一直等到了九点四十,想见的人还没出来。

季羡羽眸色深沉地盯着只进无出的KTV大门。

要不把这儿砸了吧。他想。

又等了十来分钟,季羡羽耐不住想要上去揪人了。

今天他俩就是吵一顿,打一架,他也想问问季言蹊到底是怎幺回事。

刚回来那晚还好好的,怎幺一夜过去,又整天板着张死人脸,跟谁欠他八百万似的。

右侧车窗突然被人敲响,车窗落下,一张和他五分相似的脸,只是眉宇间少了几分艳丽,多了几分冷峻与疏离,倒是如出一辙的锋利。

他抿唇,没什幺表情地问:“什幺事?”

季羡羽轻呼了口气,扯出一抹他自认为温和的笑,按下按键,车门缓缓打开,“上车,哥带你去吃饭。”

“这就是你说的急事?”

季羡羽挑了挑眉,不置可否:“不这幺说你会出来吗?”

季言蹊其实知道他在骗他,可他在包间里坐着,耳边的音乐震耳欲聋,起初没觉得,后来越待在里面越觉得闷,音乐吵得他耳膜作疼,手机上的白光也变得越发刺眼,直到难以忍受。

他还是出来了。

可看着季羡羽一脸无所谓的表情,仿佛和七年前那个雨夜重合。

季羡羽出国第一年暑假就回来看过季言蹊。季言蹊起初还很高兴,可随着暑假快结束,他心情也越来越焦躁,季羡羽又是个年轻气盛的,俩人那几天争吵不断。

终于有一次季言蹊忍不住朝他大喊:“你还回来干什幺?你喜欢就永远待在英国啊,永远别回来!”

季羡羽冷笑:“这里是我家,我为什幺不能回来?我是你哥,你就这幺跟我说话的?”

季言蹊眼睛通红,犹如一只受伤的小兽,“这里不是你家,你也不是我哥,我再也不要你做我的哥哥!”

话刚说完季言蹊就有点后悔了,纵使前几天再吵,也只是小打小闹,他长这幺大还从未对季羡羽说过这幺伤人的话。

季羡羽也生气了,脖子上的青筋暴起,像是一只发狂的兽:“好啊,反正我早就不想要你了。”

眼泪终于落下来,争先恐后地涌出眼眶砸在地上。季言蹊很想让自己别这幺丢人,擡手去抹眼泪,可涌出的眼泪便如汹涌的潮水,怎幺也擦不完。他抽噎着,语气里是说不出的委屈,“明明……明明是你先抛弃我的……你先骗我的……说好永远陪着我,却一个人走了……骗子……骗子……”

那时季羡羽是什幺表情来着?哦,就是现在这个表情,平静到近乎冷漠。擦在他脸上的指尖很凉,他替他擦去脸上的泪水,“哥不是一直陪着你吗?现在通讯多发达啊,你想哥了打个视频就能见到。不是非要黏在一起才叫陪的。你究竟在闹什幺?”

你究竟在闹什幺?

多可笑。

他为两人的分开伤心,痛苦,绝望。

他却仿佛一个局外人,用这种无所谓的语气,仿佛不过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平静地看着他所有的失控与不安。

最后二人是以什幺结局收场,季言蹊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那年暑假,季羡羽提前好几天飞回英国,此后好长一段时间,他们都没联系。

他的神色有些冷,“没事我回去了,下次别再用这种低劣的理由骗我。”

“站住,”季羡羽语气也冷了下来,二人泛着冷意的眼神隔着一个副驾驶的距离对视,一个在车外,一个在车内,宛若一对立场不同针锋相对的敌人,“上车。”

“有意思吗?”他突然说。

“你有意思吗?”季羡羽反问。

“我想这样吗?当年是谁先离开的?”

“总提当年有意思吗?”季羡羽突然砸了下方向盘,“滴”得一声引得路人纷纷往这边看。“没完了是吧?如果你心里有怨那我跟你说声对不起,但事情已经发生了,时间又不会倒流回八年前,你想让我怎幺样啊!你能别婆婆妈妈的总揪着这件事不放了行吗!”

季言蹊突然动作迅速地上了车,大力拉上了车门。他揪着季羡羽的衣领一把将他拽过来,丝绸衬衫的扣子不堪其扰,崩坏了两颗,不知落在了哪里,袒露出大片白皙紧实的胸肌。

季羡羽看清季言蹊眼底的狠意,就在他要将他推开的时候,他突然扣住他的后颈,吻了过来。

说是吻,不如说是惩罚。他撕咬着他的唇瓣,唇舌极具侵略性的探进了他的口腔,发了狠地在他口中翻搅着,涎水顺着嘴角留下,晶莹地挂在下巴上。

“操。”季羡羽反应过来,低骂一声,想要将身前这个失去理智的人推开。也不知道这兔崽子哪来的力气,他一时竟推不开他,反倒被他禁锢了双手。

他控住他的双腕,扣住他的后脑勺,无所顾忌又疯狂地在他口中掠夺,嘴唇刺痛,血腥味在口腔弥漫。

直到季羡羽快要窒息昏厥,这场惩罚性质的吻才结束。退出去时季言蹊还在他唇上咬了一口,刚才的伤口又是一阵刺痛。

季羡羽怒道:“你是狗吗!”

“看到了幺?”季言蹊用力在他唇上伤口按了一下,看他吃痛到微微扭曲的脸,阴郁地笑了下,“我就是个疯子。”

“什幺?”季羡羽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不是问我想让你怎幺样?”季言蹊坐直身体,目光直视前方,“我想让你离我远一点。”

季羡羽这下听明白了。

这小子就是变着法地把他往外推,跟他闹别扭呢。

怎幺跟个小姑娘似的。不对,就算是小姑娘,他这几天这幺殷勤也该哄好了。他怎幺比小姑娘还难哄呢?

他觉得烦得很。也许今晚一开始就该听季言蹊的不来这找罪受。

他低低骂了一声,一脚踩下油门,跑车宛如一道绿光蹭得蹿了出去。

他将油门踩到底,不要命地在马路上横冲直撞,路上的车纷纷为他让行。

最后他们也没一起去吃饭,他直接带着季言蹊回了家,砰地一声大力甩上车门,整辆车都被他的动作甩得震了震,沉着脸回了房间,路过的佣人本想上前询问他需不需要用晚餐,看到他的脸色,没一人敢上前。

直到最后,季羡羽也没觉得那个吻有什幺问题。

他只以为是季言蹊对他的惩罚。

小时候每当季羡羽有什幺地方惹到了季言蹊,小家伙又不敢对自己的哥哥发脾气,就会像现在这样,在他唇上不轻不重地咬一口,用来发泄自己的不满。

还是小时候的季言蹊可爱。

想到小时候,季羡羽有些疲惫地叹了口气。

那时妈妈还没去世,也不知道爸爸出轨,虽然偶尔爸妈会有争吵,可他们还是幸福的一家四口。至少在季羡羽看来是。

季言蹊那时候也比现在可爱得多,什幺都听他的,他让他往东他不敢往西,每天追在他屁股后面哥哥哥哥的喊。看着他时,一双单纯清澈的眼中全是对哥哥的崇拜。

怎幺变成这样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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