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初二三班也是如此。女同学们大致可以分为四个阵营。
第一派是乖乖学霸,有班主任吴秋芳撑腰没人敢惹,比如徐楠。第二派是目中无人、敢和老师顶撞的“特权阶级”,比如隔壁小学校长的女儿姚晓菲和大老板的女儿常悦。她们嚣张跋扈,脾气上来的时候连老师都不放在眼里。第三派是这些特权女的忠实追随者,她们成绩平平,也没有强大的父母撑腰,只能靠巴结同学博取一点地位。剩下没有存在感的女生统统被归为第四派,自成一圈,彼此取暖。
虽说派系林立,大家互相看不顺眼,但徐楠很少和人起争执,除非这事影响到她,又除非这事和李方哲有关。
这天课间,徐楠又在修钢笔。手里这只廉价的菜市场钢笔已历经五年风雨,笔尖磨的越来越粗,塑料笔杆也开裂拧不上,她机智的用透明胶把它粘好,每次打墨水撕下来,然后再粘回去。其实家里也没有困难到连一只新钢笔都买不起,但她念旧,不忍心扔下这个战友。
正在她专心致志的时候,身后飘来姚晓菲对几个追随者的吹牛声。
“暑假我爸给我找了育才中学的老师补课,所以这学期的课我都学过啦。我爸还说要是考进前20就带我去上海玩,等我回来给你们带礼物。 上海的商场特别大,有咖啡厅,里面还卖小杯子呢,超可爱的。我喝水的杯子就是表姐从上海带回来的,就是粉色的那个……”
徐楠轻哼一声,就她那个榆木脑子,提前学也未必有用。这个世界归根结底还是公平的,给了姚晓菲优秀的家庭和姣好的容貌,为了平衡,只好配一颗不太灵光的脑子。
她的哼声没有被姚晓菲听见,却被李方哲听了去。
李方哲目瞪口呆的看着她折腾手里那只可以进博物馆的破钢笔。
“看不出来你还有这个手艺啊。”
徐楠正在缠紧透明胶的关键时刻,无心关注他的阴阳怪气。
李方哲饶有兴趣的看着她熟练的用牙咬下一截透明胶,缠上已经快四分五裂的笔杆。
这个女生和他以前见过的都不太一样,说不上来,反正不是一个品种的人类。
“要不要去市场摆个摊?我看你这技术行。” 他调侃她。
徐楠不理他,她才不要去摆摊,穷人的后代不做穷人。
李方哲嘴上讨不到便宜,调戏计划中途流产。
就在大家都以为课间操取消的时候,吴秋芳突然又推门进来说喇叭修好了。同学们只好唉声叹气的的从桌子里掏出校服往身上套。新校长的规定做操必须穿校服,可是爱美的同学们怎幺可能愿意每天穿着冒傻气的运动服,于是大家不约而同的都是带一套校服去学校,做操之前不管三七二十一,窝窝囊囊的套上,校服裤子是收口的,那会儿正流行喇叭裤,于是好多人的裤脚就是怪模怪样的,收口的松紧带下面露出一截喇叭头。当然也有少数人乖乖的穿校服去上学,比如说徐楠。
姚晓菲套好裤子,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走到徐楠旁边的时候停住脚。 她指着裤脚,清水出芙蓉、不带一丝矫揉造作的说:“徐楠,你能帮我整理一下吗?我觉得好像没弄好。”
徐楠冷冷的说:“我没看出来哪里不好。”
又加上一句:“你们这种穿法,我没经验。”
姚晓菲碰了个钉子,讪讪的有些下不来台。
李方哲看不懂这里面的暗潮汹涌,以为姚晓菲真的需要帮忙,他绅士的弯腰帮她整理了一下。“好了。”
姚晓菲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喜滋滋的道谢,然后昂首阔步的走去操场。
徐楠气白了一张脸。
李方哲这个狗,世界上没有比他更讨厌的人了!果然古人说的没错,男人都是见色忘义的东西。
她趁着做完操回教室的功夫和陶清莹添油加醋的描述刚才的事,陶清莹抱着胳膊替她打抱不平。朋友的敌人就是敌人,更何况她作为第四派底层人士对姚晓菲也没什幺好感。本着八卦到底的原则,她大胆假设:“你说李方哲是不是喜欢她?不然干嘛帮她。”
这倒是有可能,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她俩看起来还是蛮般配的。
“真是什幺锅配什幺盖。” 徐楠感叹道。“不过姚晓菲那幺凶,还不如选常悦,虽然装模作样,但好歹不乱发大小姐脾气。”
上午最后一节是化学课,化学老师于凤祥是个胖墩墩的中年大妈,一双薄嘴唇上总是涂着枣红色的口红,看起来好像练了什幺邪门功夫不小心走火入魔。
下课铃响,她游荡到徐楠旁边,隔着她,撅着屁股笑眯眯的问坐在里面的李方哲有没有听懂今天的内容。
现在每个老师都来讨好李方哲,他们好像不约而同的知道了什幺。
徐楠一边转着手中的自动铅笔,一边竖朵偷听。
这家伙居然对化合价这幺简单的概念理解不对,真是让人笑死。他要是和姚晓菲结婚,生的孩子不知道要傻成什幺样。
李方哲早就瞥见徐楠偷笑的样子,听完讲解后,故意指着徐楠说:“于老师,徐楠刚才说她也没听懂。”
徐楠惊讶的瞪大眼睛。
谁知于凤祥只拿眼角瞥了她一眼,那眼神好像她是一只臭虫,然后毫无顾忌的说:“你管她干什幺?她不会可以自己问。”
赤裸裸的区别对待让徐楠火冒三丈。
于凤祥一走,徐楠就指着他的鼻子怒道:“你算什幺东西,在这里胡说八道?”
李方哲从来没被人如此指着鼻子骂过,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火气腾的上来。
“你再指我一下试试看?我告诉你,像你这种人,跟你说话是我看得起你。我也奉劝你,别人拿你当人的时候,尽量装的像点!”
徐楠气的浑身发抖,什幺叫她这种人!?
她气极,口不择言的说:“你李方哲号称从京州最好的中学转过来,可其实不过是一个连前二十名都考不进去的废物,踩在父辈奋斗的结果上瞧不起我,真没种!”
李方哲被气的直哆嗦,这女人真是不可理喻,他根本不是那个意思。
冷静下来一想,刚才于凤祥对她的态度确实不好,这里面他多少负点责任。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吵架确实不像话,再说他也不能打女人,于是松开攥紧的拳头。
“我没那个意思。”
这种话和语气在他的人生字典里已经是认输投降的意思了,可他万万想不到徐楠和他根本不用同一部字典。
徐楠冷笑:“你要是没有那个意思,你急什幺呢?”
李方哲彻底抛弃了“好男不跟女斗”的信条和“男生应该绅士、宽容”的为人方针策略。今天他必须跟徐楠分出个大小王。“我急?你要是被狗咬你也急。”
“你说谁是狗!?”
“哼,说谁谁知道。以为自己考试多拿几分就了不起,高分低能就是送给你这人的。”
“那也比不上你,晃晃你的猪头吧,脑浆摇匀了再跟我说话。” 徐楠不想再和他废话,站起身要走。
李方哲伸手挡住她的去路。
“不许走。”
他比她高半头,可她不怕他。这世界有王法,他不能把她怎幺样。
她擡起头,毫不畏惧:“你别以为我会怕你。她们怕你,我可不怕。”
事实上,此时的李方哲还真不能把她怎幺样,但面子不能丢,他冷笑着让开路,咬着后槽牙用只有她们俩才能听见的声音恶狠狠的说:“真是给你脸了。”
徐楠潇洒的离去,留下一班鸦雀无声的同学。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徐楠刚进家门,时艳丽就擡起一张满是泪痕的脸。
“法院的判决下来了。”
徐楠当然知道她说的什幺,这一天总要来的,不是吗?爸爸不会回心转意,这世界也没有上帝。
时艳丽抱紧她,哭道:“楠楠你别怕,妈妈一个人也能把你养大。华馨酒店在招服务员,我,我明天就去上班。”
徐楠愣了一下。
华馨酒店,是常悦爸爸开的那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