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目

一辆火一般的法拉利跑车停在白松月面前,玻璃窗下露出个戴着墨镜的美人。

“美女,上车吗?”她笑着扬了扬下巴。

白松月趴在车窗上,“师傅多少钱啊?”

“不要钱,肉偿。”

白松月点点头同意了,然后上了副驾。

“这次回国怎幺样,还走吗?”

王英摇了摇头,“大不列颠的食物就跟隔壁汤姆家长满苔藓的下水道一样,我受不了了。”

当年王英出国学哲学是跟家人抗争过的,本来大小姐要被安排去学金融,她不愿,死活要学哲学,没想到最后还真抗争成功了。

这一回国,王英立刻拉白松月出去约饭,受够了白人饭,开着上千万豪车的大小姐带着白松月走进一家人均不到一百的私房菜,据说在二代圈里很有名气。

王英喝了口北冰洋汽水,眼睛幸福的眯起来,“月月,后面怎幺打算的?还回去继承家业不?”

白松月摇摇头,“不了,先读博吧,毕业了看能不能留校,毕竟兰老师在这。”

王英夹菜的手顿住了,神情也变得古怪,“兰老师?兰倚云?他回国了?”

白松月头也没擡,“嗯,刚回来没多久,在我们学校任教。”

小饭馆的风扇呜呜呀呀的吹,一如当年十几岁时她们在省外高门口的苍蝇馆子,只是坐在里面的人都变了许多。

王英咳了咳,“月月你别嫌我多管闲事,你真要和他继续在一起?你也是恋爱脑的人?”

白松月一愣,他们好歹也是一个大院长大的,王英一直隐隐对兰倚云有些敌意,两人却也算熟悉,

起码表面上过得去,白松月没明白为何多年过去她这敌意反而升级了。

毕竟在她看来她和兰倚云青梅竹马,彼此知根知底,又早恋了那幺多年,任谁看也不觉得不登对。

白松月皱了皱眉,“我可不是恋爱脑,但你讨厌他总要有理由吧。”

“他爸的事你不在意?”

白松月咽下咸辣的辣子鸡,眉眼疑惑,“他爸的事不早翻篇了,我又不是因为他家的条件才跟他在一起的。”

王英瞪大了眼睛,“你这个嫉恶如仇的包青天,天天打举报电话声张正义,却能不在乎他爸骗农民工的钱?你知道他爸搞得烂尾楼工程让多少人无家可归吗?”

白松月的筷子没拿稳,一块肉掉在桌子上,她猛地擡起头,“你说什幺?他爸不是因为得罪人才进去的吗?”

这下换王英愣住了,大家都知道的事情这个当事人儿子的女朋友不知道,“你不知道?!”

白松月强行镇定下来,腿上的汗粘在裤子上,“我应该知道什幺?”

“兰倚云他爸搞得工程烂尾了,他让农民工过年都没钱回家,甚至有人因为拿全家家当买房却烂尾,跳楼自杀了。”

白松月仿佛听不懂中文了,手里的筷子一直在抖,冷汗顺着脸颊滴在桌面上,六年来她一直以为兰家是商业斗争的受害者,毕竟他妈妈因此去世了,爸爸因此入狱,而她爱的少年被迫离开了她。

六年过去,她突然得知,兰家并非受害者,而是不折不扣的被告。

兰家是她高三那年出的事,可她无比清晰的知道出事之前兰家过的好好的,资金链也没出事,因为她收到了兰倚云送给她的爱马仕birkin,而兰倚云手腕上的表是理查德米勒。

如果兰倚云是陌生人,她会毫不犹豫的诅咒兰父这样的人的儿子应该去死,以命抵命也无法洗刷他们的罪恶,可偏偏这个人是她的男友,她心里选定的与自己进入婚姻的人。

白松月试图告诉自己兰倚云并不知情,这样的事情他也不想,可是潜意识却问她,他真的不知道吗?

他那幺聪明,什幺事都瞒不过他,作为父亲选定的接班人,他真的不知道吗?

王英看着近乎失态的白松月,心里不忍,却继续给她添了把火,“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孩子会打洞,你觉得那个人生的儿子会和他不像吗?”

“很多事情我们这些外人比你看得更清楚,你记得沈卓吗?当初高中和我们一个班的男生。”

白松月摇了摇头。

“好吧那我换个说法,就是给你送情书被兰倚云发现的那个男生。”

见白松月了然的点头,王英继续说道,“沈卓当时送完情书就转学了,我们都以为这事没后续了,去年我在英国碰到他去做访问学者,你知道他给我说什幺吗?”

“他告诉我当年转学是兰家逼迫他转的,他爸妈都是兰家十几年的员工,因为这事被开除了,年龄又大了,好长一段时间找不到工作,是他一边上学一边帮爸妈摆摊才渡过那段时间。”

白松月晕晕乎乎的,脑子像是搅成了浆糊,什幺也想不明白了,而王英却还在给她下猛药。

“你总是觉得他好,但是月月你知道吗,不可能有百分百好的人,如果有,那肯定是演的,高中那会我有一次逃课去喝奶茶,没想到看见他也出了校门,你知道我看见了什幺吗?”

“他把一个向你示好的男生按在地上打,那男生瘦的跟猴似的,整个人蜷缩在地上,我过去的时候看见他被打的满脸血,然后你的好哥哥看着我点了根烟,警告我不要多管闲事。”

“你能想象吗?我都被吓坏了,他的眼神跟咱看的港片黑老大的眼神一样一样的,我后来好几次想告诉你,但他都在你身边瞪我。”

白松月记忆里干干净净,沉默又温柔的少年在王英的嘴里变成了另一个人,她想要辩驳她说的是假话,却发现她没有必要骗她。

如今兰家倒了,兰倚云对于王英这个真大小姐不足一提,她也没那个必要诋毁他,更何况白松月和王英也是从小玩到大。

一顿饭吃完回到家,白松月都浑浑噩噩满脑子都是王英说的话。

她打电话给了当年大院的朋友,她们纷纷验证了关于兰家的事王英并未撒谎。

密码锁被人打开,兰倚云抱着花走进来,他先把花放到餐桌上,再走到沙发前吻她,细密的吻落在她的脸颊和嘴角。

“想我了吗?这两天太忙了没陪你。”

白松月头一次发现自己在他面前也会不知所措不知道说什幺,只轻轻嗯了一声。

仅凭她的一声回答,兰倚云就察觉到她的心情不佳,“对不起,今天好好补偿你好不好,想吃什幺我来做?”

白松月是个直性子,这会就算想演出高兴也极度不自然,“你看着做吧”

兰倚云又低头亲她,交换了个拉丝的吻,然后走进卫生间。

在卫生间里他点开手机,三两下操作后屏幕上出现了隐藏的软件,他打开软件点了播放,屏幕上出现的竟是监控画面。

画面从白松月换衣服开始,然后是她出门,上了王英的车。

再然后是二人吃饭时的对话。

兰倚云神色莫名,右手一拳砸向镜子,又陡然停住了,扶着洗手台大喘气,面色苍白如纸,再一擡头,镜子里的他已是双目赤红。

不,这不可以。

难道她想要离开我?

白松月是他的,他只剩白松月了,就算死也要一起死,在一个炉子里烧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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