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叔,别开玩笑好吧。”
王嗣璁咽了咽口水,后退了几步,对着手拿剃头刀朝自己逼近的王明思说道。
一脸无所谓表情的王明思反倒是劝起王嗣璁要认命,说道:“聪儿,入乡就要随俗,土喇也好伯林也罢,里面哪个男丁不髡发结辫,来,五叔帮你修一下头发。”
转生以来,王嗣璁对自己最得意的地方就是发量,上辈子他三十岁开始发际线就后移了,到了四十岁的时候就开始败顶了,不想得到程序员的最强发型,就通过植发恢复了发量,别看他如今才十岁,便宜爹妈给于的容貌配上峨冠博带,宛如神仙中人,自信反穿越到上辈子就能当古装剧的男C。
游牧民族基本上都是髡发结辫,是因为在游牧生活中骑马是刚性技能,一旦披头散发,驰马奔腾时,头发会遮住视线,非常不安全,由此,他们干脆就把前额头与顶部的头发剃去,或在脑袋左右两侧扎俩辫子,或是在脑后结辫,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胡地相较于炎黄内地冬天更冷,游牧民族要戴皮帽子,如果留头帽子就会与之摩擦,导致大量头发脱落并混合着汗水流到眼晴里。
这个,王明思在去西域的路上时候就跟王嗣璁讲了,想要融入西域就得符合当地的着装,王嗣璁对游牧民族发型的认知源自于上辈子看过的影视作品,影视作品为了吸引观众眼球,自然是不能用真实的但却丑陋无比的发型,都是美化过的,就比如满清的辫子,绣春刀这部电影就还原了满洲人的金钱鼠尾发型。
日落城边上的榷场里面多得是土喇与伯林人,他们的发型虽然没有金钱鼠尾那么夸张,但也很恶心了,基本上都是地中海,虽是早早就被打了预防针,可真的要被剃刀将头发搞成游牧民族的专属发型,王嗣璁还是有些不能接受。
剃头增加战斗力这个梗仅限于王嗣璁上辈子生活的炎黄大地,自宋朝开始北面的游牧民族就成了炎黄子孙最大的敌人,契丹的辽、党项的夏、女真的金清、蒙古的元,无一例外都是髡发结辫的,明朝的边军投降清军后一剃头战斗力就飙升,一旦反正到南明那边战斗力就暴跌,横跳到清军那边二次剃头后战斗力马上恢复。
在王嗣璁转生的这个时空却是没有任何依据,因为从来没有出现过神州陆沉的历史悲剧,剃头增加战斗力没有论据。
从来没有输给蛮族的心理优势让此时空的炎黄人对西蛮和北狄极为蔑视,光从名字上都能感受到深深的恶意,什么髡奴、什么髡贼、什么索虏、什么索头,火力全部集中在了游牧民族与炎黄子孙不一样的发型上,髡说得是游牧民族剃发,索则是说游牧民族结辫。
前几天王嗣璁在榷场中听得炎黄商人低声骂来交易的土喇人时用的髡贼一词,当时菊花就紧了,网文他是很喜欢看的,髡贼可是临高启明中的封建士大夫对500废的蔑称,他都能穿越了,再有其他穿越者降临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假设这个时空真的有那么一伙带着介于第一次和第二次工业革命之间技术水准设备的穿越者,他就第一时间倒戈卸甲,以礼来降,以他定国公府嫡系成员身份,肯定不失封侯之位啦,喝上冰阔乐,吹上空调机,岂不美哉?
事实就是这个世界上就王嗣璁一个穿越者!
发现五叔王明思满头乌黑的头发,王嗣璁好像发现了救世主,忙不迭道:“五叔,你是土喇的通天巫,为什么你不剃头?”
王明思也被大侄子的话给逗乐了,就散开了自己的束发,拿起剃头刀将自己的两鬓给刮得干净了,然后用绳子将头顶的长发随意一扎,来了个以身作则,笑道:
“聪儿,为叔又不是让你扎普通西蛮人的辫子头,你现在的身份是土喇通天巫阔阔出新收的弟子,为叔现在的头发就是萨满们的发型。”
平心而论,五叔王明思现在的形象合乎王嗣璁的审美,王明思如今的发型类似于长发狼尾头,和绣春刀中丁修的发型很像。
早说嘛,害我白担心一场,王嗣璁在心底长舒了一口气。
对于土生土长的炎黄人来说发肤授之父母,岂能随意毁伤,髡发剃须刺面是夏律中明文规定的刑罚措施,专门用于男性罪犯,性质等同于女性罪犯的光身子游街,属于伤害不大但侮辱性拉满的刑罚。
而对于两世为人的王嗣璁来说,上辈子他在搞走私的时候因为长时间没有办法下地,某段时间中他直接就剃了光头,别说,真还挺凉快的。
王明思拿起剃头刀,刷刷几下子就将不再抗拒的大侄子王嗣璁的两鬓给刮得干干净净,甚至头皮都开始泛起了青色,之后就让他换上早早准备好的左衽戎服。
任何民族的服饰形制都无法脱离他们生活环境的影响,西蛮的服饰大多数都是左衽皮衣,游牧民族什么都缺,唯独不缺动物的皮毛,形制总体上是左衽紧身窄袖,适于骑行。
骑行对于绝大多数炎黄人来说不是必备技能,峨冠博带才是服饰主流。
拿起铜镜,王嗣璁看到了看自己的新形象,左衽髡发,配合上西域游牧民族为了适合骑马而开出来的左衽皮袍,有了一种骠悍粗犷的阳刚之美,像是那来自北方的狼族,与之前炎黄贵公子的形象截然不同,爱了爱了。
放下铜镜,王嗣璁抬头看向王明思,说道:“五叔,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明天卯初(0500)!”
“好,侄儿现在再收拾一下东西。”王嗣璁拍手说道。
其实王嗣璁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此去博格达山要的各种物资王明思早就采购好了,他也就两把便宜母亲在永安给他买的日产打刀和三五本书需要收一下,当然,还有在直隶婴儿塔中捡来的女娃,她让王嗣璁又回忆起了上辈子带娃的美妙经历,小丫头也是争气,每天都会咕嘟咕嘟的喝上满满一罐子煮开的骆驼奶,也没有什么乳糖不耐受,比正月二十七刚被发现时大了一圈。
中饭之后,叔侄二人就躲在家族设在西域的重要据点如归客栈中的密室闲谈起来,王明思就跟抚摸着王满穗小脑袋的大侄子王嗣璁讲了两天前林鸿宾的丑态。
王明思在四天前修书一封,通过某些渠道送到了林鸿宾的手上,信纸上缪缪几排文字让这位江家女婿的额头只冒冷汗,内容没啥,就是详细描述了某日某男与某女交媾的细节,虽是没有指名道姓,但林鸿宾清楚的知道信中所写事件的男女主角分明就是自己和自己的母亲!
莫非自己暴露了?
这是林鸿宾当时的第一想法,后背不由被惊出的冷汗打湿了,夏律对于淫门中人的惩戒可不是闹着玩的。
肯定是暴露了,否则对方不可能知道那么多姿势细节,但对方并没有大肆宣扬,定是想从自己这里得到什么
究竟是何人呢?只是现在敌暗我明,只有会面之后才知晓了。
林鸿宾如是想到。
到了信中提示的一所不起眼的酒家,一番“亲切”的商谈后,林鸿宾“痛快”答应了去做隐宗的内应,帮隐宗传递显宗、江家和朝廷的机密信息。
原文中就有显隐二宗互相渗透的文字:
看到江晓云只是在那里冷笑,并没有继续住下讲的意思,江寒青连忙问道:“宫主,有件事情我一直都不明白,你们当初是怎么知道我去了邱特的?
“你家里有显宗的人,而显宗里又有我们的人。明白了吗?”
江寒青点头道:“我当初也是这样怀疑的!可是……宫主……我们江家里面到底哪个家伙是显宗的人?”
江晓云耸耸肩道:“这就是显宗的最高机密了,不是我们打入显宗的人所能够接触到的。”
如今这位隐宗怎么也打探不出来具体身份是谁的显宗之人就明了了,竟然是有资格参与江家内部高层会议的好女婿林鸿宾。
在外人看来这林鸿宾就是个吃里扒外的主,枉费了老国公爷将江家二姑嫁给他的一番好意。
实际上并非如此,林鸿宾也是一个可怜人,起初听得老国公爷将大小姐嫁给自己时还以为是自己耳朵坏了,封建时代的婚姻讲究一个门当户对,江凤琴是谁?
是江家的大小姐!
自己是谁?
就是个不名一文的镇国公家将,当知道是老国公爷是来真的时候他那个兴奋呀,就打定主意为江家贡献自己所有的光和热,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赴汤池,要是眨一下眼睛就算我输,显宗?
那是什么?
在下不知道!
江家上一代掌舵人非要将大女儿嫁给家将出身的林鸿宾,为的就是笼络家将群体,原文有着明确描述:
江凤琴的丈夫林鸿宾是江家的世袭家将出身。
林家世代为家族作出了巨大贡献,再加上林鸿宾本人文武双全,能力也颇为不俗,为了笼络人心,江凤琴的父亲——江家的上一代老家督便破例将女儿嫁给了林鸿宾。
可结果呢?
林鸿宾不是娶了一个老婆回家过日子,而是娶了一个祖宗回来供着,婚后江凤琴凭着江家小姐的身份,便骑到了林鸿宾的头上作威作福,对于她来说,林鸿宾是一个下人多于是自己的丈夫。
经年累月的家庭冷暴力最终消磨掉了林鸿宾对江家的忠诚,不过淫门显宗因为当年火并势力大损的缘故并没有利用林鸿宾传来的情报谋取利益,对显宗来说,有一个能位列镇国公家最高级别会议的门人才是最重要的。
凭借江家的关系,林鸿宾还在朝廷的西军中谋了一个重要职务,隐宗这下是一箭三雕,一下子就在显宗、江家和朝廷中发展了一只高级鼹鼠!
这一切,都始于王嗣璁机缘巧合之下弄出来的望远镜。
当榷场中一更天的梆子声响起后就意味着宵禁开始了,距离睡觉还有一段时间,王明思将之前说烂了的一些西域信息又跟大侄子重复了一遍,侧重点就是长生天体系。
西蛮和北狄的长生天各有自己的道场,西域的地形特点是三山夹两盆,最北面的山脉是阿尔泰山,此处多铁矿,是土喇称霸西域的核心,土喇因为有铁矿所以从来不缺铁质兵器和铠甲,这就是该部族能和炎黄中央王朝斗个上千年的缘故,中间的山脉就是天山,南侧山脉是昆仑山,阿尔泰山和天山之间的地区叫北疆,天山和昆仑山之间的地区叫南疆。
北疆的气候好于南疆,有来自大西洋和北冰洋的水汽滋润,故水草丰美,土喇作为西域霸主,自然是占据了此处,该族的长生天就在天山之上,博格达峰是天山东段的最高峰,是土喇通天巫的本座所在。
伯林就只能依靠天山的冰雪融水过活,实力远不如土喇,其通天巫的道场在昆仑山上,通过王明思的讲述,王嗣璁发现伯林因为更加靠近雪域高原,导致该族的长生天混入了很多密宗的东西,一点都不纯粹,论跳大神还是要看他!
夏纪六百一十五年五月初一,卯时一到,五更天的梆子声就准时在榷场中响起,这一声也意味着宵禁的结束,塑料叔侄二人洗漱一番后就换上了西蛮的服饰,下一步就是和同样居住在如归客栈上房的墨眉汇合。
墨眉的新形象让王嗣璁感觉小腹中有一团火在燃烧起来,无他,太骚了。
炎黄的传统服饰是与中原内地的环境搭配的,在边地西域和北疆,此地的炎黄人都身穿符合当地环境的胡服,为了方便乘骑,墨眉自然是一身胡服,只是吧,都是土喇女性皮袍罩墨眉身上一套,就成了一件展现女性美妙身材曲线的紧身皮衣,穿上后,王嗣璁甚至能看到她胸前乳头将皮衣微微撑开的凸,下身同样是皮裤,紧紧包裹在她丰满的肥臀上,也是能够清楚地看到臀瓣的波涛汹涌,脚上则是一对适合乘骑的过膝长筒皮靴。
衣裤靴,都是与墨眉姓氏一样的颜色,黑色是收敛色,俗称黑色显瘦,明明就是一套普通的土喇女性日常服饰,竟让身材高挑的墨眉穿出了T台秀的感觉。
王嗣璁这只色中饿鬼却是联想的更多,在心底骂道:“真是个骚娘们,分明就是个女豹或秘密女搜查官呀!”
身着紧身衣的女豹或搜查官,王嗣璁都是通过他的日本籍淫友林翔接触到的,林翔的爱好是收集女怪盗,通过他王嗣璁接接触到了身为日本警察厅高官的林广志,他可是利用职务让不少正义感爆满的搜查官小姐姐合情合理的任务失败导致被擒,成了警察厅数据库中的MIA人口,最后被送到了他的培欲禁室之中,秘密女搜查官在禁室之中失去了原本的名字,统一以代号称之,日本将一年十二月赋予了不同的雅称,一月是初空,二月是梅见,三月是夜樱,四月是清和,五月是浴兰,六月是蝉羽、七月是凉月,八月是月见,九月是竹醉,十月是时雨,十一月是神乐,十二月是胧月,这就是她们的代号,经过残酷的调教洗脑后,日版的十二月杀手诞生了。
这一波纯属幻想照进现实了,林翔和王嗣璁说过他很小就知道父亲的癖好,日本是电玩大国,这个不能不承认,冷饭大师在1998年年中的时候推出了2D格斗游戏的巅峰:街头霸王ZERO3,林翔在上市当天就玩到了,游戏的小BOSS是尤妮与尤莉,通过解体真书林翔了解到了她们的背景。
他在1998年暑假时玩了.
街霸系列的总头目VEGA指挥旗下的邪恶组织Shadowlaw在世界范围内绑架具有良好武道天赋的少女,他从被绑架的女孩们中精挑细选出了十二个,以Shadowlaw组织的最新生化技术对肉体进行改造和他独有的精神力对其洗脑,成立了以刺杀与保镖为任务的亲卫组织,每个成员在被洗脑完毕后都抛却了过往,以出生月份的母语作为自己的代号,所以她们十二人被统称为十二月份,或十二月份亲卫队、十二月份杀手、十二月杀手、十二月组织。
林广志早在街霸2推出时就已经完成了收集十二月杀手的成就。
只能说男人的性幻想都差不多,王嗣璁上辈子的好兄弟张三,就是凑齐了十二星座套装,这辈子的家族先人王大铖则是凑齐了十二生肖套装。
隐宗圣母或神女的武功王嗣璁没有见过,但是不妨碍他通过类比的方式推算出来究竟有多高强,永安到日落城三千五百里的路上山贼响马可是不少,还是有一些自持武力看不上买路钱的盗匪们想要零元购,事实证明他们一个个脑袋就进水了,硬茬子都是王明思解决的,他充分见识到了轻功绿荫红影与掌法红帏飘摇的组合有多猛,怪不得那日十几个饥民意欲劫持施舍驼奶给怀抱死去孩子妇人的自己会死得那么干脆,他懂了。
用王明思的原话说就是哪怕就是实力最弱的神女,也能和自己有的一战,墨眉因为年岁关系,内力雄浑程度仅次于天赋惊人的江晓云,有了这么一个能干能看的女保镖,王嗣璁心头那个热络呀。
但是,但是,但是,接下来的几天中王嗣璁会陷入一种抓狂之中,君以此兴必以此终,说得就是一个人的优势就是他的劣势,王嗣璁现在最大的优势就是男童的身体里面塞了一个成年人的灵魂,而且是一个对男女之事熟谙且占有欲特强的淫邪灵魂。
王明思不是什么坐怀不乱的柳下惠,早早就被圣母宫宫主破了处男,在西域这么多年可是没少安抚除了戚兰馨和江晓云之外的圣母神女们,和公交车、公厕一个属性的圣母神女都对王明思的床上功夫赞誉有加。
圣母宫宫主将墨眉指派给王嗣璁当保镖,他就在心底给墨眉打上了这是自己女人的烙印,结果在从日落城到天山的近两千路上他屡屡看到这对狗男女之间的干柴烈火!
要真是十岁的男孩,肯定是对男欢女爱之事懵懵懂懂,因为连作案工具都没有长成。
但王嗣璁偏偏是幼童的身躯成年人的思维,看着隔壁帐篷上男女交叠在一起的影像,他只能紧咬下嘴唇抑制自己那股怎么燃烧却也无法将黄豆粒大小的阳具烧起来的欲火,恨不得拔出便宜老娘给他买的两把打刀,将侵犯自己“女人”的五叔给砍喽,然后剁成肉泥,丢给附近的狼群!
只能说“赌近盗,奸近杀”这句古语没有错,男女之间的感情纠纷是很多凶杀案的导火索,王嗣璁称帝前夕将五叔王明思囚禁,未尝没有要独占淫门所有圣母与神女的龌龊心思,公车私用,太爽了。
一支由三人,十三峰峰骆驼组成的队伍,在太白金星刚显露出踪影的时刻悄然离开了日落城外的榷场,骑在骆驼上的三人统统西域蛮族服饰,腰间不是挎着弯刀,就是背上挂着强弓,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易于之辈。
正是王嗣璁、王明思和墨眉一行三人,躲在王嗣璁怀里呼呼大睡的王满穗属于挂件,就像是长坂坡上躲在赵云怀里的阿斗。
为了满足王满穗的日常饮食,驼队中不得不加入了性能比不上公骆驼的哺乳期母骆驼,为了冗余还特意加了一对骆驼母子进来,两头小骆驼不能负重,载人的骆驼也不能负重,十三头骆驼中只有八头背负着各种必要的野外生活物品。
驼队并非并行,而是用缰绳来了一个串联,坐在最前面骆驼背上的当属草原大漠生活经验丰富的王明思,坐在中间的是女眷墨眉,王嗣璁则是殿后,坐在了最后一头骆驼上。
实事求是,就是王明思的重要组成部分,三千五百里的丝绸之路旅途让王嗣璁明白王家商队为何用骆驼作为主力牲畜了,最直观的一点就是饮水。
王家丝绸商队在夏朝境内的每一次夜间露营都会选择有水源的地方,若是没有河流便就地掘井,封建时代可没有消耗大量地下水的工业,挖个三五米就能见到地下水,马的饮水可比骆驼凶多了,两夏用方升作为量积单位,一升米可以保证一个人一天需要的热量摄入,一升米大约是1.25斤,米之间是有间隙的,升米是没有脱壳的带有麸皮的粗米,去掉壳会损失近五分之一的重量,粗米之间的缝隙更大,两夏一升的差不多相当于公制单位中的1000毫升。
王明思真的是一个合格的账房老师,就拉王嗣璁过来,在现场用方升来告诉大侄子马匹的饮水消耗量,马一天不动就要喝20升水,而且必须是淡水不能是盐碱水,骆驼则可以喝盐碱水的,工作强度上来饮水量会更多,王嗣璁在王明思的要求下用方升舀了五十下,放在一个大木桶中,让马来喝,不一会就被喝完了。
意思很简单,大侄子你以后是要带兵打仗的,要对人员马匹的粮水消耗有个了解,不能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这就是猛将发于行伍的最根本原因。
骆驼为何被草原民族视为五畜之首,王嗣璁这下是明白了,大漠之中哪有那么多的水源地!?
骆驼一次喝饱能管七到十天,期间不用饮水,光是这一点就吊打马匹了。
更不用说还有负重能力,纸上得来终觉浅,王明思为了让大侄子王嗣璁直观的感受骆驼与马匹之间的力量差异,可以让商会里面的伙计在扎营休息时分别牵出一头骆驼和一匹马来,让后往两头牲畜的背上装起了丝绸,按照两夏的度量衡,一匹丝绸越重2.5公斤,当背上的丝绸达到四十匹的时候,马的四条腿就开始打晃起来,骆驼而是屁事没有,到了五十匹的时候,马已经很吃力了,不得不四腿蜷曲将肚皮子卧在地上休息,骆驼依旧淡定的在嚼着反刍到嘴里的干草,背上的丝绸超过八十匹的时候骆驼才显出吃力,到了一百一十六匹的时候,骆驼再也无法承受重量,和马一样,趴窝在地上。
王嗣璁终于明白为何古人会用“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而不是“压垮马匹的最后一根稻草”了。
这就是骆驼相较于马匹的另一个优势,力气大,骆驼的负重能力大约是驮马的一倍,同样走一趟西域,驼队的利润会比马队高出一倍,傻子都知道选哪个。
唯一的缺点就是乘骑舒适度欠佳,王嗣璁在驼背上是左摇右晃,这也是王明思让王嗣璁注意的,某日王明思让王嗣璁跟他在官道边上观察商队的前进,一刻钟后就问王嗣璁有什么发现。
听得大侄子说没有啥呀,王明思的失望溢于言表,就说看骆驼和马的蹄子是怎么迈的,这下王嗣璁才发现端倪,骆驼是同时迈出一侧的两条腿,而马匹是迈出对角线的两条腿。
四蹄动物的前进方式有两种,第一种就是像骆驼那样的同时迈出一侧的腿,这个在生物学上叫顺拐,第二种就是马的前进方式:对角线换步法。
两种前进方式各有优劣,顺拐动物不会被自己的蹄子绊倒,但平衡性不好,左右摇晃的;对角线换步法动物能让身体保持均衡,一旦步伐乱了就可能绊倒自己。
顺拐就是蛮族放弃骆驼作为主要战争工具的原因,骆驼的奔跑速度本就远低于马,顺拐的前进方式会出现左右摇晃的情况,两者相加,不仅会造成骆驼骑兵在冲锋时冲击力有限,并且骑手很难在骆驼全力冲刺时进行身体大幅度的活动,马就不用考虑这些了。
人生导师又如何?王嗣璁最后还不是因为权力和五叔王明思反目成仇,大打出手!
区区三人就想无伤通过两千里的草原大漠,有些不现实,天灾王明思不怕,因为这个时节正是西域的湿润期,沙尘暴什么的要等到入秋,就怕人祸,整个西域确实没有几个能抵得过他和姘妇墨眉联手的高手,但是西域草原大漠上有很多的马匪沙盗,西域这地界上除了土喇、伯林和朝廷之间的三国志,还有夹杂在三方之间无数的小势力。
王明思就知道其中一伙实力强悍,但信誉度非常好的马匪,可以雇佣来作为护卫,一路护送他们到天山,这也是他教给王嗣璁的一个知识,江湖不是打打杀杀,还有人情世故,能拉拢就拉拢,只要不是敌人那就是朋友,一如他在永安到日落城之间丝绸之路上的表现,对于占山为王的盗匪,只要不是太过分,都会用银子丝绸当买路钱,山贼路霸,也是丝绸之路生态的一部分。
用头像印到红票子上伟人的话说政治是什么?就是将敌人搞得少少的,将我们搞得多多的。
乘坐沙漠之舟在一望无际的草原大漠上飘来荡去三天,驼队在一处绿洲前停了下来,说是绿洲不过就是有一口水井的残缺堡垒,王嗣璁就听骑在最面前的五叔用着纯熟的,不带任何炎黄口音的土喇语对着堡垒大声说道:
“Bi bol kuokuochu,Lijiang bazong naijin。”
从零开始学习土喇语已经四个多月了,一些基础对话已经难不倒王嗣璁了,奈金是土喇语朋友的发音,土喇语的语法也和炎黄语不一样,很多都是倒装语序,bazong也不是霸道总裁霸总的拼写缩写,而是把总。
把总是两夏陆军的基层军官,属京营和边军系统,秩比正七品,次于军中统率千名战兵的营千总(守备),麾下约有战兵四百四十人,相当于后世的营长,王嗣璁之前跟随的王家商队,其头目王祥在退役前就是一名把总,把总是绝大多数没有背景的平头出身军人能爬到的最高官职了,王家是在文官系统发力,王祥是有些背景但能力就那样,不足以胜任营千总的职务,因为这人名字中带有祥,他又管着仅千头骆驼,王嗣璁就在心底称他为骆驼祥子。
这一句的意思是“我乃阔阔出,把总李疆的朋友”。
王嗣璁就发现五叔被光速打脸,堡垒里面传来了带着三分炎黄腔调,气势中正的豪迈男声,用土喇语回应道:“在下怎么不记得有个叫阔阔出的土喇朋友呢?”
之前王明思跟王嗣璁讲了一下这次他要雇佣的刀客护卫的基本信息,此人叫李疆,曾经是朝廷西军的一名把总,却是因为一些个原因拉了三十多个部下叛出了军队,成了挂名朝廷刑部和兵部的通辑犯,在丝绸之路上给往来的商旅驼队当护卫来谋生。
跳下骆驼鞍,王明思从胡服上衣里面拿出一个鼓鼓的小布包,里面都是碎银子,对着夯土堡垒晃了晃,继续用土喇语说道:“我想雇佣把总护送我们一家四口到伊州,这么多银子够了吧。”
是的,王嗣璁一行四人当下的伪装是一家四口人,王明思是男主人,墨眉是女主人,王嗣璁是大儿子,小女儿是还没有被取名的王满穗。
夯土堡垒中走出了一个身材健硕,皮肤黝黑干枯,下巴缀着一小撮山羊胡,身穿残破西军战甲、左手提着一把入鞘战刀,但眼神非常坚毅的中年汉子,王嗣璁有一种非常强烈的预感,此人一定是五叔提到的前西军把总李疆。
“先验成色,省的后面说在下骗你。”王明思用土喇语说完就运起内力将右手托着的荷包丢向了李疆。
李疆并没有用手去接,而是转动左手握着的刀鞘将半空中的荷包挡了一下,然后用右手稳稳托住,解开荷包,随机从里面挑出一块银子,用牙咬了咬,发现纯度很高,不是混入了其他金属的愚人银,分量也很沉,少说也有个五十两,伊州距离巢穴不算远,满打满算六百里地,十天就能一个来回,干了。
“这买卖在下接了,在下会派十个兄弟,不知什么时候出发?”李疆亦然用土喇语回之。
跳上骆驼鞍后,王明思继续用土喇语对李疆说道:“明天天亮就出发,不过之前把总还是和朝廷的捕快们叙叙旧吧,再有两刻钟,他们就该到了。”
话音落下全场寂静,马上夯土堡垒里面就响起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一群持刀张弓的汉子冲了出来,将手上的家伙对准了王嗣璁“一家人”,其中一个暴脾气就骂了起来:“日你妈的,就知道你们髡奴不安好心,竟然引朝廷的捕快过来,李哥,咱们先砍了他们,再跟朝廷的鹰犬动刀子。”
李疆抬起右手示意身后的兄弟们稍安勿躁,缓了一下呼吸后,他侧头对着身后用炎黄语说道:“他们要真的是朝廷的走狗就不会示警了。”
别过头看向王明思,李疆用着土喇语凝重问道:“阁下确认?”
“二十三人,十九男四女,全部骑马。”王明思报出了朝廷捕快队伍的细节,这都是他用望远镜确认的,之后就感慨大侄子厉害呀,这玩意在地形平缓的草原大漠上简直就是索敌神器呀。
对着王明思行了一个抱拳礼,甩下一句“多谢”,李疆就让兄弟们做好戒备工作,在西域草原大漠之上,淡水是最珍贵的生活资源,序列更在食物和盐巴之前,此地他们说什么都是不能放弃的。
驱赶着骆驼来到王明思前面,王嗣璁出言问道:“五叔,我看朝廷捕快都是鲜衣怒马,这群人则是破刀烂枪,他们行嘛?”
“聪儿,看人不能只看表面,这李疆能三年间屡次逃过朝廷捕快的缉拿,必然有过人之处,咱们看好戏就行了。”说完王明思就对墨眉示意先避一避,看看双方究竟会以什么方式收场。
李疆不是普通的逃兵,而是拉了五六十号西军跟他一并跑了,朝廷断然不会放过他,三年之间的追杀让最初跟随他的弟兄就剩下了一半,这都是王明思跟王嗣璁讲的,对于西域地界上的事情,王明思可谓是如数家珍。
本想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的朝廷捕快看着目标却是严阵以待,尤其是夯土堡垒上的几张强弓让他们顿时丧失了强攻的勇气,领头的捕快只好隔着远远的,躲在一块巨石后面,运起内力喊话道:
“李疆,你还不快束手就擒!”
“你个驴日的,李哥有什么错你们这些鹰犬死咬他不放!”
王嗣璁又听到了那个暴脾气的大嗓门。
“你说他有什么错?”捕快头目说完就冷笑起来,道:“屠城把总李!石头寨里面三百九十五条人命哪一条和他没关系?哪一条和你们没有关系?敢做就要敢当,别他娘的当没有卵蛋的缩头乌龟,千刀万剐都是便宜你们这群杂碎了。”
“妈逼的捕快,我们天天跟李哥在一起,还不知道李哥的为人?石头寨被屠和我们没有任何关系!那是栽赃,是朝廷的栽赃!”大嗓门急了,看不得别人污蔑他的好大哥。
“你们说没关系就没关系!?说是朝廷栽赃就是栽赃!?咱们六扇门最重证据,就是你们这群杀千刀做的,为了寨子里面的存粮和银钱,你们居然连三岁娃娃都不放过,还有良心嘛!?”
躲在夯土堡垒后面的王嗣璁听完捕快头子的话脸色一变,不会吧,心头不由浮现起了商队刀客协助县令清乡的画面,尸横遍野对王嗣璁的冲击非常大,男女老少的尸体到处都是,至于他本人,则是被王明思强押过去的,说人可以不杀,但世面一定要见。
李疆显出了身影,站在了夯土堡垒之上,遥望捕快们躲藏弓箭的石头,运起内力说道:“知我罪我,其惟春秋。在下也知道说什么你们都不会相信,你们也不能空手而归,既是如此,那就刀剑之上见真招吧。”
趁着双方打斗,刀剑交错发出当当当声响的时段,王明思就对王嗣璁讲了一个与夏朝刑部和兵部钦定版本不一样的故事。
李疆是个江湖人,后夏自代宗朝开始郡国兵就不堪用了,募兵取代了征兵,仗着一身武艺就在夏纪六百年的时候投了西军,凭借不俗的武艺和豪迈的性格,八年时间就升到了平民百姓出生军人能爬到的官职顶峰——把总,夏纪六百一十年的图特谷惨败与后面反击西蛮,阵斩土喇第一勇士哈迷蚩的天狼山反击战他都有参加,都有着上佳表现,就因为没有家庭背景,被钉死在了把总位子上,他也不以为意。
真实线上的阴玉凤于天狼山口一战成名后,其后十一年,领军横扫西域游牧民族,大小战阵43场,无一败绩,平均下来就是一年四次,这就是原文第一章中阴玉凤自述自己于夏纪六百二十九年时被朝廷召回京师当首相的原因,西蛮的脊梁骨都被打断了。
人的阈值是一点一点提升的,原文中阴玉凤能下达屠灭西域所有活物的命令,之前就肯定下达过类似但是规模不大的指示,仇恨这种东西是时间距离的越近那情绪就越激动,父亲去世的头几年她对土喇有着刻骨铭心的仇恨,对土喇部族都是抱着宁杀过不放过的态度,直到在夏纪六百一十六年犁庭扫穴灭了土喇,这份仇恨才得以释放。
李疆是在六百一十一年时叛出西军的,就是因为违逆了阴玉凤下达的屠杀令,是唯一一个违抗了阴玉凤命令的把总。
王明思是通天巫,通天巫的一个职责就是倾听下面人的心声,那些个逃过一劫的土喇部族成员就向化名阔阔出的王明思讲述了那日的情形。
监军看着李疆并没有执行屠灭的指示,就对着他吼道:“将军让你们黄昏之前把他们杀了,怎么还不动手?”
阴玉凤十九岁时被朝廷封为元帅,六百一十一年时她十八岁,所以还是将军。
李疆的回答掷地有声:“这都是女人和孩子,我们是武士,武士不应该杀手中没兵器的人。”
监军怒极反笑,对着身边的随从下令道:“抗命是吧!拿下,斩了!”
李疆在军中颇得人望,听得监军要杀把总,当时营地就算了,最后就是李疆反杀了监军,放走了土喇的妇女儿童,领着愿意跟他走的部下叛出了西军。
听完五叔讲述的这个故事,王嗣璁就认为李疆应该不会领人屠了石头寨里面的三百九十五条人命,再说他手下也就三四十个,怎么可能打得下一座城寨呢?
夯土堡垒正面再也没有金属相交的脆鸣声,这意味着战斗结束了,王嗣璁就听得了李疆那干净利落而又余韵无穷的话语:
“武士不滥杀,武士更不能被滥杀,回去跟你背后的主子讲,不要再紧追撕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