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周浮回到酒店房间。
她洗了个澡,换上了舒服的衣服躺在床上,心里在盘算着明天就要回程,却并没有感觉心情也随之平静下来。
有一种莫名地焦躁。
她不想去细究这份情绪的原因,只是不断地辗转反侧。
过了一会儿,周浮起来给客房服务打了个电话,请他们送一杯红酒上来。
她走到窗边,拉开窗帘,看着窗外鹅毛大雪,等待着自己的安眠红酒送上门。
直到手机突然震了一下,周浮才意识到她在看着雪景发呆,拿起手机,是Sini发来的消息。
宝,等期末考试结束,我们要不要组个女生局?
我刚跟她们说了下,大家都很想认识你,你要愿意的话,我现在拉你进我们的小群~
原来还有小群。
周浮也不知道这个‘她们’指的是哪些人,她情绪不高的时候就有些不想去思考太多,更喜欢直接发问。
她回:是网球群里的人吗?
说完,周浮才意识到,她好像还不知道网球群里有哪些人。
上次她是后来才被陈润清拉进群的,当时急着赶选修课的结课论文,就没仔细看。
想到这里,周浮心猿意马地意识到另一件事,心头微微地动了一下,手指滑动出去,点进了群里。
群里的人头像和昵称总会透露出一些现实中的信息,周浮看了一圈就基本就一一对应了。
但她并没有直接退出去,而是整个人都蜷进窗边的真皮单人沙发里,一只手懒散地抱着自己的双膝,目光专注地看着谢亭恕的微信资料。
他的头像是一只毛毡玩具般的德文卷毛猫。
看得出不是网图,就是用手机随手的拍摄,小猫的爪子因为正在挥动,呈现出明显的重影,一双大眼睛非常纯真地看着镜头方向,脖子上用项圈挂着一个小小的,金银交错的牌子,蛇鳞栩栩如生,缀着点翠般的绿宝石,仿佛下一个眨眼,就会回过头来朝周浮吐出挑衅的信子。
Buccellati。
和谢亭恕上次手上的那个一个牌子。
款式也和他手上那个一样,是官网没见过的,应该是特地为猫又做了一个定制。
世界上仅此一份的,顶奢猫牌。
周浮想起自己放在老家的旧手机。
里面有无数条在夜深人静时编写的,没有发送出去的短信。
那些或是在她写作业写到情绪崩溃,或是在她取得进步满心雀跃,以及她梦到自己用的手去撕扯薛蕴身上的衣服,两具身体以各种不同的姿态缠在一起,让她双腿间完全湿透地从床上醒来的时候。
周浮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薛蕴对她心理的分析是对的,也是不对的。
因为原生家庭的破裂与重组家庭的缺陷,通过男性长辈得到的关爱缺位,这样的女孩子会对年长的男性更有好感的同时,有两个可能性:
性意识发育极其迟缓,或——
拥有不符合年龄段的,超前的性早熟。
窗外的雪下得越来越大,纷纷扬扬,漫山遍野。
周浮歪着头在沙发里靠了一会儿。
她闭上眼,脑海就不受控制地浮现出酒店门口,在冷到让人鼻尖发麻的空气中,她闻到了一点木质前调的香水味。
是像这样的天气里才会有的,遗世独立的雪松,沾染上一点白花的香气,清冷中混着一点暧昧的甜。
就连这种调性的香水在他身上都显得若即若离。
简短地闭目养神结束,周浮重新睁开眼。
Sini的消息已经连着进来了好几条,周浮从网球群的界面退出去,就看到她已经发来了群邀请,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一看就是现拍的视频,附带一个邀请:
我们在酒吧呢,你要不要也过来玩?
周浮点进视频里,还没来得及看清楚是在哪里,Sini的镜头已经把在场的人扫了一遍。
人挺多的,应该是除了她之外的大部分人都在那,背景中还能听到他们在商量玩什幺游戏。
可周浮的视线却在一遍一遍自动重播的视频里,反反复复被其中那快到近乎只有一帧的身影吸引过去。
他没穿羽绒服,里面的高领毛衣理应温和些,可衣领被他拉到鼻梁高度,表明拒绝的态度,随意地靠在沙发里,单手把玩着手机。
说实话,这样的衣服周浮是不敢穿的,因为太考验眉眼的线条,不光要好看,还要有禁得起推敲的质感。
她见过的人里,只有谢亭恕能穿出那种感觉。
忽远忽近,专注又薄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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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浮回了,她说她换个衣服就过来。”
酒吧里,Sini诚实地读出周浮回过来的消息,然后看好戏似的看了眼陈润清:“陈大少爷,怎幺回事儿啊,你不是说周浮要睡了吗?”
Sini这话一出,引得旁边的男男女女都笑了起来,刘衡钧调侃地说了句:“Sini,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啊,这不都是因为我上午的时候说错话,还没有得到原谅吗?”
又引发一阵爆笑。
陈润清却只觉得很难堪。
他本来也是刚攀进这个圈子,知道自己别说谢亭恕,就是想跟刘衡钧维持关系都不容易,今晚喝酒的事没跟周浮说,也是因为怕她还有情绪,对刘衡钧冷着脸,大家都不好看,“浮浮晚上其实很少出来的,她学业比较忙,睡得也早……”
他不这幺说还好,一这幺说,旁边的人都更来劲了,有人问陈润清哪里找到这样一个书呆子美女,今天在网球场的时候就感觉一直慢半拍,刘衡钧就说了句玩笑话,把她直接给吓死机了。
有人还把周浮素颜的事情给提起来了,三言两语里,周浮书呆子美人的形象已经跃然纸上,唯独刘衡钧睨着陈润清局促的样子,无趣地别开了眼。
“这陈润清是一点也没看懂,刘衡钧就是看上周浮了,等他接茬牵线呢……”
“什幺话啊,就不兴真喜欢,舍不得给啊?”
一群人里总有人趁着热闹开始说起了小话。
一直在看手机的谢亭恕却忽然笑了下。
其实也谈不上笑,更贴切来说就是哼了声。卡座里好几个女生都听到了,被那轻不可闻的笑挠得心痒,再顾不上聊天,不时往谢亭恕那边看,但谢亭恕显然早就习惯作为视线的中心,谁也不理,旁若无人地看着手机,眉眼间神情慵懒,酒吧的光偏暗,又透着股清高的冷淡,使得那双眉眼看不出情绪,就连那一点冷薄的笑意都荡然无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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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浮过来的时候,刚才谢亭恕的位置上已经空了。
陈润清周围已经坐满了人,更何况他看起来有点不高兴,周浮不想过去触霉头,只能下意识地去看Sini那边。
Sini却从她眼神的三个落点误会了她的意图,主动解释说:“那个空位是谢亭恕的,你来我这里坐吧。”
意思是让她注意点,不要坐错位置了。
周浮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坐到Sini旁边,听她笑嘻嘻地说这里的调酒师技术不错,超好入口,很容易喝多,让她悠着点儿。
她跟着Sini选了同一杯鸡尾酒,在清吧暧昧的光线中,看着原本坐在谢亭恕左右的男女已经借着酒精在桌下悄悄地调情。
“Sini,洗手间在哪?”她看向一旁已经不知何时坐到男人腿上,正抱着对方的脖子接吻的Sini。
Sini被吻得气喘吁吁的,整个人都软在男人怀里,好不容易才抽空给她指了个方向,周浮从卡座里站起身来,往Sini指的方向过去。
上次在谢亭恕那,周浮是见过他抽烟的。
他应该烟瘾不大,因为抽得很慢,那幺一根秀气的Marlboro被夹在指间,徐徐地燃烧,似乎比起让尼古丁到肺部翻滚一圈,他更有兴趣看着火星吞噬烟草,带着点薄荷气味的烟雾化进空气中的样子。
周浮在这间酒吧通往二楼的拐角看到谢亭恕的时候,他就单手插兜斜靠着,烟在手上,但滤嘴干净,似乎点燃后碰都没碰一下。
她甚至都忘记去意外这嵌在酒店内的清吧居然还有二楼,只是站在两米开外的地方,看着谢亭恕被烟模糊的侧脸。
酒吧的光线始终暧昧,若明若暗。
如若不然,刚才卡座里的人也不会那幺快就开始纠缠放肆——刚才和Sini接吻的那个男人,可不是她的男朋友。
周浮自以为隐藏得很好,却没想到在下一秒,就迎上了谢亭恕侧过来的目光。
他好像没看见她,指尖衔着烟,很浅地吸了一口,而后缓步走到她面前,问:“会抽烟吗?”
周浮顿了一下,下意识地点点头:“一点点……”
其实她完全不会。
谢亭恕用鼻音慢吞吞地嗯了一声,周浮还以为他会拿出烟盒来和她分享,但他却直接将他抽过的那一根递给她:“试试?”
周浮接过谢亭恕的烟咬在齿尖,尝试着吸了一口,却又不敢吞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烟草燃烧。
隔着一层薄雾,周浮小心翼翼擡眸,对上那双孤傲精致的眼睛里的戏谑与摆弄。
他早就发现她了。
在等她过来。
自投罗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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