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庚垚醒的时候，身旁那人睡得正香。
手举过头顶，四仰八叉地躺着，嘴巴微张，鼻腔里挤出细细的鼾声。
他借着昏暗的光线悄然凑近了，轻轻啄了下她的唇瓣。
似乎是形成了某种微妙的默契，两个人都清醒的时候，从不接吻。
轻轻掀开被子，下床，洗漱，准备早餐。
笔记本电脑放在手边，一手划动着触摸板，一手拿起果汁喝了一口。
邮件看了两封，向下滑动的手指忽然停住，新开了一个网页窗口，打开google drive。
他大学主修应用数学和金融，网盘里存放着他在美国上大学时候的所有资料，一直往下翻，停住，中指双击Calculus（微积分）文件夹。
他打开了几个文档，一行行扫着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公式。
泰勒级数，复变函数，泛函分析......
池庚垚想起十年前在哥大图书馆崩溃刷夜的自己。
现在的她也会因为求不出极限而郁闷幺？
这种仿佛站在时光两端对望的感觉，很奇妙。
他看着屏幕，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身后忽然响起一串“噔噔噔”的脚步声，池庚垚移动鼠标指针，瞬间关闭了页面。
他眼看着她没穿拖鞋，一溜小跑去卫生间。
梁斯翊反锁上门，重重坐在马桶坐垫上，长呼了一口气。
反锁着门的厕所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
她打开手机，高中同桌王佩雯给她发来几条微信。
【秦江雪好像谈恋爱了！！！】
【和二中学妹】
然后是一个百度贴吧的链接。
梁斯翊猜自己现在的心率有190。
上次跑三千米借了室友的iwatch，跑完她跪在地上，心脏闷痛，几乎要爆炸，那时候她低头看了一眼手表，心率是190。
她点开链接去看。
原帖的标题甚至很简单。
【qjx谈恋爱了！！？？】
不愧是他啊，仅仅靠一个名字就引发了几千层的高楼的讨论。
主楼里，有人放了一张像素不高的照片。
他抱着篮球，旁边的女生扎着高马尾。两个人穿着白色短袖校服，面朝夕阳，挨得很近，红色格纹的袖边都叠在一起，并肩走在放学的人群中。
在一起之前，从附中到二中，梁斯翊已经暗恋了他四年。
相比于他的正脸，她更早熟悉的是他的背影。
情绪奔腾着将她淹没，她呆坐在马桶上，忘记了呼吸，脸上僵硬着没什幺表情，直到眼泪滴落在手机屏幕上，呼吸也跟着变得急促。
打开积满灰的QQ空间，里面存放着她和秦江雪唯一一张合照。
那是出去参加数学竞赛时，赵老师在宾馆给他们拍的。
拍照前，他刚跑去楼下买回来饮料，手里拿着两瓶冰绿茶，脸红扑扑的，腰间松松垮垮的系着校服外套。
老师说，摆个pose。
她穿着同样的白色短袖校服站在他旁边，不敢站得太近，只有身子微微倾着，傻乎乎的贴着脸比了个剪刀手。
她猛地戳了下屏幕，长摁住那张照片，却迟迟没点下【删除】的选项。
算了。
看了眼时间，已经在厕所待了半个小时，得出去了，不然池庚垚又要问。
她打开水龙头，手捧起一抔凉水扑到脸上，滚烫的液体却依旧滚烫，足足洗了五分钟，脸颊被凉水激得通红。
打开门出去，脚掌踩到一个绵软的触感。
门口不知道什幺时候多了一双拖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