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韵清觉得两人之间的关系似乎有点变化,但具体变了哪里她又说不上来。反正是喜是恶,阿瑶都已是她的妾,没有必要多想。
阿瑶倒是对她日渐热情,每晚等着她一同用晚饭不止,沐浴过后也非要等她上床才愿就寝,早上即使睡眼朦胧也坚持着要爬起来为她更衣,陪她用过早饭后再目送她出门。
不时上门拜访的楚行纤每每见到阿瑶,都会夸奖她可爱又懂事,绕了一大圈之后又夸起了自己当初帮楚韵清选妾室的目光。楚韵清在旁喝着茶,看她们两人相处融洽,好得像姐妹一般,心里不禁觉得好笑,但同时又觉得一阵舒心。
如果是夜承影的话,她即使不冷着脸,也只会客客气气的,不会多说两句;而阿瑶总是会热情招待她至爱至敬的姐姐,就算是阿姐说了什幺让人想要翻白眼的话,阿瑶也会捧场回应。她明白这是阿瑶报答阿姐的方式,同时也是为了讨好自己。
阿瑶的乖巧也是得到了楚韵清父母的认同,每次带着她回楚家大宅,她都会将礼数做足,深怕自己的出身拖累了楚家。
一开始父母也是私下对阿瑶的出身颇有微言,认为即使不是正妻,也应当是有头有脸的人嫁入楚家。只是经过了几年间的相处,阿瑶的真诚终于融化了两位高堂,不再有意无意地暗示楚韵清找机会休了阿瑶,让她尽快娶正妻的话也慢慢减少。
楚韵清经常在家族宴会中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阿瑶满眼惊慌却依然面带微笑地应付着各家亲戚,偶尔还被小孩子们拉来扯去地要她陪玩。她不让小虹上前帮忙,阿瑶也不曾开口求助,即使满头大汗也尽力端好楚家小夫人的门面。
直到关起房门,只剩下她们两人之时,阿瑶才会放松下来,窝在楚韵清怀里。少女的满腔情意一点也不藏着掖着,透过那双明亮的眼眸一一述说予她。
有时候楚韵清被她看得耳热,便用手掌盖住她的双眼。阿瑶也不反抗,等楚韵清将手掌挪开后,那双眼睛仍然一如既往地盯着她看,只是眼角被笑意牵起了浅浅的几条眼纹。
阿瑶的存在就像是逐渐成长的树根那般,一点一滴地扎进楚韵清的生活当中,她甚至想不起那些没有阿瑶在家里等候的日子。
梅雨时节悄然到来,巡视过分店的楚韵清见时辰还早,天色却已昏暗,便决定不回总店,直接回府。
雨声滴滴答答的,本就闷热的天气又添上了一层雨雾,楚韵清无由来地感到一阵烦躁,下了马车后便匆匆走向大厅,想找阿瑶说一阵话。
然而才刚踏过大门,便听见了厅内传来吵杂声。
楚韵清快步走上前,撑着伞的小虹差点追不上,两人一前一后,在雨声的掩护下走到厅门前。
屋内只有阿瑶和一位身材显福的妇人,从她的那身鲜亮打扮和手上的葵扇,楚韵清不难看出那是一位媒人。
阿瑶背对着门口,脸偏向一旁,媒人则向着她的背影说话。
“——个个身世显赫,上等样貌,到底楚老板是青睐哪一人?”媒人语气不耐烦地问道,手上的葵扇用力地煽动着。
见阿瑶不回应,她又大大地叹了一口气:“我已上门一个月,连老板的脸都没见着,小夫人你说会帮我传达,可是骗奴家的?”
媒人又喋喋不休地说了好一堆话,大多数是讽刺阿瑶根本是在敷衍她之类的抱怨。
楚韵清不明所以,正想要开口询问,阿瑶却突然转过身来,对着媒人大吼:“没错!我就是敷衍你!我不要夫人娶——”
话还未说完,那泛红的双眼便已发现站着门口的两人,她愣了一下,连忙转过身去,衣袖在脸上胡乱擦拭着。
见阿瑶受委屈,楚韵清顿时对眼前的媒人没甚好感:“小虹,送客。”
小虹应了一声,上前推搡媒人。
“别推啊。楚老板、楚老板,我这里可是有不少佳人想要嫁入楚家——”
楚韵清懒得看她一眼,在她逐渐远去的声音下擡腿走入厅内。
桌上堆放着一卷卷画像,画像旁标注了姓名和介绍。楚韵清瞥了一眼半摊开的画像,又看了一眼阿瑶的背影。
“这些都是媒人带来的?”
听见楚韵清的问话,阿瑶转过半个身子,露出半张被袖子擦红的脸,点了点头。
“陈家小姐、李家公子…居然还有上官家刚及笄的小女…”楚韵清感到荒唐地摇了摇头,随即又转向沉默不语的阿瑶,“既然媒人已上门一个月,想必阿瑶已替我挑选出最佳人选?”
阿瑶咬着唇,忍下快要夺眶而出的眼泪,拖着脚步走至楚韵清身旁,在桌上找寻一番后,抽出两卷画像摊开。
“西城的郭家二公子,与夫人年龄相当,因辅助家里大哥而一直没有嫁娶,若与郭家结合,便能吞下霜竹城一大半的产业。”阿瑶带着哭腔说着,擦了擦滑落脸颊的眼泪后又指着另一副画像,“杨家三小姐,家里一直只愿让人入赘,但她心倾夫人,愿意破例嫁入楚家。若与杨家结合,便能借助她们的船业,降低外销的成本。”
听着阿瑶清晰的讲解,楚韵清的嘴角也随之弯起。
这两人她当初也曾想过以扩大家业为目的去联婚,只是深想后又不愿再与任何人拉扯才放弃,如今阿瑶能从一堆人选中猜中了自己的口味,让她不禁感到欣喜。
也许是时候让她接触店铺的生意了。
楚韵清伸手抹去阿瑶脸上的泪珠,柔声问道:“那阿瑶认为,谁更适合与我结合?”
阿瑶不愿回答,眼泪却流个不停。
最后反倒是楚韵清看得心疼,将她拥入怀里,吻上她的额头哄道:“如果你认为她们两人都不适合,那我改娶你为正妻可好?”
阿瑶闻言,猛地擡起头来,眼里既是期待又是不安,激动得不顾礼节,揪着楚韵清的衣领:“夫人、夫人不要戏弄我!”
“我不戏弄你。”楚韵清说着,将她乱了的发丝捋到耳后,“你愿意,我们就择日成亲。你不愿——”
“我愿意!我愿意!”阿瑶不等楚韵清把话说完,急得几乎要趴在她身上。
楚韵清笑着,搂紧她的腰肢,吻上她的唇。
不知何时起,她已将阿瑶放在了心上,见不得她对别人笑,也见不得她哭。虽然对她并没有像当初见到夜承影那般疯狂的心动,但会为她的喜而喜,为她的忧而忧。想要宠她爱她的心一天比一天强,只要她在身边就会感到安全和舒适。
她忽然意识到,也许情爱,并不会只以一种姿态出现在眼前。
之前阿瑶嫁入来的时候除了一件淡红的新衣之外,其余什幺都没有。为了补偿她,楚韵清特意按照传统习俗最隆重的规模举行她们的婚礼,她要让别人知道阿瑶并不是随便卖进来楚家的妾室,而是她名副其实的妻子。
为了让仪式和婚服办得妥妥当当,楚韵清便让楚行纤和阿瑶一同负责宾客名单,想着也就是请生意来往之人和阿瑶的亲朋好友来共襄盛举,她们两人应该不成问题。
然而当晚酌宾之时,竟然直面碰上夜承影和南月两人,被蒙在鼓里的楚韵清惊得忘记了礼数。
夜承影梳着已婚妇人的发髻站着已贵为掌门的南月身旁,竟少了几分初见时生人勿近的气息,眉眼间多了一分柔和感;而南月也多了几分稳重,褪去初见时的少女气息。
楚韵清除了感叹时光飞逝之外,竟也对两人再无其他感觉。
没有怨,更没有恨,倒是像遇见多年不见的同窗。
“感谢掌门夫人当初的有眼无珠,才让我能够再见夫人。”楚韵清还未从感慨中醒过来,身旁的阿瑶便对着夜承影敬了一杯酒,“但你们当初如此伤夫人的心,必须要自罚三杯!”
楚韵清见阿瑶说得忿忿不平,看似已将她们之间的恩怨摸得一清二楚,想必又是从阿姐那打听而来。
夜承影与南月对视一眼,笑着举起酒杯按照阿瑶的要求连喝了三杯。
“当初年少无知,还请楚老板见谅。”
“我也仍然内疚不已,请楚老板接受我的歉意。”
两人一前一后说着,又自罚了一杯。
“事情已过去多年,往事也不需要再提。”楚韵清微微一笑,喝下杯中之酒,就当是接受了她们的赔罪。
“那从今往后,我们就不需要再来往了。”阿瑶哼了一声,就要拉走楚韵清,后者啼笑皆非,将她拉回怀里。
“娘子年纪还小,莫要见怪。”楚韵清客气地说了几句场面话后,才牵着阿瑶走向另一桌。
当两人回到房间时,身上已满是酒气,肚子却饥肠辘辘。楚韵清让小虹送上几样菜品后,才与阿瑶两人在外室坐下休息。
楚韵清顾着给阿瑶夹菜,阿瑶却顾着为两人斟酒。
“阿瑶,再喝下去你就要醉了。”
“可是夫人,我们还未喝合卺酒。”阿瑶一手执一个杯子,双颊通红地说着,“当初你也不愿跟我喝。”
楚韵清失笑一声,只好放下筷子,接过阿瑶递上的酒杯,与她手臂交缠,喝下合卺酒。
“喝完了,愿意吃饭了吗?”
“还想要抱…”
阿瑶张开双臂,眼睛却盯着她的嘴唇。楚韵清无奈地笑了笑,将她抱到自己腿上,与她拥吻一番。
“嗯…夫人…”
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吻,阿瑶便已情动得想要脱下婚服,楚韵清连忙阻止了她,贴着她的唇说道:“今晚可是要折腾一整夜,你要是不吃点东西,晕过去了我可不依。”
听着这暗示满满的话,阿瑶脸颊变得更红,羞涩地点头答应,随后乖乖地坐在楚韵清怀里进食。
两人静静地吃下菜肴,不时在对方的脸上偷吻。直到吃得差不多了,楚韵清才用丝帕在唇上印了印:“刚才你跟夜承影说“能够再见夫人”是什幺意思?”
阿瑶身子一僵,语气不自然地反问:“嗯?我是这样说的吗?应该是说错了吧?”
楚韵清不相信阿瑶蹩脚的演技,咬了一口她红得透光的耳朵:“老实交代。”
阿瑶别扭了一阵子后才缓缓解释:“我…小时候在城外见过你,你那时候跟着老夫人和堂小姐一同在城外派米。”
那时候的她只不过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十岁小孩,面对着如同仙女下凡的楚韵清,一度以为自己饿过头而升仙了。她双手抖得厉害,差点把碗打碎,然而楚韵清却仍然对如此古怪的她露出温柔的笑容,为她装了满满一碗米不止,还送了一小袋米让她抱回家。
后来得知楚韵清要嫁给香雪庭的大师姐,还要离开霜竹城的时候,她心碎得像摔落在地的茶盏一般,坐在湖边哭了一个晚上,阿母还以为她撞鬼了。
她没想过楚韵清会回来,毕竟世间上没有一个人会如此有眼无珠,放弃一个从内到外都是完美的仙女。然而楚韵清竟然回来了,甚至还愿意纳她为妾,阿瑶认为是虔诚的阿母每逢初一十五拜的菩萨显灵了,所以才得此福报。
“哦,所以其实你暗许芳心已久,才答应阿姐嫁进来当妾室的吗?”楚韵清故意逗弄她。
但阿瑶摇头:“我当时以为堂小姐是不好意思直说自己想娶妾,所以才托说她有个朋友想娶妾。我想着嫁给堂小姐也不差,也许能在她与你相聚时,偷看你两眼,所以就答应了。”
如此的心思有点龌龊,但阿瑶出嫁前向天承诺,只要能偶尔看楚韵清一眼,她会一辈子陪在楚行纤身旁,不离不弃。
“阿瑶…”楚韵清不知道该说什幺才能回应阿瑶的痴心,“所以那晚你说不介意做妾室,是真心的?”
阿瑶扭过头去,定定地看着楚韵清:“只要是成为你的人,即使是第十八个妾室,我也愿意。”
楚韵清笑了一声:“我要如何饥渴才会娶十八个妾室。”随后她又收起笑意,正色说道,“我今后只会有你一人。”
“夫人…”阿瑶痴痴地看着她的双眼,又被她的红唇吸引,眼睛一时不知道专注于哪边才好,“我、我吃饱了…”
明白她的暗示,楚韵清站起来,牵着她走向两人的婚床。她站在床前,为阿瑶脱下婚服,如火一般的红唇印在她的肌肤上,最后牵着她一同倒在属于两人的婚床上,共度春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