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凝在那场以绝望收尾的情事中醒来后,身旁已经空无一人。
卧室清凉静谧,窗帘拉得不留一丝缝隙,日光被拒绝进入。
昨晚的记忆只余零星,许是窒息过后的极度疲惫,加上心爱之物被夺走,连灵魂也要自我欺瞒地掩盖那痛苦,以期时日来慢慢修复。
她只着薄软的睡袍,蜷在床上,身子被清理得干净舒爽,并无过分的吻痕淤青。
司空琏向来没有留印的习惯,毕竟她如今也认清事实——无需标记,也难逃他的掌控。
从很久以前起,她就是被司空琏锁定的猎物,只待收网的一刻。
再次意识到这个事实,孟凝心底的空洞比性事上的荒唐强迫还要来得持续作痛。
目光散漫游荡,触及枕边,发现那处讽刺地放了一支单簧管。
这是他们在剧院的初遇信物,管身温润玄哑,银键精致闪亮,一派岁月从容的模样。
乐器至少恒常,在末世能安静地消亡,或者被有心人妥帖保存。
果然,除了音乐,一切都是谎言*。
她轻抚过管身,卷进掌心,握紧了,但用尽全力也捏不碎颇有厚度的木壁。
孟凝自嘲地笑笑,把单簧管放回属于司空琏那边的枕上。
无谓拿乐器泄愤,若弄坏了又给了他惩罚的借口呢?
也不是不可能的。
她倦倦起身,懒得梳洗,只百无聊赖地坐在床上,屈膝抱着自己,眼神失焦,一时也不知能做什幺了。
提琴被拿走,人也被囚在暗室。
空白颓丧的思绪无力支撑往常最享受的背谱或创作。
至于反省和祷告?才不。
诅咒,或许是她现在能做最好的事了。
也不知这个房内有无安装监视摄像,但可确定的就是她的行踪尽在他人掌控。
手腕还绑着那支定位器,上面显示代表司空琏的红点正离她大概数公里。
按照方位推算,他又去了那栋军政大楼。
到底是什幺事值得司空琏逗留讨论?根据早前的计划,他们本该踏上去乐土的路途了。
时间在漫无边际的跳跃思索中流逝,而久未进食,让胃部疼得如被火灼烧,孟凝只好无奈下床,支着酸软的身子缓慢步入客厅。
橡木圆桌上摆放着一份西式早餐,面包、奶酪、意式火腿、燕麦片应有尽有,甚至还有鱼子酱配黄油炒蛋。
司空琏贴心地用空气罩围了一圈,食物在内仍保持着新鲜出炉的模样,香气缭绕。
孟凝无心感恩,反而气得冷笑出声。
在末世,在这样的囚笼中,司空琏认为她还有心思吃鱼子酱?
她愈发没胃口了,只喝了点茶,嚼两口面包了事。
忽然,通讯定位表传来震动。
这还是她末世以来第一次收到来自外界的信息。
屏幕上面简短地浮现。
【TRP?】
孟凝曾好奇司空琏通讯器上的代码含义,在路上向他请教才得知这是军事短语替换密码系统。
没想到也有派上用场的一日。
在脑海内匹配扩延代码后,才意识到这条信息是在问她被困了吗?
再看号码栏,果不其然,发讯人是宋昀。
她担心通讯器本身也被司空琏监视,默默地看了这条信息一会,还是轻叹着把屏幕按熄。
但下一条讯息在十来秒后到达,暗绿荧光照亮了小片空间。
【SPC LNK(这是特殊联系)】
孟凝沉吟半晌,也许搞参谋的宋家有不为人知的加密通信手段。
既然宋昀不怕,她也无所谓。
她摸索半日才找到打字的地方,试探性地编辑了一句回复。
【AFF(是)】
【ASST?(要我帮忙吗)】
孟凝下意识反应是拒绝,但心中惦挂着自己的琴,还是犹豫地求助。
【MSNG VLN(我的小提琴不见了)】
那边静默一会,才回道。
【FND ASST / APOG(我帮你找,作为赔礼)】
虽然不抱多大希望,但孟凝忽然有点庆幸宋昀欠了她一份人情。
比起那套推拒了也不遗憾的公寓,她的琴要珍贵一万倍。
但无力保护的宝物回归后,她真的能留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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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M.齐奥朗《供词与放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