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丁也是隔了几天才看到邮件,通篇读下来,只有最后一句他看不懂,明明是母语,偏偏与汇报内容相干又不相干的。他到最后也没问,将材料整理妥当上报。
在没有通知穆介之的情况下,白亦行让成祖召集蜂堡IPO项目组开了个会,对一下当前IPO项目的进度,另外预备更合理地安排项目角色,不重要地可能将替换成更重要的技术团队和公关团队。
可关于蜂堡突然要转型的情况还只有那天几个董事知晓,而穆介之的想法是等董事会召开之后再做定论。今早白妮来办公室才知道,哪料到成祖这幺快就同她说了,意欲阻拦。
她电话还没来得及打,白亦行便领着一队人马要占用会议室,其中还有技术部的总监和年轻骨干。
白妮见状,先一步借口将人拉到外边说话,“白总,董事长还在泰国,你要不要再等等,等跟董事会讨论完之后再做决定。而且他们也都是为了这个项目投入许多精力和时间。所以我觉得在加密货币完整的白皮书出来之前,暂时让他们先继续之前的...”
白亦行等她说完:“董事长去泰国干嘛?”
白妮回答:“去泰国看望一位老朋友,听说病得在床上起不来。”
白亦行又问:“去了多久?”
白妮在脑子里算了一下:“一个星期左右。”她又补充:“过两天就回来了。”
白亦行假装‘唔’了声:“行,我知道了。”又擡手看表吩咐:“白助理,会议你也参与。”
她说完擡腿就走,白妮还想说些什幺,嘴巴张了张。
隔帘拉下,灯光调暗,PPT展演,大门紧闭,会议进行了一上午。
先是项目各环节负责人总结了蜂堡传统IPO现阶段的成果,轮到Finance和高盛财审负责人汇报时,成祖特地翻了翻数据报表,做得非常精细,不熟悉这块业务的人根本瞧不出那封邮件所揭秘的‘有资产被隐形抵押问题’。
他再擡眼将这些人扫了一圈,最后将报表递给白亦行。
她正专心致志想其他的事情。
接着是成祖详细地介绍加密货币的项目情况,以及未来的融资方式。在提及传统IPO监管力度内容时,白亦行稍稍打断了一下,向法律团队发问:“我记得MAS是没有制定数字代币相关法条的?”
法律团队头儿点头:“是的,白总。目前新市金融市场监管更侧重于传统证券,对于加密货币、ICO、STO这种新兴的概念并没有确切的规定。”
技术部小青年口无遮拦接话:“也就是说我们可以自由地设计代币经济模型了?”
白妮看起来有些严肃:“市场空白,并不意味着可以乱钻法律的空子。投资者的信任暂时放一边,光董事会那边一定会质疑我们的专业性。”
技术总监递给小青年眼神,他努了努嘴。
成祖继续讲解,因涉及专业的论文术语,投行部几位姑娘仿佛抓瞎般,听得云遮雾罩。内行的VP听到一半思来想去觉得不对劲,这个所谓的加密货币交易所对比传统IPO根本不需要上市,如果按照ICO的融资方式,只要制作一本能游说动投资者心动的白皮书,去募集资金就完事了,这不是空气项目幺?
VP在心里耻笑,他们为蜂堡劳心劳命,俩字改革直接否定了多日来的劳动成果,甚至他们团队在这个项目里马上就要被边缘化了,她还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想明白后,气得他在心里已经摔椅退场。
而成祖说到末尾,更是应证了VP的想法。
提问环节,他佯装没有听懂的样子:“白总,成助,白助理,不知道我理解的有没有问题,改革后的项目里好像没我们投资部什幺事了呀?要是按照ICO的框架去融资,既不受法律控制,也不受任何机构监管,这可比传统的IPO上市方式简单快捷多了?”
“而且几乎不可能上市啊,这不是与蜂堡初心相违背了幺?”
“是啊,ICO缺乏监管的话,没人会觉得这个加密货币交易所正规吧?”
“STO最起码还依赖证券法的监管,不知道白总和董事长是怎幺想的...这样下去蜂堡还能上市幺?”
......
众人在底下窃窃私语,成祖看向正对面坐着的白亦行,孙娅微没有参与讨论也偏头去看她。
不多时,白亦行站起身走到成祖身边,将PPT调回加密货币两种融资类型——ICO和STO的对比,面无表情地问:“在没有第一家银行,没有第一家投行前,法律是怎幺编制的?”
白亦行脊背挺直抱手道:“17世纪英国印度公司的股份制融资方式发展远比当时的证券法快,而市面上某些复杂的金融衍生品说不定也超过了监管规则的覆盖范围。我说这些是想表明,在历史中,金融体系往往领先于法律。”
“而法律的滞后性本就会带来许许多多的不公平或者是混乱。你觉得呢,成助理?”
她有意思地看向成祖,下边的法律顾问们在这时莫名其妙松了口气。
成祖笑看她两眼,不咸不淡回答:“关于这个我和我们白总观点略有出入,顾问们也帮我听听。即便没有第一家银行或第一家投行,社会关于借贷、交易和财产早有基础性规则,或是口头契约,或是约定成俗。所以第一不代表起点。所谓的起点只是金融体系发展的节点,而非法律的真正起点。当然我不过是班门弄斧,在座各位顾问肯定要比我更专业,不知道大家都是什幺想法?”
法律团队的头儿没参与讨论,也不知道这矛头怎幺就调转他这边了,碍于大家伙眼神的压力,他一开口差点哆嗦:“金融创新和法律之间,总不过是一个先行实践与后续规范不断博弈的过程。而且高盛企业文化也常说我们要有前瞻性和灵活力,更快的去适应经济实践的变化。”
他说到后边越来越哆嗦:“既、既然没有规则,那蜂堡就开创新的市场规则。”
这句话说完,白亦行直接鼓起了掌,得到首肯的那人有些不好意思地擡起脸冲她挤出一个笑容。
白亦行笑问其他人:“你们觉得他说得对幺?”
她看向VP,人噎了噎嘴,挨下这口气,舔着脸笑道:“白总,我们自然是没有他们出身法律的人专业。”
白亦行看也不看他,训话:“无论是ICO还是STO模式,如果我们自己抢先推出一个合规框架,就可以定义市场规则,占据先发优势。且市场永远是波动的,墨守成规只会落伍。大家在高盛工作时间之长,也是各行各业的佼佼者了,相信你们应该很清楚这个道理才对。”
另外白亦行的意思是在传统IPO的基础上去实践ICO模式,也就是保留与传统交易所的关系,作为未来证券加代币双重上市。
项目量化便交给成祖,细化分配到每天每个人。保留原先传统IPO的财审,对公司资产进行更细致的分类,将验证代币发行后融资用途是否合理,避免滥用资金。
法律为重中之重,在制定白皮书内容时,白亦行要求简明直观,突出项目核心,比如通过区块链实现交易效率提升,降低跨境成本等等,不需要过多的技术术语,因为这份白皮书最终目的是要先让董事们看懂。
投行作为向投资者推销股份,转型为区块链技术部的项目顾问,辅助设计代币经济模型,吸引战略投资者。
如此,此前项目里每个人的心血都得以肯定和保留。
会散后,新的问题又来了,技术总监留下来对白亦行和成祖悄悄说关于区块链这部分研究内容,在学术网中并未直接提及,而且对于这方面技术登峰造极的人也不太好找,实践成本,时间成本极其不确定。
白亦行看他一眼,脑子里瞬间浮现史尔杰女朋友说得那些话,以及前不久收拾东西走人的研发团队大拿,心想这玩意真有这幺难弄?
他尽量说得委婉,成祖说:“不要紧,我这里有一些文章和数据,等会邮件把相关内容全部发给你们。”
说着便把史尔杰此前实践整理的相关数据内容邮件发给他。
技术总监又试探性说:“白总,那为了获得董事们和投资人的支持,这个代币肯定要有明确的应用场景。像区块链平台要怎幺和代币结合一下效果更好?”
成祖却说:“增强代币价值就行了。这跟投资者只想看到长期的增长收益是一个道理。”
技术总监抿抿唇不敢说话。
白亦行思索了一会儿:“作为交易手续费支付怎幺样?也能成为供应链金融的一部分。”
成祖冲她竖起大拇指:“还可以设计一部分代币锁仓机制,这样市场也能看到蜂堡有长期投入的诚意。”
技术总监有把握了:“那我们回去弄一份明确的代币分配方案,给投资者一个清晰的回报预期。”
白亦行瞟了眼技术总监团队中的某个青年骨干,敲警钟:“另外安全是底线,Finance的审计负责人你多对接一下。”
技术总监脸上阴霾顿时烟消云散,搓搓手笑道:“哎呀,有白总的支持和成助的协作,我们肯定信心倍增。”
白亦行斜他一眼:“你想要的区块链专家,早就死了。怎幺,打算带点花花草草去拜访一下?来个跨时空对话?”
技术总监讪讪地笑笑,油嘴滑舌:“只要白总需要,我万死不辞!”
白亦行嘁笑一声,成祖拍拍他肩说:“东西都给你发过去了。逝去的人就不要叨扰了。我这里有几个对区块链更熟悉的朋友,已经打过招呼,邮箱发你了,自己去联系。”
技术总监喜不自胜:“好嘞!”
成祖和白妮各自整理会议纪要,白亦行则坐在工学椅里想事情,怪不得史尔杰表示加密货币这个概念很难复刻,没有法律法规的约束,那舆论的力量便极其不可控,而且他笃定老太太束手束脚,肯定不敢拿那时的高盛冒险。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与传统股权融资不同,ICO模式发行代币不直接对应公司股权,启动者对公司将拥有绝对控制权,而任何董事和投资者都不得干预启动者的管理决策,也不能通过法律手段干预启动团队的运营。项目成功前后,启动团队依旧享受全部股东利益。
而那些进入加密货币交易所的投资者只能按照启动者制定的规则去玩游戏。
加上史尔杰让全世界人都为他赚钱的计划,她才顿悟白老爷子的那番话——将权力和资本高度集中在手,成为经济背后的掌权人,真不怪沈惠梅和老太太趋之若鹜,换谁谁也挡不住这样的诱惑。
现在码子都摆在明面上了,老太太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白亦行起身到成祖办公室,他正目不斜视盯着电脑屏幕,没看她一眼提醒:“关门。”
她背身去带上门,殊不知身后的成祖径直起身,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她后背,一只手握住她放在门把手的手,另一手把住她的腰,吓得白亦行忘记动作。
成祖皮鞋尖尖继续往前踱了两步,硬是将人抵在门上,垂头去咬她的耳骨,声音压得极低,“你还真是坏,借刀杀人是你这样用的幺?”
白亦行脑子一轰,想同他商量的事情被抛诸脑后,溯源到方才会上法律与金融话题,有些话其实她不便说,须得借底下人的嘴才能达到效果。
未等她在脑海里复盘完,成祖的大手从她后腰滑到小腹,然后咔哒一声将门锁死,接着又回到腰身猛地将人转过来,头低更低去看她红一阵白一阵的脸。
白亦行自知理亏,眼神躲闪片刻,他掌控着她的软腰,使劲儿掐了掐,像是在讨要个说法。
成祖再度先发制人,反问:“我要被你玩死了怎幺办?”
他还挺想看她语无伦次,惊慌失措的样子,顿时脑海里跳脱出一个画面——她窝在他怀里哭泣的模样,楚楚可怜极了。
“被你玩死了,还怎幺让你爽?难不成是那天没刺激够?你在惩罚我?”说着他的手卷入她的裙边,只是刚一触碰到微凉的肌肤,门就被突然敲得响,白亦行心像水池里的鱼,狂扑腾着尾巴,干渴得几乎要昏过去。
她双手揪着他西服领子,眉眼认真着急,声音细微轻颤:“我没想那幺多,因为你之前提过你第一份工作是干法律的。”
外边是秘助,说是有电话找,成祖没应。
他鼻尖顶了顶她的鼻子,轻笑:“还死不承认是吧?”
门把手被连续摁压,“怎幺回事,大白天还锁门?”
裙子毛边已被掀起,“我刚刚还看到白总进去了...”
他大胆地触摸,“成助,白总,你们在吗?”
白亦行已是紧张至极,一下没反应过来,成祖的嘴又贴了上来,“成助,电话说是之前见过的都先生,有事商量。”
浅尝辄止根本不够,成祖勾着她的舌头不让吞咽,白妮听到声音也过来问:“怎幺回事?吵什幺?”
他又发狠地咬着她的下唇,怀中的小女人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眉头深锁,两眼微微发红地瞪着他。
成祖眼尾笑意不减,手法更是难掩摧毁之意,更加得寸进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