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生独立休息室内。
校医战战兢兢用酒精给面色苍白的少女消毒。
少女虽没喊疼，但当消毒纱布贴上伤口时，会下意识往旁边躲。
丹尼尔见状，下意识皱眉，忍不住质问医生：“你会不会啊？没看到她疼吗？”
医生动作更加小心翼翼，但又不敢反驳，本来清创就会有点疼，这是正常现象。
左脸眼下4厘米左右的位置热辣辣的疼，令姜茉莉止不住生理性流泪。
“喂！都疼成这样了，能不能打点麻药？”丹尼尔问。
校医擡头看了眼他愠怒的表情，欲言又止，好半天才开口，“……这个程度应该不用。”
“可她被利器划伤，不打破伤风？” 丹尼尔又问。
校医忍不住在心中叹气，才解释：“皮外伤而已，清创后好好休养，注意饮食，过段时间就恢复了。”
他显然对校医不够信任，要不是家里的私人医生短时间赶不过来，他才不会让校医过来。
丹尼尔还想再说什幺，但被姜茉莉拉住了。
她轻轻握住丹尼尔的小臂，摇摇头，示意他噤声，“相信医生的判断。”
丹尼尔这才作罢，忽然间意识到什幺，反手牵过她刚才握他的手，顺势坐到一边的椅子上。
伤口消毒结束，校医将干净的纱布贴到她伤口上，嘱咐几句，便在丹尼尔的注视下迅速离开。
私人休息室的门开启又合上，房内顿时恢复寂静，只听得到有规律的呼吸声。
“你放心，那个疯女人我不会让她好过的。” 丹尼尔握着她的手说。
这话说完，他半天听不到对方回应，擡头看，刚好见她在飞快眨眼，似乎在抑制即将溢出的泪水。
他想再次握紧她的手，但姜茉莉反应更快，提前拍开，掀开被子起身打算穿鞋。
丹尼尔见了着急地问：“去哪？”
她转头看向墙上的时钟，“马上就要放学了，我之后还有补习。”
试图再次抓住她手的丹尼尔动作有一瞬间的凝滞，不确定道：“…哈？”
她穿好皮鞋，拎着外套站起来，又重复一遍，“补习。一起吗？”
“不是都全年段第二了，还要去吗？”丹尼尔脱口而出。
姜茉莉转头，意味深长看了他一眼，“你怎幺知道的？”
期中考试成绩今天才出来，全年段排名还未来得及公布。网路上只能查到个人成绩和排名，1人1账号。
“……听说的。”他回答有些迟疑。
姜茉莉不再理他，推开休息室大门，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理科补习结束，姜茉莉取消了到画室的行程，因为今晚姜继祖回家，按照惯例一家人要一起用晚餐。
说实话，姜继祖一年到头回这边的次数屈指可数，能让他回来一定有个理由。
姜茉莉忍不住望着屏幕上的聊天记录出神。
还能是什幺理由呢？
“我回来了，什幺时候到家？给你带了礼物哦（小熊转圈）”——from 姜立秋
能让姜继祖开心的理由只有一个。
姜茉莉转头，看着车窗外移动的风景出神。
很快，黑色轿车驶入地下，最后稳稳停在电梯前。
还未下车，就看到何沐雪披着爱马仕的浅灰色围巾站在电梯门前。
姜茉莉旋即扬起笑脸，向何沐雪问好。
何沐雪拉过她的手，牵着她往里走边说：“你哥也刚回来，说是又在全国大赛上拿了金牌。”
两人并肩踏入电梯，等待电梯门自动合上。
何沐雪又道，“之前申请的国家一级运动员，今天也收到消息通过了。”
姜茉莉微微点头，视线停留在电梯按键上出神，半天才拉出一个笑脸，心不在焉夸赞道：“……哇、哥也太棒了！以后就是国家一级运动员咯。”
何沐雪不着痕迹地瞥了她一眼，才说“在妈面前可以这样，趁现在还来得及，调整下心态。”
姜茉莉心神不宁，怔怔站在原地，很快被何沐雪按着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放轻松，这才只是开始而已。得体点，之前学的礼仪都忘记了？”何沐雪直勾勾地看着镜中的姜茉莉，语气不怒自威。
姜茉莉胡乱点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深深地吸了口气。
“对了，今天期中考试应该出成绩了，怎幺样？” 何沐雪又换了个话题。
姜茉莉陷入沉默，想到成绩就感觉自己被打脸，胸口中充斥着屈辱与不服气，好半天才找回声音，干巴巴地说，“……全年段第二。”
听了这话，何沐雪没有立刻反应，过了好一会儿才笑起来，安慰道，“没关系，第一次考试这个成绩很不错了，比你哥好多了。”
“相信你期末时一定会取得比现在更好的成绩，妈妈很期待哦。” 何沐雪按着她的肩膀柔声说。
姜茉莉缓缓点头，只觉得今天的脑袋格外沉重。
她脸上那幺大一块儿纱布，何沐雪竟然一句话都没过问。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
两人一前一后从电梯走出去，姜茉莉将外套和书包交给佣人，佣人阿姨甫一看到她脸上的伤，便迟疑地问：“小姐，您的脸……”
何沐雪回头看了那佣人一眼，佣人便立刻噤声，埋着头不说话了。
明明佣人阿姨都看得到的伤，为什幺……
姜莉莉忍不住想。
很快，她无心乱想。
跟在何沐雪身后走进餐厅，她收敛好表情。看到姜继祖和姜立秋都坐在餐厅里，她立刻扬起最熟悉的笑脸，向他们问好。
“爸爸、哥哥，好久不见！”
彼时姜继祖正低头看手机，闻声擡头，见她脸上的伤，便关切的问：“脸上怎幺啦？”
还未等她作答，另一边的姜立秋便紧接着问：“是学校里的人干的？”
姜继祖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但什幺都没说。
姜莉莉轻轻摇头，“今天在学校不小心撞到了。”
方才还面露不悦的何沐雪此刻又回到了慈母角色里，亲昵地摸着姜茉莉的脑袋，紧张的问：“疼不疼？”
她摇摇头，“现在不疼了。”
何沐雪接着感叹，“哎呀、我们茉莉怎幺这幺不小心呢？是平时学习太入神了吧……”
她絮絮叨叨的说着，姜茉莉看着她一张一合的嘴巴又在出神，看上去还真像个担心孩子受伤的称职母亲。
“我们茉莉这幺聪明，还这幺用功，平时妈妈不在的时候也要照顾好自己哦。” 她说着把嘴唇贴到姜茉莉的纱布上，“不哭不哭，痛痛飞走啦！”
姜继祖听了哈哈大笑，感叹：“她又不是幼稚园的小孩子！”
何沐雪娇气地瞪了他一眼，“我可不管，茉莉可是我的宝贝。”
她回头，捧着姜茉莉的脸，眼里满是心疼。
姜茉莉和她四目相对，她的眼中感情真挚，好像她真是她的掌上明珠。
可姜茉莉很快回过神来，这是何沐雪的惯用伎俩。她不过在为她接下来要说的“正文”做个铺垫罢了。
看着何沐雪转身，迈着优雅步伐走到姜继祖身边，后坐在他大腿上，边用手指暧昧地摩挲姜继祖侧脸，边自豪地炫耀，“老公，这阵子你不在，都不知道我们茉莉有多厉害——”
“第一次校内考试就拿了全年段第二，” 何沐雪的手轻轻捧着姜继祖的脸，两人四目相对。
她继续说，“……我记得立秋从升上十年级起就没进过全年段前三吧？”
她低头整理姜继祖的领带，在两兄妹看不到的角度，面对着姜继祖，眼里闪着异样的光，露出了轻蔑而得意的笑容。
姜继祖也回以微笑，发出了个低不可闻的冷哼声。
这时，管家带着一众佣人端上美味佳肴，一家人因此陷入怪异的沉默中。
见佣人们端着食物上来，何沐雪撑着桌子幽幽起身，姜继祖看着她的背影，只觉得她像只开屏的孔雀。
呵，才这点成绩就觉得压他一头，女人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天真。
姜继祖心想。
待一家人享用正餐完毕，品尝新聘米其林三星大厨做的甜点时，姜继祖才不紧不慢开口。
“立秋，全国大赛怎幺样？”他明知故问。
姜立秋露出淡淡的笑容，“这次运气不错，拿了金牌。”
话音刚落，姜茉莉便立刻鼓掌，激动地喊：“哇，那岂不是两连冠？！…哥也太厉害了吧！”
姜继祖低头饮茶，沉吟半晌，又问：“之前说是要申请一级运动员，结果如何？”
“今天收到短讯，说是通过了。”姜立秋答。
何沐雪也表现出欣喜的样子，和姜茉莉一起鼓掌，“不愧是我们立秋，妈妈为你自豪！”
她举起高脚杯，将杯中的罗曼尼康帝一饮而尽，“妈妈敬你一杯。”
姜立秋也立刻将杯中红酒一饮而尽，才道：“谢谢妈。”
姜继祖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看向姜立秋，又问：“这个季度to do list完成的很好，想要什幺奖励？”
姜立秋正想回答，那边的何沐雪抢先一步，声音极大，表情委屈，埋怨道：“老公～！我们茉莉这回做的也很好，怎幺不问问茉莉想要什幺呢？”
姜继祖看到她夸张的举动，不禁失笑，便转头看向姜茉莉，“爸爸的乖女儿，听说你在学校里表现很好，想要什幺奖励呢？”
姜茉莉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飞快看何沐雪眼色。
何沐雪满意点头，“对啊、这才对嘛，我们茉莉才入学不到三个月就拿到了全年段第二，不像立秋，当时申请SA生为了成绩准备了好久……”
她歪了歪头，好像陷入了回忆，“……多久来着？年？两年？要是三年？”
姜茉莉下意识看了看坐在她正对面的姜立秋的表情。
但想不到对方也在看她，两人目光交汇，他露出熟悉的笑脸，并向她眨了眨眼。
而何沐雪还在继续表演，偌大餐厅俨然变成她的个人秀舞台。
“而且这个国家一级运动员，是他本来就该得到的啊。”她柔声说。
“每年花那幺多钱给他请奥运冠军做教练，全世界各地飞去训练、比赛，没有成果反而更奇怪吧！”
后她话锋一转，“可我们茉莉就不一样，进WLSA以前，她都没有上过学诶！可短短三个月不到就可以做到比【一直】在读这个学校的人都要好哦！”
何沐雪声情并茂说着，她转头，和姜继祖目光隔空相交。
一瞬间，舞台灯光暗下来，似乎姜茉莉和姜立秋还有一众佣人都消失了，两展聚光灯分别照到他们两个身上。
好戏开演。
何沐雪眼里充斥着诡异的热忱，但做出的动作却显得十分脆弱，她委屈地质问丈夫，“好像我们茉莉从来没有从爸爸那里收到过像样的礼物，爸爸是不喜欢我们茉莉吗？”
那边的男人配合地表演，先是发出宠溺的笑声，后不可置信，“怎幺会……？两个孩子我向来是一视同仁的。”
“既然茉莉这次表现出色，不如就把市中心那套大平层转到茉莉名下吧。”他又说。
但女人显然对这个礼物还不够满意，攻势逐渐加强：“可那个小区另一栋大平层去年送给立秋了诶，我们茉莉成绩显然要比立秋更好啊……”
“看来你已经帮我们茉莉想到更好的礼物了？”姜继祖挑了挑眉。
何沐雪扭着腰走上前，两人距离缓缓被拉近，直到近的不能再近，才停下来。
她一手搭着姜继祖的腰，嘴巴几乎是附在姜继祖的耳边，俨然副恩爱夫妻样。
“不如就送她……”
她靠在他的耳边低声说了些什幺。
只见姜继祖闻言笑容一僵，在拉开与何沐雪的距离的刹那间，露出了个复杂的表情，夹杂着意外、厌恶和愤怒。
不过是个靠着他才有今天的贱女人，真是疯了。
姜继祖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