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芙蓉又开了。我仿佛又看见她走在前面,说着好久没见之类的话,暮辉的光穿过木芙蓉茂密的缝隙,细碎地落在她灰色的长裙。
“小深,你看,木芙蓉开了。”她回过头,朝我微微一笑。
顺着话语,目光从她裙边不规则的碎影,看向那双有岁月痕迹的眼睛,眼角的皱纹细细聚拢。指尖紧缩,我没回答她,也没看她。
蛙声,雨声,和黑夜降临,我甚至可以听见丈夫在门外叹息的声音。半敞的檀木门散去血腥味,接生人粗糙的手抚上高高的肚子。
”夫人,再坚持一下,快出来了.”她的声音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汗湿的头发粘在脸上,我偏过头,窗外的木芙蓉被雨滴打得左右不定.好像他们在全部开放,又好像在整朵整朵坠落.剧痛屏蔽所有感觉之前,血污与喧嚣中,我看见孩子的眼睛变成黑夜墨蓝又冷漠的面庞,像无数次让我战栗的一样.
海风很咸,四周静悄悄。后背传来机车熄火的声音,急忙的脚步。十叶抽掉我手中的烟,烟草味道被碾熄在地。
她盯着我的眼睛,似乎又因为愧疚,连忙低头看向熄灭的烟头。
”别生气了,我不知道那是你妈妈。真的很抱歉,原谅我吧,我已经登门道歉。我给你准备了便当,趁热吃。这周唯一的三文鱼和海蟹我留下来了。”海风和她的声音拍打着耳蜗。
边说,她拿出淡黄色的便当盒,放在我的身边。我没回话,也知道十叶希望听到那句“没关系”,可我不想说。
我看向墨蓝的大海。潮湿的风里,她一巴掌扇向母亲,迅速红起的伤痕,母亲震惊的目光望着我。十叶说什幺“婊子你不知道他有女朋友吗,这幺老的女人怎幺也不要脸”她转过身还想训斥我时,我推开她,不受控制颤抖地扶起跌落在路上的母亲。
“十叶,我现在不想看见你。还有你打的人时我的母亲。”
再次触摸上记忆中柔软的腰肢和手臂,母亲灰色长裙沾上灰尘,她痛苦闭上眼。我用力地扶起她,也避开显而易见的破皮处。
十叶不可置信道:“她看起来才三十出头,怎幺可能是你的母亲?”同行的机友连忙拉住她“十叶,你。。别说了”
母亲靠着我的肩膀,用只有我俩听得见的声音说:“小深,谈恋爱了。那女孩看来真喜欢你。”我拼命咽下喉头无数想否定的话,像和自己赌气一样:“是,我和她在一起了。”
十叶我不讨厌,待我很好,在刚来时很照顾我。把劳工里最轻松的活分给了我.工友混熟后也故作嫉妒地说,你小子才来一年就和老板女儿在一起,你嫁过去不错啊.我那时吞咽着和家里完全的糙米,又去夹桌上廖剩无几的鱼肉,脑子里只想着好累好累,模棱两可回到:\"大小姐可看不上我这种穷小子,别开玩笑了.\"当然引来一阵唏嘘.
但我躺回床上,望向天花板暗处的霉斑,听着同伴忽大忽小的呼噜声又睡不着.以前的事像解封的洪水一样袭来,我是想她了吧,可能.身体的疲惫终于压迫了神经,闭上眼的那刻我听见她说:\"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