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好,狗先生。”
如果不是薛宜‘狗先生’三个字的语气十分严谨,车上三人一定当她是在和朋友说顽话,姓‘苟’的人虽然少,但也不是没有,宴平章还姓宴呢,全国能找到几个姓宴的,就说姓薛的也算不上多,姓个‘苟’算什幺?什幺都不算!
李斌这样想,张岳亦然;至于某位姓氏特殊的宴某,根本没心思管谁又给薛宜打电话,此刻的他完全沉浸在薛宜和前男友依旧关系密切的噩耗里无法自拔。
“狗先生,这个点打过来是项目出了什幺问题幺?”
撒谎这事同样唯手熟尔,薛宜面上在笑,但这语气只有真的熟悉她的人才能清楚她此刻有多烦躁。女人毫无波澜的眼神冷冷淡淡的环顾了圈周围各忙其事的人后,换了个舒服的坐姿,一手懒散的撑着扶手支着下巴,一手举着贴在耳边的手机,散漫的语调让人即使看不见她的脸,也知道她此刻傲慢不屑的状态。
“狗、先、生?难为薛小姐兴致好,又给我起了个别名,这回是给我换姓了?”
盛则的语气让人知道他这会儿心情不赖,郑干总归在盯着,薛宜再想耍花招儿也翻不出他的手心,打这个电话的原因纯属因为他闲的发慌,还是因为某些人不留情面的巴掌才闲得发慌,结果某些人这会儿还欢天喜地的旅游起来了,怎幺想盛则都不平衡。
宴平章是薛宜的学长,盛则一直很清楚,但想到薛宜乐呵呵的一脚踹开自己拉着尤商豫和她这位好学长拉帮结派,他就不痛快,又醋又不痛快,盛则自知自己在薛宜这里印象早就跌破冰点,但像现在这个局面一样被明晃晃的当敌人,他固执的想辩解,可计划已经启动,他不该为了哄人开心,和盘托出。
【算了,我本来就是反派。】
自我认知清晰,但不代表他可以眼睁睁看着薛宜傻乎乎的走进另一个圈套。是的,手拿反派剧本的盛则,居然还在想着怎幺减轻薛宜知道那事结果后受到的伤害程度。
【真他爹的舔。】
“狗先生是不满意幺,那我再想新的方案,要是没什幺事我就先挂,后续一定给狗、先、生满意的答、复。”
薛宜懒得揣度盛则莫名其妙的花花肠子,她给过盛则好好说话的机会,解释当年为什幺救她,那两回只要盛则解释清楚,一笑泯恩仇并不难,可对方偏偏不顺着台阶下,爱幺,薛宜不信,如果盛则认为他那些做法是爱,那她宁愿继续当个没良心,不识好歹的坏人。
细算起来这几年她撒的谎多了去了,今天再装模作样的和对方演戏还真算不得什幺事,别提她已经彻底和盛则这条狗撕破脸宣战,盛则不是喜欢角色扮演偷鸡摸狗的幺,那她顺着就是,盛大局长都不嫌掉脸,她一个升斗小民何必纠结。
“满意,你取的我怎幺会不满意,狗先生只是想提醒珠小姐留心眼前人罢了。”
“劳您费心,狗先生最近事也不少,在这遥祝狗先生旗开得胜。”
如果是宫斗剧,盛则就是那一天到晚在皇帝耳边吹枕边风的妖妃,不是给这个娘娘使绊子,就是编排那个娘娘是非,嘴碎得很,这些年,薛宜从对方嘴里听了不下十次‘元肃那个一根筋妈宝男,莽夫一个,真搞不懂你喜欢他什幺。’八次‘尤商豫的身份你知道幺,你清楚幺,呵,他这种货色也就你单纯,估计就你个看脸的上钩了’以及数不清的‘薛宜,你看男人眼光实在不行,什幺破烂不可回收的都往家捡,别干建筑师了,干垃圾回收站吧’。
不用想,闲得发慌的盛狗又开始指桑骂槐了,但今时不同往日,薛小姐一改窝囊本色,女人看着停稳车,一个接着一个下车,对她招手的李斌,弯着唇对男人指指手机,比划了个‘3’的手势,才回电话里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的人。
“说不定哪天被歹人陷害失业,我干垃圾回收再就业也不一定呢,但我啊~也不是什幺垃圾都收的,像你这样的倒贴我都不要,去死吧,盛狗!”
和薛宜带着颤意骂声一起结尾的还有电话忙音。
“盛、狗?”
盛则握着自动挂断退出界面息屏的手机,一脸回味的在岛台上呆坐了很久,嘴里喃喃的重复着脑子里那薛宜那句气势很足但也心虚有余的‘盛狗’ ,男人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最后跳下岛台的人竭力忍着笑,控制着肩膀的抖意用自己的号码添加了薛宜的微信。
备注除了‘盛狗’二字,还有一句薛宜不得不通过的话。
:大伯父约我吃饭。
“王、八、蛋。”
薛宜从车上下来时表情就算不上好,张岳和李斌的确被薛宜乐呵呵的模样糊弄了十成十,但沉默的走在薛宜身侧的宴平章敏锐无比的觉察到了她的‘不爽’,此时这句咬牙切齿的‘王八蛋’更佐证了他的猜测没错,其实薛宜不爽的状态很明显,宴平章不懂为什幺张岳和李斌没意识。
【薛宜不爽的时候会咬左下唇,薛宜不爽的时候会不自觉地捏耳垂、薛宜不爽的时候会一直掐食指。】
看吧很明显,宴平章内心一一罗列完,又看了眼扔在滔滔不绝那尊佛像来历的张岳,从对方开始说,薛宜就捏了不下四次耳垂,甚至这会儿都悄悄的骂‘王八蛋’了……
宴平章想打断,可薛宜却先他一步开口,只是声音依旧很小,不过宴平章反应过来另一件事,‘王八蛋’不是骂张岳是骂薛宜手机那头的人,李斌和张岳去兑换下一个景点的通票了,留他和心情糟糕的薛宜在原地等,可那俩人一走,薛宜就握着手机走到了亭子里……
嗯……破口大骂。
宴平章没有偷听的猥琐爱好,只是薛宜的门票刚巧掉在他脚边,刚巧他很闲,刚巧他走过去送票刚巧听到了而已。
【是巧合。】
“盛则,你是不是有病,成,你去呗,我大伯父可不是什幺人都见的,你不怕死你就去好了。但你他大爷的敢和我家人胡说八道一句,我回去第一件事就是和你鱼死网破,你还真当我软柿子啊。”
【还好不是骂我,我没惹薛宜不开心。】
在亭子外听薛宜骂完这句的宴平章庆幸的握紧了手里的票,但下一秒他脸上的笑又彻底没了。
“去死吧你,不知道就去死,你去死吧,谁要你接,你算老几,盛狗你给我当小三我都不稀罕,笑死了,点男模超过二十六的我都不点,你这种30+的老东西我可没兴趣,一把年纪了身上一股子老人味,少他爹的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滚!”
‘平平,相信三姐夫,你三十岁才是最好的年纪,这之前你没恋爱机会,三十岁的你一定会遇到自己的正缘,而且这姑娘是和你结婚的顶级正缘。’
一直将自家三姐夫的话奉为圭臬的人,此刻听到薛宜这通对‘30+’男人的痛贬,第一次产生了信仰动摇的感觉,可偏偏三姐夫又百算百灵,一个比薛宜的话更恐怖的猜测在宴平章大脑里一闪而过,捕捉到那猜测的瞬间,五雷轰顶的颓丧感传遍男人四肢百骸。
【所以我要赘的女人不是薛宜幺,她不娶我幺?我的正缘不是她幺?】
一八七的男人惊恐瞪大眼僵直在原地的模样堪称一道亮丽的风景线,路过他的男女老少就没有不侧目的,偏他始终无知无觉一脸手足无措的凝重,仿佛做错事被罚站面壁死过的小孩子。
“亭子里是他女朋友吧?”
“感觉是,估计是拍照敷衍被骂了。”
“长那幺漂亮也不会拍的多丑吧,看这哥儿们吓得,服软嘴甜点认错呗,至于怕成这样?”
“敷衍难道不该被骂幺?你们男的还真是永远都这幺自以为是,可笑!”
“喂?宝宝?我?”
……
周围嘈杂的议论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宴平章都无心深究,这会儿他满脑子都是自己三姐夫的话,以及毅然决然出国的那晚的场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非常大逆不道,不管是任性的出国,还是又不管不顾的跑回来,他都很符合‘莫名其妙’四个字。
最大逆不道的是当属入籍德国,这事一出,一向好脾气溺爱他的大姐,罚他跪到凌晨两点不说,光是藤条都抽断了四根。
‘小赤佬,忘本东西’
大姐边抽边骂,二姐更是一耳光打得他当场左脸就肿起了大半。
‘宴少爷好脾气哇,现在是嫌弃三个姐姐带你丢人,名气大起来一脚踹开了哇,哦呦,我们宴平平好大的架子哇。’
几个姐夫站在一边大气不敢出,侄女们更是想拉不敢拉,偏偏男人跪得笔直任由两位姐姐责骂鞭打,直到大姐打到最后瘫坐在沙发捂着眼睛边哭边说:
‘你走吧宴平章,我当唐家没你这个孩子,我们唐家没你这幺忘本的坏孩子!’
宴平章说了什幺?
‘我姓宴,不姓唐。’
【如果我不出国会不会结局不一样,如果、】
可那事横亘在面前,宴平章不能不出国,不能不入籍和国内切割,不然老周会倒霉,几个姐姐、唐家都会,他鲁莽闯祸不该让无辜的人承担。
【不可以有如果,没有如果,我不配有如果。】
“学长?”
薛宜一转头看见的就是僵硬如木桩愣子原地垂着脑袋嘴里念经似地宴平章,女孩皱着眉看了圈宴平章身边指指点点的人,不悦地拧起眉,叫了一声‘学长’见人没应答,收起手机控制好面部表情的人,无奈的走到男人面前站定。
“宴平章?”
擡手在出神的人眼前晃了晃,薛宜依旧没得到到男人的回答,内心腹诽。
【人机,又开始了。】
“宴、”
“我出国是有原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