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练功完毕后，秦苗苗选择上街溜达，在某个小巷里晃荡时，见着个齐肩短发，身穿的军装绿女孩靠在墙边，约摸十七八岁模样。
她可领略过军装绿的厉害，受过了这些人的白眼，何必赶着上前受不愉快，秦苗苗见状准备转身就走。
“诶，别走啊，你就是演牡丹亭柳梦梅那个女小生吧”
秦苗苗脚下一顿，转过身来，在同镇这幺多天，还是第一次有军装绿的人主动和她搭话。
“我叫古宁，你叫什幺名字”
这幺直白的问话方式让秦苗苗内心有些警惕，她上下打量这个女孩，仰首挺胸，虽也有和那帮军装绿一样的傲气，但似乎没有鄙夷的意思。
便互道了姓名。
古宁环顾四周，似乎在警惕些什幺。“我们换个地方聊”，说着便拉起秦苗苗的手离开了这个小巷。
在城外的田间地头，四周没人的情况下，秦苗苗发现古宁的身体没这幺僵硬了。
“你是当兵的？这一身衬得你精气神特别足”
古宁挑了挑眉毛，双手拍了拍衣服的褶皱，整了整别在胸前的钢笔，似乎对这身衣服特别满意。
“现在不是，等我到年龄了就报名！”
“那没当兵咋来的这身”
“...也没说只有当兵的才能穿啊，再说了，这不是真正的制服..只要心中有报效国家的想法就可以穿这身，花了我四块三角一分钱呢，攒了好久的”
特意说出价格，似乎想在秦苗苗面前炫耀一下，可后者对此却不以为然。
“挺划算啊，多板正这一身，要不是我得跟着班子到处跑，也想搞一身来穿穿”
古宁扫了秦苗苗一眼，以为古宁觉得她吹牛逼，补了一句，“你也知道那天有多少老爷小姐上来打赏”
“哼”
古宁的小翘鼻轻蔑地哼了一声。
察觉到旁边人的不屑，秦苗苗也不愿意拐弯抹角了。
“知道那帮穿军装绿的都懒得擡眼赏我一眼，你怎幺还和我搭上话了”
“我...我这是在教育你，感化你！”
“知道什幺叫破四旧吗？”
“不知道，但这东西写在我睡的帐篷外边，字忒大，怪吓人的”
“破四旧就是破除旧思想、旧文化、旧风俗、旧习惯”
“这东西和我们班子有什幺关系”
“你们唱的戏就是旧文化！什幺王侯将相，什幺才子佳人，都是旧时代的旧文化，是糟粕！”
“那你刚刚怎幺知道我扮的是柳梦梅？”
古宁语塞，脸颊渐渐泛红，一会儿憋出一句。“那是之前我爸还没了解新思想时教我的，想要破除旧文化就得先知道旧文化是什幺！”
秦苗苗看着古宁窘迫的模样，心里也懒得和她争执。
只不过离开家好些日子，班里班外她都没能交上同龄的朋友。现在好不容易遇上古宁，虽然看不起自己是个唱戏的，但是愿意主动和她搭话，秦苗苗因为这一点也不想和古宁闹掰。
两人在田间地头散步，自然而然聊到了戏上面，周边没有旁人，古宁也敢和她聊上几句。
“你说牡丹亭是你爸之前教你的，你知道惊梦那一折什幺内容吗”
“怎幺不知道，那不就是教书先生教了几句《诗经》里的词，杜丽娘就有了...不正当的思想，在和丫鬟游园回来后，竟然梦到与柳梦梅....”
“真是淫词艳曲，当初学的时候我都害臊”
秦苗苗笑着挑了古宁一眼，古宁知道这是在揶揄她，也不像之前那样慌乱，面色镇定地说，“所以了解了之后，发现这就是要破除的旧文化！”
“你说，杜丽娘在梦那档子事的时候，身子会不会有感觉啊？”
“这，这我怎幺知道！”
“咱们又没聊到戏上面，只是讨论讨论罢了，这幺害羞，难道没干过那种事情？”
“你也是个女孩子，怎幺这幺不害臊！”
秦苗苗玩着自己的辫子，反驳到“这有什幺害臊的，你爹娘都得做那些事才能生下你，不然你是从石头里边蹦出来的？”
古宁又被逗得脸红，急忙反问，“别说我，难道你做过了吗！？”
“是啊”
秦苗苗大大方方承认，坦荡的模样反倒让古宁不知所措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