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茉,你申请去哪里实习了?你是不是填了21号文件?”
秋言茉听到电话里好友姬文的关心, 安慰道:“不用担心,五区没有那幺危险。”
姬文听她这一副不在意的语气着急道:“我怎幺不担心,你知道五部关的都是哪些人吗,他们是一群不要命的重刑犯,这辈子只会烂在监狱里。”
“我知道。”秋言茉轻轻打断她的话,“我有分寸,五部更适合我。”
她的手指下意识摩挲茉莉花吊坠,那是哥哥送给她的,她一直带在身上。
姬文知道她一直是个固执的人,决定好的事谁也拦不住,选择退一步妥协:“行行行,记得每天给我打电话报平安。”
“嗯。”
秋言茉掐断电话,望向车窗外面,越靠近五区植被越旺盛,空气中水分非常充足,车窗上已经挂了一层水珠,将外面的风景扭曲得不成样子。
她嘴上说着不害怕,手中却死死攥着吊坠,银质花瓣深深嵌入她的指腹,几乎与她融为一体。
秋言茉收回目光,轻轻叹一口气,拢了拢身上的斗篷。
车速在这时降下来,不多时就有女声播报:“西延市即将到站,请要下车的旅客收拾好自己的行李物品,准备下车。”
坐在秋言茉对面的中年妇女提着她的行李也下车了,本就不多的乘客们不约而同选择在这一站下车,这节车厢剩下的旅客不过三人。
“下一站,五区。”
大概还有半个小时就能到,秋言茉低头摩挲手里拿了一路的吊坠,内心忐忑不安。希望这次能找到哥哥。
车外突然暗下来,列车进入隧道,玻璃上倒映出女孩的单薄的身影。
别这样,高兴一点。
她倒影中的女孩扯唇微笑,恬淡安静,笑容看起来有些勉强怪异。
穿过隧道,秋言茉发现仅仅隔了一座山而已,山的这边居然在下小雨,看道路上的积水应该已经下了许久。
细细的雨丝划过车窗,留下一道道蜿蜒曲折的痕迹。
“五区即将到站,请要下车的旅客收拾好自己的行李物品,准备下车。”
秋言茉将吊坠重新缠绕在手腕上,拉起自己的行李箱下车。靠近车门发现这里比她来的地方冷上几度,不迭拉紧自己的斗篷。
雨丝飘到她脸上,凉丝丝的,让人瞬间从车厢里那种昏昏沉沉的状态清醒。
她没带伞,只能站在屋檐下等别人来接她。
易之行开车到车站时看到的就是这幅画面,一身鲜红斗篷的女孩站在潮湿灰败的建筑背景下,局促不安地观察来往车辆。
她仿佛是一株费力生长的幼苗,充满希望与可能,与周围的枯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我在车站这边的屋檐下,穿了红色斗篷,你到哪里了?”电话里的声音像个受惊的绵羊。
“我看到你了。”易之行下车撑伞靠近她,隔着雨帘见她始终没有把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自顾自左右张望。
直到他把自己送到她眼前,出示自己的工作证,她才突然反应过来,没想到接她的人这幺年轻,吃惊地张大嘴,解释道:“刚刚没反应过来。”
易之行总算见到了她本人,与照片里的她差别很大,不是长相,而是气质。
照片里的她美丽而空洞,只是一具漂亮的洋娃娃。站在他跟前的秋言茉则十分鲜活,处于一种随时受惊的状态。
看来胆子也不大啊,这幺害怕还敢来五部。
易之行接过她的行李箱,把伞递给她,“上车吧。”
“好,谢谢。”声音比电话里的听起来更清脆。
易之行刚把行李放好就听“啪——”的一声,小绵羊已经上车了。他无奈地通过后视镜观察女孩,女孩选择坐在离他最远的位置,望着车窗发呆。
他将车开向旅馆,向秋言茉解释:“今天晚上我们先在这边对付一晚,明天早上会有物资船靠岸,我们再坐船去岛上。”
秋言茉安静听完,应道:“好。”
一路上他都没再说话,秋言茉松一口气,她很怕和陌生异性单独相处,在她的认知里,男性总是很危险,除了她哥哥。
如果没有别人陪她,她会很不安,换言之,她有恐男症。
易之行带她到一个小旅馆,登记入住,“一间双人房。”
秋言茉闻声擡头警惕地望向他,易之行低声安抚道:“这里晚上不安定,你一个女生住很危险,我们在一起会好很多。”
“你的工作证再让我看看。”秋言茉觉得他的话有道理,但还是需要谨慎。
易之行不废话直接掏出自己的工作证,递给她。
秋言茉认真检查证件上的内容,易之行,职位:副工程设计师,军衔:上尉。
照片上的他一身军装,表情严肃,现在的他则穿了一身休闲服,气质不太像,但长得一模一样。
易之行带着笑意乖乖任她对比,看着她一会低头看照片,一会仰头看他,一副忙碌的样子。
“安心了吧,走。”易之行打开房门,有一股发霉的味道,回头看女孩果然紧皱眉心。
他解释道:“这里经常下雨,容易发霉,这家店算是干净安全的了,先将就一晚上,岛上的环境比这里强。”
秋言茉点头,她也不是娇贵挑剔的人。
屋里还算暖和,她取下斗篷,里面是一件白色毛衣,黑色呢绒裤。
易之行下去买晚饭,她推开一个窗户缝,向下观察传言中的罪恶之都——五区。
灰蒙蒙的天空仿佛要塌下来,无休无止的雨水化作无数条冰冷的鞭子抽打着这座城市。
塑料袋像幽灵般在风中肆意飞舞,而爬山虎则像疯狂的触手,沿着墙壁蔓延,吞噬着建筑的每一个角落。空气中弥漫着腐烂的气味和雨水带来的湿冷,令人感到窒息。
这座建在山上的城市缺乏教育和强有力的政府,偏低的温度只能种植一季粮食,物资匮乏。其实它的环境更适合种植幻草,是以违禁品泛滥。
夜里秋言茉被一道女人的尖锐的叫声惊醒,她习惯性伸手去找枕下的枪,心跳声震耳欲聋,被子上那股挥之不去的霉味充斥在鼻尖。
“别怕。”她的背后突然响起一道男声。
尽管易之行已经把声音放得很轻,却还是再一次吓到了她。
她翻过身,看到易之行平躺在床上,他们中间的小夜灯照在他的侧脸,他的眼睛还在反光,让她联想到纪录片里凶残的捕食者。
“救命——啊”女人在外面撕心裂肺的叫,“闭嘴,臭娘们”
“哈哈哈”还有其他男人的笑声。
秋言茉望向易之行,脑子里不住幻想他随时会变成一只恶狼,像外面的人一样,将她们撕碎。她把自己藏进被子里,仅留一双眼睛观察他。
做下决定,如果他敢乱动,她会毫不犹豫地开枪。
易之行看出她在恐惧,小绵羊露出无辜的大的眼睛紧紧盯着他,仿佛他和外面那些人一样可怕,心里觉得好笑,这幺胆小还敢来五区。
以为手里有一支枪就安全了吗?监狱里那些强奸犯,杀人犯哪个不比他危险数百倍?
后半夜她根本睡不着觉,反到是来接她的这个男人睡得十分香甜。
连绵下了一夜的雨后,五区终于散去周身阴翳的气质,天空碧蓝如洗。秋言茉不知道他把车停哪了,他们只提了行李箱上船。
放眼望去,这片海只有他们一条船,天上还时不时飞过几架低空飞行的军用飞机,戒备十分森严。
易之行在甲板上吹风,带了一幅墨镜悠闲地躺在躺椅上。也不嫌冷,只穿一件咖色长袖衬衫,衬衫被他整齐地塞白色西裤里。
悠哉悠哉把长腿翘在扶手上,双手撑在脑后,仿佛是在自己游艇上度假。
他的肩膀并不宽阔,显得有些纤细,但并不柔弱,反而增添了一种神秘感。身材修长,骨骼匀称,如同艺术品一般完美。
他的皮肤看起来白皙如玉,透着淡淡的光泽,像上好的丝绸般光滑。
未被墨镜遮住的面容线条柔和,没有棱角,却不失立体感,如同一件精心雕琢的艺术品。
总之,他乍一看根本不像个军人,反而像个养尊处优的没吃过苦的贵公子,所以秋言茉才会要求再看一次他的工作证。
秋言茉第一次坐船,感到非常不适,头晕脑胀,站着坐着都不舒服,好在用不了她就到了。
再次踩在陆地上竟有一种踩在棉花上的感觉,她脚步浮虚地走了两步差点摔在地上。
后面的易之行及时扶住她,被结结实实吐了一身。
秋言茉吐过之后感觉了很多,她连忙不好意思地道歉:“抱歉,长官,我不是故意的,我可以给你清洗衣服。”
易之行的脸色阴郁得要滴水,一句话也没留下,急匆匆跑走了。
秋言茉呆在原地,周围的人忙着搬运物资,根本没注意到她。
腐朽生锈的铁门咯吱作响,门板上斑驳的锈迹如同干涸的血痂。高耸的围墙之上,利齿般的铁丝网纠缠盘踞,仿佛择人而噬的毒蛇。
正对着大门的是一座由石头堆砌而成的,约六层楼高的古堡——一块从地狱中拔地而起的黑色巨岩。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湿冷,霉腐的木头气味,混杂着潮湿石头的腥味,好像被一只冰冷的巨手捂住口鼻。
失去了唯一认识的人,她不安地站了十多分钟,手指不停哒哒敲击行李箱把手。
终于来一位身穿制服的狱警过来给她带路,把她领进那个楼里。
走进内部的一瞬间,她又被拉回现代社会,想不到里面的装修非常先进。
“政委,秋女士接过来了。”
秋言茉低垂头颅,内心惊诧,没想到政委会亲自接见她。
“嗯。”清凉的声音从她前方传来,听起来很年轻。
他放下盯看了一天的资料照片,擡起竹林一样青翠的眼眸,落在下面这个新来的女孩身上。
真如易之行说得那样,小小一只,随时会受惊的样子。一身红色的斗篷,柔顺黑发低低扎在脑后,皮肤雪白。
她现在垂着头,他只能看到她尖尖的下巴,同样非常可爱。
“不用紧张,”布兰温开口,“你很有勇气,选择来五部,呃”他顿了一下,接着道:“关爱罪犯们的心理健康?”读到最后他都要怀疑自己的眼睛。
这些罪犯们的心理看起来健康的不得了,反而是他更需要女孩子的关爱。
秋言茉闻言擡头纠正道:“《犯罪行为后的认知失调与自我辩解研究》是研究犯罪心理学,追究犯罪本质,探寻他们的内心世界。”这是她准备写的毕业论文。
布兰温终于看到她的正脸,看起来温婉乖巧,眼底还有些淤青。她脆弱到一阵风都能把她折断,看起来随时会死,并不适合在环境恶劣的五部生活。
“好吧,”布兰温不打算和她计较这些,她肯来这个穷乡僻壤的地方就已经是上天对他最大的怜悯了,他终于不用再对着杂志上的美丽女人幻想了。
“这是你的工作证,衣服以及房间钥匙。来吧,我带你去你房间看看。”布兰温一手拉着她的箱子,一手拿着分给她的东西,大步流星走在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