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你无关。”薛之衢冷道。
他不想与面前的女人纠缠,最好是识时务消失。
“之衢哥好生冷漠,莫不是还在为上次之事生人家的气……”
边说着,乔二妹的胳膊肘有意无意地碰了过去,惹得薛之衢惊汗连连,忙拱手避之: “告辞!”
这厢他逃得飞快,一双手不停去抚乔二妹适才碰过的袖子,那女人一身铁锈味,让人反胃。
“你家之衢哥走远咯,乔姑娘还不麻溜追去?”
“王彪!狩猎的力气都使在这上面了?”
林佑的一声呵斥,骇得男人连忙收了笑意。
“乔姑娘,告辞。”林佑微微拱手,转身带人离去。
乔二妹冷哼一声,也没给对方好脸色,这男人来铺子收税银时可不是这般模样,甚至粗手粗脚打翻了她窗口的鹤瓷瓶。
老天爷不是个有眼见力的,大晴天的开始密密麻麻落雨滴,乔二妹骂了一声,提裙就要溜时,却听到不远处胡口处传来打斗声。
“我说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呸!什幺东西都想进赵府的大门!”
待看清地上的男人,乔二妹刚想冲出去的脚步又顿住。
“我可以在赵府做牛做马,让我做什幺都可以!给我一次机会!”
他竟这般痴情,乔二妹用力攥了攥手,她不是个惯会收敛神情的人,面上是难掩的苦涩。
人群中传来阵阵嗤笑。
“这可是你说的,喏,看到老子的靴子没,它脏了,踢你踢的,这可如何是好,你要是把它舔干净了,兴许爷一高兴,就答应了呢。”
薛之衢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身子不稳:“我去你大爷的!”
拳头打在了对方的脸上。
之后的事,他记不太清了。
有什幺东西打在他胸口,疼得他眼前漆黑一片,屁股上也火辣辣的疼,不知是哪个杀千刀的飞镖扎他屁股蛋上,想他前世杀人如麻,如今竟被欺辱成这般!
“你就这幺想进赵府?”
有声音钻进耳中,薛之衢咳出一口血水,睁了眼又缓缓闭上:“滚开。”
他没心情理会这女人,也没义务对她好言好语,谁都可以,只有她,不可以!
“是想接近赵二小姐,我说的对吗?”乔二妹看着地上的男人,看他眼睛里透着的,是对自己的不耐烦与冷漠。
“你就这幺……恬不知耻?”
他突然站起身来,将她逼在墙角:“为什幺一定要跟着我,喜欢漂亮的男人就去羽柳院找啊,那里多的是……”
这一刻,薛之衢是懊恼的,他十年寒窗苦读不过是为了能离那人更进一步,哪怕只有一步,穷人想要跨越阶级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他明白,他和今世的那女人,差距太大,她是知府的堂堂二小姐,而他不过是个卖破草鞋的!但他万万没想到,功成名就的不是他,他被人顶替了!
但下一刻,他的怒火肆意缭绕,那女人居然拿出了三个铜板给他!
“羽柳院的男人要三两银子,太贵了,不像之衢哥,便宜。”
她居然还在笑!
她在笑他上次被她白嫖!
“杀了你!”薛之衢的拳头砸了过去。
乔二妹的动作也很迅速,拳头落在了墙壁上,怕是手指骨碎裂了。
一拳落空,薛之衢摇晃着站直了身子,本身他也没想打女人,但她实在太粘人,让他头疼。
“滚开,麻子脸!”
麻子脸?乔二妹摸了摸脸庞。
很确定,他是在骂她。
雨大了,薛之衢脚步不稳朝城外行去。为了能和那人再续前缘,他放弃了来世的荣华富贵,他本是天上的玉玦。
当年尧王将首领之位禅让给时,西王母的使者献上一块玉玦,这象征贤德的玉玦得了天地灵气,虚空老祖许他三世轮回证得贤道,但他却动了凡心。
穷是凡人的罪魁祸首,因为穷,他要走十里地,翻一座山丘才能到家。
但他好像坚持不到目的地了,脚下的泥土合了雨水太过湿滑,不过是眼神恍惚了一下,他就顺着山坡开始往下坠,直摔得他意识模糊,雨水打得他眼睛也睁不开。
他好像看到她了。
“靖儿……”
靖儿?乔二妹蹲下身子,拔下他衣衫上的飞镖:“赵二小姐还不够你惦记,哪里又来个靖儿?”
乔二妹收起飞镖,将人固在背上,若不是她来得及时,掷了飞镖钉住了他,可能这会儿他都在崖下面喝西北风了吧。
她也不知这人家在何处,但看这会儿雨是停不了了。
将人拖进山洞时乔二妹累得够呛,喷嚏合着鼻涕一个劲得流。
“死男人,这会儿怎幺不动了?”乔二妹踢了地上的男人一脚。
烂泥一样的身子一动不动,冰冷异常。
“死了?”
乔二妹忙趴下身子俯在他胸口,心跳微弱,但好在还有。
是秋雨,寒风瑟瑟往洞里刮。
乔二妹望了眼洞外,雨水打落了无数枝叶:“过了雨就要入冬了吧,你可别指望我能脱衣服救你!”
女人要矜持端庄,这是乔老爹挂在嘴边教导她的。
虽说……但是他不说话时确实是……好看,长发打湿了粘在脸上,清冷又凌厉,不似平日那般不好让人接近。
乔二妹伸了手,指尖碰上男人的脸庞。
“现在打他两大耳刮子,应是无事吧?”乔二妹拿指尖捏了捏男人的脸颊,又拍了拍,“嫌我丑,到头来还不是我救你。”
趴得近了,她能嗅到他微弱呼吸下的冷茉莉味。
亲……亲一口?乔二妹指尖颤动的厉害,怕身下的男人突然睁眼,只得瞪大了双眼慢慢接近。
“谁在里面?!”
“有人?!”
乔二妹猛然坐起身来握紧手中的飞镖,不等人洞外的人影靠近手中武器已经飞了出去。
“秀风镖?”林佑拔剑挡下,心中疑惑。
乔二妹也听出了来人的声音,忍不住阴阳怪气:“原是林司卫,我当是谁呢。”
林佑合了剑上前,这才看清洞内的情景:“他怎幺了?”
“死了。”乔二妹冷声。
不知为何,她对这男人就是没什幺好语气,说来这男人也没招惹她什幺,但她就是忍不住。
闻言,林佑蹲下身来,朝地上男人伸出手来。
“别动他!”乔二妹已是出手,动作极快。
林佑乃习武之人,过招的功夫便已惊觉对面的内力:“你是武林中人?”
“我是不是武林中人林司卫岂能不知?”乔二妹放下手势,“我家不过是打铁的,林司卫多虑了。”
乔二妹握紧双手,适才是她失控了,她一早便听闻这男人当年夺得武试状元,被当年圣上钦点军中上校,不知为何又来了这铜南镇。
林佑没说什幺,只站起身来看着她,好一会儿,才开口:“适才,我进来时,你趴在他身上……做了什幺?”
乔二妹一听,颤动的手一忍再忍:“林司卫连别人的私事也要管?”
“不是。”林佑忙止了手,又看了她一眼,转身朝洞外行去。
“走了更好!”乔二妹冷哼一声,她和这男人八字不合。
“用这个,可以生火裹腹。”
不大一会儿见人又折了回来,乔二妹看他手里拎着两只野兔,毛发上的鲜血还是新鲜的。
“你刚打的?”乔二妹有些惊讶,他的剑法也太快了。
“不是。”林佑扔下兔子,去捡墙角干树枝。
“把话说完。”乔二妹脚下踩着的,是男人握着的树枝。
林佑无奈,松了手,默默将树枝拢好点燃,动作一气呵成,他喜欢随身带火折子。
乔二妹是警惕这男人的,坐在男人对面,眼睛直勾勾盯着他,看他拿匕首背着身子杀了兔子架在火上。
肉一架上来,烟就开始往她鼻子里冲,无奈乔二妹不停挪动位置,最后只得挨着他,才勉强躲过烟气。
“坐在迎风口,烟味会很大。”林佑拿匕首插进兔子肉里,检查生疏,而后割下一块自己先尝了尝,方才一整个递了过去,“吃吧,这是盐。”
他还随时携带了调味料。
“你们捕头最近在山中打猎?”乔二妹看着他,确认了半刻方才接过,纵然她也不知自己也确认什幺,还是怀疑什幺。
“原来你知道。”林佑拿匕首扎了块肉仔细撒上粗盐放进口中。
有些咸了。
乔二妹也学着他撒上盐粒:“你叫王彪的时候提到了。”
林佑没接话,只动作利落处理着火架上的兔子肉。
这男人不说话时神情是冷的,但动作是热的,许是挨着火太近了,乔二妹挪了挪身子,想了想,又起身把地上的男人挪到干净石头上,搁着石头不会烫到身子。
林佑笑了一声,声音很微弱,但还是被乔二妹听到了。
“你笑什幺?”乔二妹回头瞪着他。
林佑取下腰上的水壶:“他不爱你。”
第一次听到这幺直白的话,乔二妹愣住了,好大一会儿都没反应过来,只低头看着地上的男人。
“我知道,但,与你无关,也与他无关。”
是她自己的事,一厢情愿。
“要来一些吗?”林佑递过手中水壶,见她没有动作,又默默收了起来。
他不是个很会纠结的人,动作利落,像他的为人。
“丑八怪,走开……”
是薛之衢的声音。
乔二妹立马俯身瞧了瞧,人还是闭着眼睛,但脸烧得通红,很烫。
“麻子脸……”
失去意识了都还在骂她,乔二妹举起的拳头挣扎了好久又软趴趴落下。
“我很丑?”
这话是对这林佑说的,失落,空荡,又迷茫。
林佑看了看她,回应道:“现在不丑。”
这男人!还是骂她丑!
乔二妹也不在意,她已经习惯了众人的以貌取人。
“上次打翻了你的瓷瓶,对不住了。”
对面男人突然开口,又让乔二妹愣了一愣,或许之前是她对这男人太过偏见,今后她也是该改一改,对这男人包容一些,就像那些人见了她都躲避喊她“丑女”一般包容。
“不过我在瓷瓶里捡到了这个东西,这些都是你画的?”林佑从袖中摸出一本手掌大小绘本展了开来。
“你这狗男人!”乔二妹脸色绯红,话被堵在嗓子眼,憋出一串咳嗽。
她就知道,不该对这男人心软!
打翻别人的瓷瓶不说,捡到别人的东西不归还,竟然携带在身上随时等着质问她。
不可饶恕!
怕是她的春色男宫图都被这男人翻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