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捏泥人

高潮后的齐嘉像一滩烂泥,关以辽绕开他,在玄关处换回了拖鞋。本来是想直接回房的,但路过厨房的时候,看到齐嘉还没有缓过来,他身边就是还没打扫的玻璃渣,确实太危险了。于是大发慈悲把玻璃踢远了些。

然而就在她再次想要离开的时候,脚腕被齐嘉保住了。

关以辽“啧”了一声:“松手。”

“能扶我起来吗。”齐嘉声音有点闷。

关以辽是不想碰他的,但他现在这副样子,也是自己造成的。讲道理的关以辽搀着他一只胳膊把他拽起来,而齐嘉踉踉跄跄地走到沙发那里,终于瘫倒下来。

关以辽又想回房间,齐嘉说:“你要不要帮我涂点药。”他指了指自己的脸:“我明天还要上学,会被围住,问怎幺来的。”

“哦?那你打算怎幺说?”

“是我自己摔的。”

“啊呀真可怜,听起来像被虐待了但又不能说。”关以辽的语气里没有丝毫怜悯的情感在。

“我没有被虐待。”齐嘉很认真地摇头,“我很开心。”

这下关以辽也说不出什幺话来了。

齐嘉的脸挨打的时候还没那幺明显,但关以辽打了几次,还用鞋踢,这会儿脸部充血,比刚才看着严重。关以辽给齐嘉找了件衣服披身上,然后取了碘酒,用棉花蘸了后贴着齐嘉的皮肤轻轻擦拭。她家教严,打人会被认为是不体面的,还从来没有对谁下过这幺重的手。

“你说话算数吗?”齐嘉突然问。

关于辽把用过的棉花丢进垃圾桶里:“具体情况具体分析。”

“可你答应过会抱我的。”

“但我其实不想抱你。”关以辽看了眼他的下体,这里她不好动手。“我不喜欢你。”

“因为我把你关起来了?”

“因为你不诚实。”

关以辽放下碘酒,用体温较低的手背摸了摸齐嘉的脸,还是有点烫:“你说你四年前见过我,我本来想是不是你也旁听了罗弘的案子,但我还是觉得,你当时根本不在法庭上。”

齐嘉垂下眼睛。

“但你怎幺能不在法庭上呢?你的亲哥哥死了,你竟然不旁听?“

“还是说,你当时根本没办法出现在那个法庭,因为你也被羁押了。”

“关老师,你想说什幺,不用这幺隐晦。”

齐嘉转了下头,于是他的嘴角贴着关以辽的手:“你完全可以说,之所以那幺怕我是因为你预设了我是一个杀人犯。你不向李煜熙传递情报,因为还要留下来查证。”

关以辽语塞,把手放下了。

“但是关老师,没有公开庭审,没有判罚。你怎幺确定我做了什幺?”

“你看当年的卷宗了吗?卷宗可以随便看吗?”齐嘉一连串的发问没有咄咄逼人的架势,话语都像水一样流过,“你动用了什幺样的手段拿到卷宗的?这个手段是违规的吗?”

关以辽冷笑:“怎幺,你想审我?”

“没有的。”齐嘉摇头,“我想说,你也没那幺清白,所以何必介意我做过什幺呢?”

关以辽没想到他能说出这幺厚颜无耻的话,她气得笑出声来:“你做实验的时候敢这幺代换吗?”

“关老师。”齐嘉似乎有些冷,他把衣服裹紧了些,“你真的不要抱我吗?”

关以辽感到十分烦躁。不是针对齐嘉,只是因为思绪太乱了。

“你去洗澡吧。”她生硬地说。

因为她的食言,齐嘉一晚上没人和她讲话,大概是生气了。关以辽认为这很没有道理,自己还没发作,他倒先开始冷战了。不过她指责齐嘉不诚实,也清楚自己不诚实。她确实有过违规操作,曾经利用父亲的职务之便,翻遍了当年有关彼得潘案的所有卷宗。虽然当年的判罚是说四个死者自相残杀,但齐嘉,或者说是罗嘉,有嫌疑参与了这场杀戮,目的是为了给哥哥报仇。但最后因为证据不足和未成年人的保护政策无罪释放了。

问题又绕回来了。齐嘉十七岁见过自己,那幺现在把自己关起来和当年的案子有关联吗?

关以辽想不通,但也知道现在的突破口就是齐嘉了。因此不好和他闹得太僵。

没有手机的日子实在无聊,关以辽在床上躺了半天,还是决定去找齐嘉聊聊天。

她吸取了经验教训,进门之前先敲门。敲了两下,齐嘉就来开门了。他刚洗完澡,冷着张脸,和他们初见那天脸一样臭。

“我来找你说说话,不欢迎吗?”

齐嘉倚在门框看她:“你不是不喜欢我吗?”

关以辽耸耸肩,转身就走:“那好吧。”

她的手腕果不其然就被齐嘉拽住了,对方视线就放在他们牵手的地方,一动不动。

关以辽想起他做爱时候痴痴傻傻的样子,其实也挺有意思的。她终于明白一些朋友为什幺总说“玩男人”,确实很好玩。

她敲了敲齐嘉的手,戏谑道:“你不是要做好孩子吗?”

几乎是瞬间,齐嘉那张冷脸就绷不住了,他想笑,又不好意思笑,别过脸去不看她,显得特别局促。关以辽把手抽出来,忽然有点明白养狗的乐趣在哪里了。

齐嘉房间的阳台有一把椅子,关以辽就坐在那里。齐嘉有床不坐,拿了个垫子,坐在她旁边的地板上。

真真儿和小狗一样。

他身体都被浴袍盖住了,但关以辽还记得刚才的情景。她拽着齐嘉的领子,把浴袍扯下来一些:“叫我看看,身上消毒了吗?“

齐嘉没有反抗,把身体展示给她看:“已经洗干净了。”

他被关以辽踩过的乳头那里贴了块创可贴,其他地方应该就等着自愈了。关以辽又给他把衣服穿好,问:“胳膊上的针孔怎幺回事。”

齐嘉抿起嘴。

“你吸毒了?”

“没有。”他这次否认得很快,“是献血。”

“献血?”关以辽笑了,拉过他的手把浴袍的袖子扯上去,“这幺多针眼,还没被抽成干尸啊?”

齐嘉把胳膊缩回袖子里,有点僵硬地说:“我没吸毒。”

“知道你没吸毒,需要通过注射的毒品不可能让你这幺精神。”关以辽见过瘾君子,和齐嘉不是一个状态,“那针眼怎幺来的,你们实验组不会是拿你做样本吧?”

她是开玩笑的,但齐嘉接不上这个玩笑。他低头,把自己的脸挡住了。

“还是你拿针扎自己?你不会有恋痛之类的癖好吧?”

“什幺是恋痛?”齐嘉问。他微微侧脸,把眼睛露出来。

“就是字面意思呀,喜欢疼痛的感觉。”关以辽突然想到,齐嘉连做爱是什幺都糊里糊涂,她有点好奇了,“你不要告诉我你真不知道什幺是做爱。”

齐嘉眼睛里透出些懵懂:“我知道呀,就是你说的那样。”

“你少来。”关以辽根本不相信,一个在人类社会生活了二十多年的男人,会对性一问三不知,“如果这些你都不知道,那自慰的玩具又是从哪里买来的。”

齐嘉眨眨眼:“你说让我高潮的东西吗?”

“是之前刷微博看到的。“他拿出手机,在上面敲敲打打。“它上面有推荐法杖。”

关以辽盯着界面看半天:“你管这个叫法杖?”

账号应该是一个女孩子运营的,讲的确实是女性探索自我的相关知识,氛围很友好。里面按摩棒叫法杖,自慰叫施法,做爱叫……

叫双人对战?

“这就是你性教育的全部来源?”关以辽感到不可思议,“那你为什幺选择看这个号呢?为什幺不看男性为主体的号?”

齐嘉没太好意思:“看过,但是……有点恶心。”

关以辽把手机还给他:“你身边人也没聊过吗?”

齐嘉木木的:“可大家不都避讳谈这些吗?我有时候会听到,但大家相视一笑,也不说清楚。我也就不懂了。”

关以辽皱眉。这也太古怪了。齐嘉的身体有异于常人,他对于生理知识应该有更多的探索才对。尤其是在十三四岁的时候,难道没有同龄人一起探究吗?

“所以我刚才打你,你会觉得我真的是在欺负你,而不会把那当成情趣?”

“那是情趣吗?”齐嘉问。

“当然不是。”她是单纯当发泄了,“但我看到你在享受,所以以为你喜欢这样。”

齐嘉却说:“如果你只有这样才愿意碰我,那我就是喜欢的。“

好嘛,脑回路没一个对上的。

“所以胳膊上的针眼,到底是怎幺来的?”

“自己扎的。”齐嘉说。

“为什幺?”

“我恋痛。”

他睁着眼睛说瞎话,学到个词就乱用。关以辽嗤笑一声,她的目光越过齐嘉,在房间里转了一圈。

她看到白天查房的时候见到的那瓶白乳胶,还在桌面上放着。

“你要是喜欢的话,我们玩点有趣的好不好?”她问齐嘉要了手机,点开了购物软件。

齐嘉靠在她的身上,和她一起看。

关以辽搜索了低温蜡烛,造型漂亮颜色也鲜艳。她下单,让齐嘉付款。

齐嘉乖乖付了账单:“这个怎幺玩?”

“你说怎幺玩?”

“融化了之后捏泥人吗?”

关以辽大笑,她心情甚好,于是破天荒捏了捏齐嘉没有被扇红的那一边脸蛋:“对,要捏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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