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嘴巴失守了...。
蔡芯倪今天真的很不对劲,总把自己维持的良好形象给破坏。
由于进展的太顺,关于徐御瑄的预期表现都被她捏在手中操控自如,没让大脑太过消耗费心,以致于防御系统没有完全开启。
结果聪明反被聪明误,在没有太多谨慎的考量之下,便不小心下意识跟随主从话语,把隐私透露给毫不相干的人听见。
怎幺办?
讲出去了。
这个隐私连相处多年的孟易芊都不晓得,怎幺就被徐御瑄先给知道了...。
顿时,蔡芯倪认为存在自己体内的优越感瞬间消失一大半,塑造出来的完美被不完整的原生家庭给带上一层灰蒙。
记忆拉回曾经,掀起她与父母之间不如意的过往,以及那明明有至亲血缘却出言不逊的妹妹。
蔡芯倪在大学毕业之前,接受过几次心理治疗。
治疗师的分析再再告知蔡芯倪要接受自己的出身背景,同时要释怀这并非是自己的错,只是刚好她就在那,她是那个环境成长的小孩,但这不是因果论的修行,仅此是此生的课题。
好好长大,好好感受情绪,认同且拥抱生活中一切的安排,只要是人,都会有困境要去面对。
蔡芯倪缺乏的是不懂怎幺接纳他人的情感交流,有着害怕失去的心在否定自我。
母亲跟父亲离婚的同年,母亲再婚了,那年她六岁,而那个破坏家庭的男人变成她法定上的父亲,顺便也让私生在外的女儿有了健全的家庭。
蔡芯倪一直觉得自己是那个家庭多出来的人。
她的个性其实很像母亲,强势又工作狂,常常留她一个人在家面对那两个陌生的家人。
而自己的父亲也组织新的家庭,对蔡芯倪许久不见关心。
法定父亲虽然温和,却还是隐约偏心亲生的妹妹,而她身为姊姊会被母亲要求成为榜样,无法用撒娇与任性的方式获得亲情的关注。
蔡芯倪从小就是比较稳重内敛的孩子,比起同年龄的幼稚小娃,明显更有顺从长者的意愿,母亲总会赞许她像个小大人很懂事,更说她的个性是当领导者的料。
然后,就没了,永远在这部份才有想法和蔡芯倪多聊几句。
这样的童年很遗憾,在亲人之间没有温暖的呵护,随着年纪越长越大,蔡芯倪对人的信赖也就越有排斥,甚至到了反感,总觉得虚情假意,一切都是为了表面才勉强应付的套路。
她姓蔡,继承的是原生父亲的姓氏。
妹妹姓姜,是那栋房子主人的姓氏,因此,总认为在家中她才是得天独厚的娇生惯养。
由于两姊妹都很会读书,常常透过学业竞争来换取忙碌母亲的夸奖和赞美。
逐渐的,她变成讨好型人格,没有受到正面肯定就会产生严重焦虑,害怕怠惰的松懈会让自己不再具有价值,即使这在外人看来只是适度的放松,她却无法停下,得用行程塞满所有的时间来获得安全感。
她不相信人随意变动的飘渺情感。
只相信一步一步累积起来的堡垒。
这抑郁的氛围持续到大学即将毕业,然而引爆两姊妹多年以来心结的也正是大四那年。
那时蔡芯倪校内的住宿生活即将告一段落。
谁知,当踏入家门走进房间时,发现自己的东西竟被换掉一大半,只剩一张原本的床跟衣柜,其他全变成妹妹会用到的家具,甚至这里之后有打算变成那女孩的独立书房。
「因为妳都只有在寒暑假才会回到家,房间空着也没用,我有跟妈商量,她同意我这幺做。」
在家中,蔡芯倪正面与妹妹对质,想弄明白这是否在暗示要准备把她赶出家门?
「妈同意?那请问我回来要睡哪里?」
「她说妳长大了,要开始学习独立生活,听说她从前都有以我们姊妹的名义各买一栋房子,算是给我们的成年礼,我想可能之后妳就要自己住在哪里了吧。」
「她从没跟我提起这件事。」
「这是我跟爸妈商量的结果,他们认同孩子应该搬出去自住,以后我也是会这样。」
「...商量?不跟长女商量,反而是跟次女谈好就执行?」
也就是说蔡芯倪有没有参与讨论都没关系?
她的想法理所当然被家庭忽略了?
「有差吗?」
「在这个家,我没有说话的权力吗?」
「妈就能代表妳,一直以来不都是这样吗?妳就一样听话吧,这才是最适合妳的表现,别让他们失望。」
「.......。」
听到这句故意的讽刺,蔡芯倪整个人简直快要窒息。
长久以来她追求的家庭和谐,竟然不过是他人眼中那个永远得被牵着线才敢移动丝毫的木头傀儡。
不用灵魂。
不用开口。
只要像个机器活着就好。
如今唯一能依靠的母亲也不愿再护着蔡芯倪了吗?
这已经打击太大。
谁知,妹妹紧接着带来另一个更大的摧残,即将震碎蔡芯倪的精神世界。
「如果妳不听话要继续待在家里,这样妈会很头疼,听说她公司营运不稳即将要被裁员了,都快达到退休的人,要找工作很不容易,也许从今往后都得靠爸的薪水才能生活,况且爸还得付我的大学学费跟出国进修硕士的钱,家里经济真的很难再养一个人。」
「.......。」
「妳听得懂我的意思吗?我们都得孝顺一点。」
「为什幺妳都这幺了解这个家的事?还有出国?为什幺就妳可以出国?我却只能听话待在国内的学校?而且妳最后那句话是什幺意思?再养一个人?说的好像我是外人。」
这句外人,让两姊妹仇恨值拉到最高点,互不相让的瞪着彼此。
「这个家有一个姓姜的女儿就够了,妳难道都没有察觉吗?光靠妈的薪水能养活一家人吗?我爸给妳吃,给妳住,给妳钱,还能替妳照顾妈,妳还想怎样?妳爸不管的孩子他管了,我都替他心疼呀!」
「.......。」
「蔡芯倪,我求妳让我爸好过一点好吗?我也求妳让我好过一点好吗?」
「...我不懂妳的话。」
「从小妈就要我一直跟着妳的资优做出一样好的成绩,妳考第一名,我如果考第二名就会被凶被骂,我跟妳的脚步跟的好喘,所以我希望妳能离开我的家,让妈可以不受妳影响好好多看我几眼。」
「...所以妳用妳的嫉妒让我失去家庭?就像妳爸当年一样,害我爸跟我妈离婚,你们父女一样贱!」
那句贱是藏在内心多年的恨,是蔡芯倪对这个家的恶心。
既然这里已经没有她的存在意义。
就走吧。
连房子她都不要了!
「跟妈说,房子留给她养老用,我可以靠自己,就算会饿死也不会再跟这个家伸手拿一毛钱!」
说完,蔡芯倪收拾行李,连夜走了。
母亲之后在一个月里陆陆续续打了上百通的电话找她。
可,倔将的不妥协让蔡芯倪一通都没回复。
没多久,她被诊断出患上抑郁症,有一段时间游走在精神科与身心科之间徘徊治疗,最后是透过心理治疗才慢慢步上应有的生活节奏和心理适应。
时光飞逝,蔡芯倪跟姜家就这样冷战两年过去,都没与母亲见面。
现在,也只有偶尔电话里联系,固定母亲节跟过年会见面之外,其他时间极少有接触,大多都用工作忙碌推辞相见。
一瞬间,蔡芯倪想明白了。
原来是因为在徐家,在这个和蔼可亲的场所,有她没有体验过的那种家人之间的温和相待,所以自然而然被憧憬的平和磁场给感化变得不再个性尖锐。
也难怪了。
难怪徐御瑄对想珍惜的人会这幺温柔包容,想必是因为家教的潜移默化导致。
蔡芯倪想着想着,不自觉的把伤口给处理好了。
她的记忆,也熟捻的继续藏好保存,如果真想走出阴影,就得与这些难受的故事共生共存共同前进,才能了解真正的自己是怎样的人,进而从中掌握住自己的任何抉择。
没有绝对完美的人生,但可以有追求完美的过程,就是蔡芯倪弥补自己童年的蜕变方式。
几分钟过去,在一切风平浪静的表象,蔡芯倪认真再度想完自己对于家庭的反思,这过程表现的毫无动静,没让徐御瑄看出什幺需要安慰的脆弱。
虽然,徐御瑄或多或少能从蔡芯倪的冷漠里察觉出气氛不佳,若是家庭还不错,应该是会有几句分享才是,但经理一句话都没说,那就表示介意。
她们不是第一天才认识,识相的小熊明白这是她展现体贴的时机,宁愿什幺都不讲,只愿单纯享受与心上人共有的安静时光。
「徐御瑄。」
当然,蔡芯倪不傻。
同理心强的女人将这份贴心牢牢记在心上,欣慰没有受到不礼貌的逼问。
徐御瑄的感情,给了蔡芯倪很大的修复空间。
「嗯?」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