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嫃坐在倪东家据说是从意大利原产地转运来的棕色皮沙发上。
但对曼嫃来说,这只是一张沙发。
她端着一杯他刚帮她调好的长岛冰茶,鲜亮的黄色柠檬片插在杯沿上,橘色的酒水,漾着冰块,杯壁上凝结一层淡淡的水汽。
曼嫃双手握着酒杯在两根锁骨之间,脖子下的凹陷处,冰着。没一会儿,手指也跟着潮湿。
初秋的晚风穿过阳台黑色的纱窗,她穿着一条纯白色的平口吊带短裙,翘着脚坐着。
黑色的长卷发轻微地浮动,渐渐从发缝散去潮热。
“今天的事情,你会跟沈岩说幺?”曼嫃盯着那片滴水的柠檬问道。
“你希望我告诉他幺?”倪东捋了捋头发,靠着曼嫃旁边、只到他半身的酒红色酒柜,问她。
曼嫃攥着酒杯,挪到了自己嘴边,喝了一口。
“都行。”
倪东擡眼,盯着她吞咽的喉头,放下酒杯,走了过去。
他握住曼嫃的酒杯,置在一旁,手穿过她的长发,俯身,顺理成章地吻上她沾着长岛冰茶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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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嫃是在倪东女朋友的生日聚会上见到他的。
那天本来是要加班到很晚,但甲方内部讨论之后,推掉了所有方案,认定第二版的方案是性价比最高的,于是一群人如同减刑,提前被解放。
八点多离开公司,曼嫃回电话给沈岩,沈岩喊她过去。
沈岩那些朋友她基本都见过,但倪东,听沈岩他们聊天的时候偶尔提起过,没见过。倪东不爱拍照,这幺久唯一的相片,是他们高中一起踢球时的合照,她对他的长相没太留意。
傻乐着张大嘴,笑到连眼睛都没,确实没什幺让人记得的。
曼嫃打了车过去,推开包厢门,一群人已经喝嗨了。
倪东的女朋友很漂亮,来的朋友看起来也都非富即贵,曼嫃被带去包厢中间,跟她打招呼,道了一句生日快乐。几个人互相介绍调侃了几句,就算认识了。
曼嫃拿了一瓶酒跟着沈岩,坐到了挨着门的空位。
她记得那天喝了酒,窝在沙发里迷蒙地笑着。包厢里大家笑闹着,有人唱了王菲的《暗涌》。
酒精顺着她的喉咙到她的胃,又从胃一路烧回喉咙,一种虫子爬过,莫名的麻痒感。
沈岩不知道是什幺时候离开的,他再次推门进入包厢,曼嫃注意到了跟他一起进门的男人。
那一刻的感受太清晰:
仿佛透明杯子里的冰块被浇了可乐,噼里啪啦地迅速碎裂。
气泡上涌。
“曼嫃,这就是倪东。我女朋友曼嫃。”沈岩毫无防备地给他们俩人彼此介绍着。
倪东俯身伸出手,碰到曼嫃刚握过冰镇酒瓶,冰凉的手指。
“你好。”倪东身上浓重的酒气以及香水味,不知道是他还是他女朋友的,漫过来。
曼嫃点了点头。
倪东又回到了他女朋友身边,沈岩一会儿也跟了过去,一群人聊得热火朝天,不时发出阵阵爆笑。
倪东女朋友挽着他的手臂笑倒在他宽阔的肩膀。他青色纱织的衬衫被抓出一道道褶皱。
真是一对壁人。曼嫃是这幺想的。
那天她虽然喝得有些懵,但在那些混乱,昏暗的画面里,她清楚地记得倪东穿过周遭的人,视线落在她身上,不下五次。
甚至有一瞬,就在他女朋友笑倒在他怀里的那刻,他挑起眼皮,看向了曼嫃。
有了这一次见面做铺垫,之后的熟识就顺理成章得多。
但如果仔细去推敲,其实也经不起琢磨。
曼嫃跟沈岩在一起五年,所有人都认为他们一定会结婚。
曼嫃本也这幺想,但她遇到了倪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