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毅的警官证还是热的,塑封膜都没撕干净。脚刚踏进派出所,后颈掠过一阵寒风。
他搓着冻红的耳朵钻进值班室,烤火桌没位置了,除了值班的警卫,对面还坐了一个小妹子,怀里抱着个刚出生没多久的婴儿。
\"王哥,这谁家孩子?\"他冲值班的老警卫扬下巴,顺手把接警记录本搁在暖气片上。
老警卫从老花镜上沿瞪他:“县政府送过来的,未成年性侵,孩子刚满三个月。”
郑毅的笑意瞬间卡在脸上,瞳孔聚焦着这对母子。
女孩缩在掉漆的铁椅里,怀中的婴儿正在啃她磨起球的袖口。
江玉兰小脸皱成团,拉出他嘴里的布料,“不能吃…别咬了…”
婴儿眨着黑溜溜的眼珠,饿的实在憋不住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老警卫叹了口气,招呼郑毅去买奶粉,当他提着塑料袋进来时,刚好闯上派出所所长。
所长看了眼他手里的东西,没说什幺。
把奶粉和盒饭给老警卫后,郑毅马不停蹄赶去办公室。
所长吹了吹保温杯里的热气,平淡叙述着。
“这个案子呢,扶贫组那边基本交代了,嫌疑人周榭跟江玉兰是一个组的,周榭没考上大学之前,就经常猥亵受害者,这点事村里人都晓得。”
“我们已经派人去找尸体了,但是上诉就没必要了。”
孩子生了,人也死了,告谁去。
郑毅滚了滚喉咙,右脸颊的肌肉却绷的死紧,“那她们两怎幺办。”
所长抿了口枸杞茶,才把目光移到他身上,“送福利院,申请法律援助。”
看郑毅还捏着个拳头杵在那,他哎了声,说,“你的心情我能理解,我当初刚进系统也是个毛头小子,但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犟有什幺用哩。”
“行了行了,县政府出了标语,你去领一下。”
值班室的铁门虚掩着。
老警卫笑的满脸褶子,正用搪瓷勺舀着温奶往婴儿嘴边送,对面的女孩茫然扒着盒饭,急促吞咽的动作跟仓鼠囤粮似的。
政府大院的梧桐树正在落叶。
郑毅看着看着晃了神,手里的红横幅突然散开在地,枯叶混着雪花,沾湿了边角——强奸猥亵未成年人,三年以上,直至死刑。
*
江玉兰抱着孩子坐在值班室,哄娃的手法明显熟练多了,摇摇晃晃的,含着她的食指骨节睡的可香。
队伍里来了个年轻人,还是个关系户,一开始还以为他是做样子,蛐蛐久了实在是不忍心。
警察也就是个工作,哪有倒贴钱上班的。
劝多了也不再劝,慢慢的都帮着尽点微薄之力。
郑毅撩开粗布帘子,带进一股雪粒子,那脸灿烂的,一看就是揣着好消息来的,“福利院刚好有个指标,我刚好又有个朋友在县中学,怎幺样王哥,我这事办的。”
老警员故作夸张的站起来让位,“喔哟,来来来,郑sir烤火。”
热气烘的江玉兰有些缺氧,她擡起红扑扑的脸,怯声问道,“那我能带他去上学吗?”
郑毅哽了下,叫她出来。
江玉兰把孩子小心塞到老警卫怀里,跟着他走出去。
后院电动车停车篷有个监控死角,郑毅看着面前的女孩,从挎包里拿出个纸袋,小声说着,“这里面有两万块钱,有法院的,还有我个人一点…”
江玉兰迟疑了两秒,接过袋子塞进旧棉服内侧打补丁的口袋,“谢谢…”
他又拿出个按键手机,说,“你有什幺困难就联系我,他在福利院不会差的,你平时放假也能去看他,等你读完九年义务教育,再把孩子领回去不迟。”
九减三,还有六年……
江玉兰转身就走,后面他还说了些什幺,话淹在风雪里听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