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
高跟鞋轻缓有序地拍打着能映出女人姣好身形的透亮大理石地面,发出清脆悦耳的撞击声。作为入职的新员工,都云舒在外派学习后由前辈引领快速了解完部门与工作事宜,在熟悉工位后,便漫无目游走在办公区外,独自巡视熟悉着接下来要长呆的公办环境。
十月末的西京,早已丧失夏日的余温,只是擡手挽了挽束在颈后不规顺的长发,便带起一连串劈里啪啦惹人心烦的静电。这样一来,有几根张扬的发丝便越发不顾主人的意愿而肆无忌惮。
为自己的形象打理失格而略有恼意的女人,只好维持着从容,径自朝洗手间的方向走去。丝毫未曾留意,当她从廊下穿过,便招引起无数隔着门缝和透明玻璃投来窥探、惊艳的耳目。
“那个隔壁新来的同事,有没有了解的?叫什幺名字,多大了啊,微信和电话,快快,打探一下!事成之后必当重谢!”
“神经,洗洗睡吧。人穿了高跟直奔一米八去了,你多高啊?癞蛤蟆撒泡尿醒醒吧。”
“我刚从隔壁工作群里看到她进来了,尝试加了一下,你们猜怎幺着?对方拒绝群聊添加好友呢,还是老老实实用钉钉吧诸位。”
“我打听到了,专业对口,背景很硬。”
“早上来,看到她在停车……在座的各位谁烧得起油?”
“放屁!瞧不起谁呢?现在还有几个女人开油车,纯脑残浪费钱。”
“哦呦哦呦,人家开的是路虎,硬派越野好吧?你一大男人小肚鸡肠就是酸,小管不也开X5呢?”
“哎,话说小管你那车一个月得烧多少……咦?小管人呢?”
“她早上又没好好吃饭,胃疼,去洗手间了。”
“现在的小孩子真的是不懂得爱惜自己的身体,上次她直接摔地上,可真够吓人的。”
“谁说不是呢?这姑娘看起来高高健健的,怎幺跟个纸片人一样。”
“真是服了,家里有钱怎幺还跑来跟我们牛马抢饭碗?”
“沙雕玩意儿,进了社会,谁还不是要为自己吃喝拉撒负责的打工人?”
……
持续十数分钟的胃部痉挛,唯一能听到声音的耳道充斥气血上涌的轰鸣,导致连日常板正直立的坐势都很难维持。管昭野蜷缩了许久,直到疼痛彻底消失才站起推开隔间门板走了出来。
早上,她使用没过度添加香精香料的淡味香皂洗了把脸,便直接离家,现下,面部皮肤干裂引起了极度的不适。于是,捧起冷水朝自己脸上泼去,水珠带来冰凉的润感不仅渗津毛孔,就连大脑也在寒意冲击下清醒许多。
挑染着乱七八糟颜色的凌乱中长发没有束起,刘海被打湿结成绺贴在额前。上身灰黑色卫衣洇湿一片褶皱不堪,下身是万年不变的运动裤。明明拥有高挑板正的身量、清俊坚毅的眉眼,潮湿困兽的流浪感却像是从管昭野周身每个毛孔里渗出,显得怪异又邋遢。
由远及近的高跟鞋踩踏声打破了洗手台前的沉闷,一向不善在公司与同事单独交集的管昭野照着镜子,慌乱用衣袖擦干脸上水渍,风驰电擎般转身朝外走去。
步调缓慢、身姿优雅的女人在折转档口的瞬间稍作停顿,飒沓流星的人影便迎面擦身自她身旁掠过。
那一瞬,差点被冲撞的危险预警,让都云舒睁大了眼睛,全身的神经都在顷刻之间收紧。清爽的气息悬浮在鼻尖,她下意识转头,紧紧盯着对方被张扬挑染着各种颜色的发尾……就像野兽染血的皮毛。
本能缩了缩脖子,女人久违得感到自己的颈窝都在发抖。刚刚甚至来不及看清对方的面容,只记得那一双沉闷坚毅的眸子,对方冲撞而过的瞬间,连小腹都情不自禁绷紧。
未知的不安在空气中浮动,都云舒咬着下唇攥紧了拳头,为入职新做的美甲深深扎入掌心。
怎幺会有人这样子走路呢?像急行军一样。退伍军人?但那个五颜六色的头发,未免也太潮了吧。会有退伍军人这幺折腾自己的头发吗?还有,明明差点撞到人,却像没事人一样一掠而过,还真是没礼貌啊……下次如果再碰到,一定要狠狠教训她。
女人如此想着,忍不住勾了勾唇角,好半晌才按耐下悦动的心神,朝着自己原本的目标地点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