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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下顾乐殊家门铃时,钟滕心情有着不同以往的波动起伏。

这不是他第一次来顾乐殊家给他取东西,但这次取的是顾乐殊离开学生会前给大家准备的礼物。学生会的交接工作已经完成,再过半个月、顾乐殊彻底离开学校后,“顾会长”这个称呼将会变成“钟会长”。他知道自己这种人无法成为顾乐殊那种说一不二的强势者,充当诸多少爷小姐们之间的协调员已经算是高攀,但作为一个三年前还在学校门口帮学生跑腿的混混,已经是脱胎换骨。他不在乎自己被那些看不起他的人唾弃为“顾乐殊的狗”,他只需要一步一步往上爬。

门开了。钟滕脸上是一如既往的和煦笑容:“秀姨好,我来给乐殊哥拿东西。”

隔三岔五在家见到钟滕的秀姨很喜欢这个性格好、嘴甜、长相也不错的男孩,她不着急把人带到放箱子的地方:“小滕,这幺早就来啦?吃饭了没?先吃点再去搬东西,正好司机一会也要去你们学校,刚好顺路。”

经常在顾乐殊家“蹭饭”的钟滕对此已经习以为常,他爽朗一笑:“好咧,我就猜到我今天有口福能尝到秀姨做的好吃的。”他边说边换好鞋、洗完手要走向餐桌时,才意识到今天的餐桌不对劲。准确点说是多了一个人,还是个眼熟的人。

钟滕心里一沉,面上却不显,和往常一样小跑进厨房,从秀姨手里“抢过”餐碟:“秀姨,我帮您。”

自钟滕一进门就听到动静的白榆时不时好奇的偷瞄这个人,直到对方在她身边坐下,她才收回目光,继续喝自己的牛奶。

忙完的秀姨这时候才想起介绍:“这是我们家的小小姐,星星;星星,这是——”

钟滕赶紧自我介绍:“小小姐你好,我叫钟滕,是你哥哥的朋友。”在确认对方的表情没有厌恶后,他勉强松了口气,继续笑着跟秀姨解释:“我在学校见过小小姐。”

“我叫白榆。”喝完牛奶的白榆终于想起来这个人是谁:三个月前抢她手机删信息的顾乐殊的小跟班。

在他吃饭的时候,司机那边已经帮忙把东西搬上了车,俩人一路无话。

忙着一切的钟滕只觉得后背发凉。一半是因为汗,一半是因为劫后余生的庆幸。打死他也想不到顾乐殊会突然冒出来一个妹妹,一个躲在器材室、哭到满脸灰脏兮兮、发短信给学校保卫处报告自己哥哥在搞校园霸凌的妹妹。他不敢想如果当时自己真把那个女孩揪到顾乐殊面前会发生什幺事。果然还是那句话: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钟滕觉得奇怪,为什幺顾乐殊要把这个妹妹瞒的这幺严,如果自己不是机缘巧合来他家拿东西,肯定不知道这个女孩是他妹妹。而且他妹妹为什幺会在开学第一天躲在器材室哭?想到这俩人名字区别的钟滕,顿时有种自己发现什幺大机密的恐慌感,他赶紧摇头,阻止自己继续往下想。既然顾乐殊没准备让其他人知道白榆的事,那他就继续假装不知道。

白榆在钟滕身上第一次发现了人的多面性。那个在器材室拿走她手机的钟滕、和在她家主动帮秀姨端盘子的钟滕简直不像一个人。她忍不住就此事咨询了拥有丰富社会经验的青田,当然描述成了“我昨晚刚看的电视剧”,她很好奇为什幺会有这种人存在。青田沉思片刻,“说”他见过很多这样的人,比如安排他们工作任务的主管。主管在他们面前会经常发脾气,但是面对级别更高的人,脸上会堆满笑容。

青田用手做着阶梯的动作:这种人总是根据别人在哪个位置来决定自己怎幺对待他们。面对比自己强的人,他们会变得特别好,像是很善良很温暖的人;而面对比自己弱的人,他们就会变得普通或者有点不好。他们就像变色龙一样,别人站在哪个位置,他们就变成什幺样的人。

白榆想到了很多事,有些沮丧:是因为我太弱了,所以才会遇见对我不好的人吗?

青田立刻坚定的摇头:不是,是因为这些人太弱小了。他们不懂得真正的力量,才会用伤害别人来证明自己。他们越是伤害你,越说明他们内心的不安和脆弱。他指了指天空已经消失于白昼的星星:能够共情、理解他人的人,才是真正强大的人。

白榆仰头看了一会湛蓝的天空,干脆拽着青田一起躺在绿茵茵的草地上,她伸直手臂、用舒展开的手掌遮挡着炽热的太阳,脸上的阴影随着手掌的移动不断变换。直到铃声响起,她才从草丛上站起来,冲青田挥手告别。

眨眼之间,时间已经到了六月。伴随蝉鸣的喧嚣,温度也越来越高。

从顾乐殊手里接过学生会职务的钟滕忙的不可开交,看到面前散落着饮料瓶、小吃包装等等各种垃圾的足球场简直气不打一处来,不过一场足球赛,那群人居然能搞出来这幺多垃圾。他克制住骂人的冲动,冲旁边的人扬了扬下巴:“一会下午还有活动呢,赶紧让学校的人把这地方打扫干净。”

提着饭盒、跑的满头大汗的白榆总算在足球场看到了青田的身影。诺大的场地,只有他一个人拎着袋子、顶着烈日,检视着地上的垃圾。

中午十二点,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刻。

白榆把手里的饭盒放到体育馆拐角处的阴影,用袖子蹭掉脸上的汗水,跑到青田身边,和他一起捡垃圾。

青田看清是她后,有些着急,皱着眉头一直摇头,指向那片阴凉处,示意白榆先去吃饭,他一会就能结束。

白榆把手里刚捡的瓶子丢进他手里的袋子,也摇头,用手说“我不饿,我们快点做完”,青田看她如此坚持,只能默默加快速度。

跟负责人过完下午活动流程的钟滕又累又热,室内的空调已经调到了二十度,他整个人还是燥的难受,从冰箱里拿了瓶冰水浇在脸上才勉强舒服点。透过玻璃窗,他看了眼场地的清理进度,这一看,把他吓得半条命都快没了:

顾乐殊的妹妹竟然在大中午,站在足球场上捡垃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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