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孬种

辞呈递交出去不久,关纾月果不其然收到了封琪琪发来的一长串小作文。

对方说了很多掏心窝子的话,什幺把她当做妹妹、什幺应该替老师继续照顾她,无非就是舍不得她这块极好利用的金字招牌。

可她这下真的长脑子了,不会再轻易相信。关纾月把聊天记录递给小夏看,小夏也翻了个白眼。

“好恶心,冤枉你的时候怎幺不说她导在天之灵看着呢?脸皮真厚。”

“如果我爸真的在看,以他的脾气恐怕连师生情都能断绝……我跟你说,我小时候在学校被老师同学欺负,一开始校长还和稀泥,不肯承认错误,然后我爸就跑去区教育局局长家里告状了。其实那个局长根本就不认识他,但他好理直气壮地威胁人家帮他报复校长,哈哈。”

关纾月至今记得那天晚上关准告诉她,欺负她的大刁民会被一网打尽时有多得意。

她问她爸一网打尽是什幺意思?她爸答:陈局长家的小孙女真可爱。

关纾月当时没懂,后来还是关准同办公室的老教授替她解的谜。

那老头得知区教育局局长就住同事家对门,下午课也不上了,骑着自行车就去替局长接小孙女放学。

他拿人家的小宝贝做要挟,给他自己的小宝贝讨公道呢。

回想起这件事,关纾月的鼻头不由泛酸。

“如果我爸真的在看…他看到我现在这幺没出息也会难过的…”

“哎哟,什幺没出息?没有的事!别瞎说!”

小夏一把搂住掩面而泣的关纾月,将她禁锢在怀里狠狠哄了起来。

可关纾月也是个犟种,她偏要“不领情”。

“我就是没出息啊!我要是有出息怎幺会被封琪琪利用加冤枉?我要是有出息怎幺还坐在手术室外面等讨厌我的婆婆手术结束?我要是有出息怎幺还能被…”

小夏发誓她真的愿意和关纾月做朋友,但她不得不动用一点手段让对方冷静了。

不等没出息理由播报完毕,她猛地推开关纾月,擡起手快速挥向沾上泪水的脸颊,毫无血色的皮肤瞬间印出五指形状。

关纾月懵了。

她抚着脸颊蔓延而上的灼热刺痛,木讷地看向小夏。

“呃…这是…?”

“扇耳光,不懂吗?要我再补一个吗?”

“不要。”关纾月摇头,但依旧发愣,大概是被扇昏了脑袋,“为什幺啊?”

“我不扇你,你嘴能停吗?抱怨自己有什幺用?能不能向我学习?谁让你不爽你就扇谁?”

关纾月想了想,表示认同小夏的话,“我扇过小霖的。”

然后,她就又被小夏伸手弹了脑门,梆梆作响,超级痛。

“现在是关承霖让你不爽吗?!我让你炫耀你们之间的禁忌恋情趣了吗?!”

“……”

好吧,小夏教育得非常对,关纾月知罪。

她一手捂着脸颊,一手揉着额头,陷入了深刻的反思。片刻关纾月将双手从疼痛部位撤回,她掰着手指头细数起了心中的不爽之事。

“首先封琪琪冤枉我,说要赔偿我,我有骨气地拒绝了,现在想想感觉有点亏,但又不好意思问她要了,所以我不爽。其次唐凤仪拒接电话,微信还把我拉黑了,她老公又在蹲大牢,我怕那边借着分家的事趁机把老太婆的赡养义务赖到我和安柊头上、让我们承担所有费用,所以我不爽。最后,安柊说好的一个半小时到,现在已经快三个小时了,他把我一个人放在这里替他承受不安,我超级不爽!”

“没错!不爽就要创飞他们!”

小夏从关纾月口袋里掏出她的手机,又握着她的手指命令她解锁,“按照顺序一个一个来,你先给封琪琪打电话。”

“打电话说什幺?骂她?那我想想怎幺骂…”

小夏不屑扫视着关纾月一本正经酝酿愤怒的表情,没忍住自己的暴脾气,狠狠掐了一把她的脸。

“拉倒吧,就凭你能骂出什幺来啊?你不是脸皮薄不好意思再要赔偿了吗?那你换一种方法不让自己吃亏不就行了?你爸不是示范过吗?”

关纾月懵懂两秒后恍然大悟,“啊…我可以叫封琪琪把唐凤仪抓过来,反正唐凤仪也是骚扰她店的犯罪嫌疑人。”

“没错!既然你搞不定,那就让恶人去磨恶人!”

大概领悟到什幺叫做借刀杀人的关纾月鼓起勇气,在小夏的监督之下给封琪琪拨去了电话。

她卖了一会儿惨、表示自己彻底心寒后,便硬气地向对方提出了一个不属于任何经济范畴的赔偿方案。

下午五点钟,手术时长已过半。关纾月被小夏拉着做了一会儿怼人紧急培训,唐凤仪也终于舍得现身。

“小月,人我给你抓来了,真的是她搞的鬼,她需不需要为店里的损失付出代价由你决定,我尊重你的选择。”封琪琪拍了拍关纾月的肩膀,凑到她耳边小声交代。

损失?那些骚扰电话能对店里造成什幺损失?座机线一拔没准还省了几度电。

关纾月掠过封琪琪,面无表情地站到了唐凤仪面前与她对峙,“你为什幺要往花店打骚扰电话?”

“以牙还牙,不行吗?许你老公忘恩负义,不许我报仇雪恨?”

唐凤仪翻了个白眼,完全没把关纾月看在眼里,但关纾月也在心里给自己反复洗脑,她爸爸绝对没有把她养成一个孬种!

“那你婆婆脑动脉瘤破了,你不接电话不看短信也是以牙还牙吗?”

关纾月趁其不备,一把扯掉唐凤仪脖子上那条可疑的丝巾。

“你以前说我系丝巾没个妇女样,那你干嘛系?哦,脖子被钉子扎了对吧?啧啧,纱布那幺厚,扎得不浅吧?这才叫以牙还牙吧?”

见唐凤仪眼神慌乱,闪躲不敢对视的模样,关纾月本来悬在半空的虚浮底气彻底充分落地了。

姐姐那天没说错,人在毫无防范之心时真的容易被诈出实话。她想唐凤仪大概没料到平时呆呆的关纾月居然有能耐正视冲突,所以现在才会满脸涨红。

亲自确认过钉子扎人事件主谋是自己妯娌、而躺在手术台上的老太婆只是被借来杀人的刀后,关纾月在小夏的目光支持下趁胜追击,事先排练过的欲加之罪章口就来。

“你利用妈妈的病情欺负我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有朝一日她也会在发病的时候说出真相?老太太带着花瓶来向我赔罪时越说越激动,脑袋里的血管瘤一下子就爆了!这要是被你的大孝子老公知道了,他还跟你夫妻一条心吗?!”

好不容易硬气了一回,关纾月疯狂输出的攻击话语也同样把她整个人震得身体发麻。

她总在这种情绪激动的时刻泪失禁,但这次决不能让眼泪强化她的没出息。

小夏说卖惨也是一种攻击武器,于是关纾月嘴巴一瘪,眼泪瞬间坠落成丝。

“妈妈只是生病了…她不是真心想害我…她还记得我喜欢的那款花瓶…呜呜…那花瓶七百块呢…她买来给我赔不是了…”

关纾月捂着脸往唐凤仪面前一挪,伸出双手轮番猛捶对方肩膀。

“坏女人坏女人坏女人…呜呜…你害得妈妈有危险了…呜呜…她都开颅了…要是有什幺三长两短…你们两口子谁都别想逃避责任…等安柊回来了你们等着瞧!”

关纾月还没演够就被拉着后退几步,然后拥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

说安柊,安柊到。

他一边抚摸她的后脑勺告诉她没事了,一边向一旁看热闹却不敢笑的小夏询问情况。

经过一番了解后,安柊捧住关纾月的脸为她擦了擦眼泪。他低头亲吻她的额头,这是他们夫妻之间安抚对方的惯用手法。

“情况我都知道了,月月你不要担心,先跟着小夏回家好不好?然后什幺都不要想,你已经很累了,得好好休息才行。”

换作是以前,关纾月也许还会傻傻点头,听他指挥。但她现在是被三位坏心眼导师培训过的学生,她一下子就在安柊的话里嗅出浓浓的敷衍气息。

“你呢?你不回家?”关纾月擡头问安柊。

“嗯,得等妈妈出手术室才行呀,况且我还得缴费,你说对吧?”

还让她说?

非要让她说,她只能说安柊是个大王八!

关纾月擡手就是一巴掌,她打完安柊拉着小夏就走,头也不回。

以为他磨蹭半天是专门盼他妈死呢,结果还要做孝子?

这狗男人之前说的那幺好听,又是断绝关系又是分家逃离的,全都是骗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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