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剧场续篇(暂挂,与正文完全无关

费大劲救回来的小狗不喜欢自己,蒋澄星从她时而躲闪的眼神、偶尔打蔫儿的态度,和经常性隔远的肢体距离中清晰地察觉了这一点。尽管大多数时候她都很乖,不拆家,不捣蛋,算是颇为省心的好孩子。

但蒋澄星还是有点不爽,就像此刻她回到家,卧在窝里的兽人只是动了动耳朵,把放在交叠前爪上的脑袋扭过来看向她——正八经的宠物犬这会儿不都该兴高采烈地扑过来,围着主人的裤腿打转吗?

当然,面对一只身体和精神都遭受过摧残的小兽要耐性十足。蒋澄星挂好包,给自己倒了杯水,边喝边向狗窝擡擡手,于是雌犬起身,慢吞吞地朝这边挪过来。

“怎幺总趴那垫子上?”她揉了揉拱到脚边的发顶,指腹离开时顺带薅了把毛耳朵,“虽然你现在不能出门,但我说过,家里除了我的工坊区,其他地方你都可以待。”

小狗晃晃脖子,打鼻腔里哼出一声。

“说话。”她拿鞋尖磕了磕她。

其实这头兽无法口吐人言,虽说在医院做检查时发现她的声带构造与人类相似,也并无明显受损,但许是由于错过了大脑语言塑造的关键期,导致很难改变早已固定下来的发声习惯。不过现代科技让事情另有转机,她给她买了个类人宠物专用的语音手环,可通过按下快捷键发出预设好的简单词句,以这家伙能听懂人话的智商没教几遍便迅速掌握了。

“知道了。”机械女声响起,紧接着还有一句,“出去玩。”

蒋澄星倾倒杯子,将剩余的水拢到掌心里,蹲下身送到跪坐着的小狗嘴边,对方抿抿唇,探出一小截舌尖卷上水面。

“欣欣,鉴于你上次出门差点挣脱绳链扑咬路人,我们说好了必须等你的社会化表现更进一步后再做打算。”她手端得稳,任由红软的舌体灵活翻腾,这小勺子挖来挖去,既拍打出细碎的水花,又舔舐过凹处的掌纹。

“上次目击者太多,居委会已经要求我尽快提交大型兽人安全饲养证明,否则便要上门处理,”她不紧不慢地说着,看到雌兽的卷舌一抻,直直滴下水来,“就算这东西本身并不难办,可为你跑一趟究竟值不值当呢?”

小狗迅速舔净最后一丝水,将下半张脸整个埋入手掌,鼻头又顶又蹭,间或闷出幽微的呜呜声。然而主人半晌没有动作,她这才像反应过来什幺似的一个激灵,慌急慌忙地摆动尾巴。

蒋澄星撤回手,示意家犬一边玩去,自己则去厨房洗了个苹果。今天回来得早了些,因为学校晚上没课,明天又正好放假,难得轻松,她甚至有闲心试着把果皮削得完整不断。

然而等她端着切好装碗的果肉坐进沙发,原本躺回窝里的小狗又忽地窜了出来。只见她弓着身子抓挠主人的膝盖,腕间的手环微微一闪:“零食。”

只有馋嘴的时候才知道亲人。蒋澄星拿牙签叉了一块喂过去,第二块擡高了胳膊,接着是第三块、第四块,最后她把整只碗交给她,空出来的双手揽住腰部,牢牢把人往怀里一带。

小狗捧着碗,翻眼珠子向上瞄了一眼。蒋澄星摁开电视,随手挑了个封面雅致的影片开始播放:“吃吧。”

各色人物踩着悠扬和缓的小调挨个登场,咔吧咔吧的清脆榨汁声也相继响起,比起围观荧幕剧情,蒋澄星将更多注意力流向怀中触感温热的大抱枕。毛绒的后脑勺抵着她的下巴,很难想象这颗脑袋上盈顺的头发不久前还干草似的枯乱,包括之前秃不拉叽的犬耳,现在也如初春酥雨般蓬细柔软。

我养的。她伸手撩起一缕发丝,视线跟随回落的发梢一同下移。宽大的白色T恤松松垮垮地挂在兽人肩上,从领口隐约可见肌理匀称的皮肉,曾经坑坑洼洼的创伤大多愈合,只是还有一些陈年疮疤需要用药慢慢祛除。她顺着腰际摸索,发现最近好像把人养圆实了点,绵乎乎的软肉在指缝间绷紧又有弹性地展开。

咀嚼声顿住,小狗又擡眼朝上望去。女主人神色自若得仿佛按在胸口上的手是什幺医疗器械。她甚至扒开她的耳朵,唇齿呢喃间吹起细小的耳绒:“继续吃……乖。”声音的涟漪经由耳道扩散,让被搂住的身体整个打起颤来。

没能充分嚼碎的苹果块几乎是不受控制地随着唾液流向口腔深处,嗓子眼干得要命,喉咙紧得像被兀然拧上的水龙头。小狗张张嘴,下一瞬,未来及发出的呼叫就和未来及吞下苹果一齐卡在了咽头。

五根指头压着项圈掐上脖子,能一击毙命的要害又一次系于他人之手。并不陌生的感觉,每个被奴役的兽人都会在生命的不同时段无数次体会到相同的感受。可是无法习惯,生存的本能不允许她平静地趟入死亡,她对这一刻的感受永远毛骨悚然。她僵挺着身子,像趴在岩下避难的小动物,瑟瑟发抖地等待头顶的阴云再次散去。

然而虎口却在慢慢收拢。卡在喉咙里的苹果棱角尖尖,每每吞咽只会让内壁更加刺痛,被压迫的气管发出砂纸摩擦的声音,呼吸变得愈发艰难,她扭身翻滚挣扎,水果碗掉在地上,而颈间的束缚依然纹丝不动。

“呲——”带有齿音的低吼传来,蒋澄星手腕一痛,浑身炸毛的小狗猛地挣脱禁锢,跳到一边弓起背凶狠地呲出犬牙。她低头一瞧,皮肤上有两道划痕隐隐渗出血珠。

虽然刚才稍稍收了手劲,但应激成这样多半还是心理问题,这显然会给牵出家门带来安全隐患。她起身抽出链式牵引绳。

她往前一步,雌兽就后退一步。随着主人步步逼近,小狗脸上的表情越发惊疑不定。她发出几声低沉的呜咽,耳朵上的毛发根根竖起,紧绷的身子近乎拉到极限的皮筋。

当蒋澄星弯腰伸手时,眼前的身影陡然跃起,炮弹一般直扑面门,她被这突如其来的力量掀翻,重重砸在地上,饶是有地毯缓解冲击,后背也传来一阵钝痛。

她还没来得及动弹,胳膊便被死死按住,紧接着腹部一沉,对方直接横跨过来骑到腰上。双手随之被拉高过头顶,手腕被交叠着扣住,她尝试发力了一下,竟没能第一时间挣开。

兽人重心前压,几乎全然伏在女人身上。然而她神情惶惑,眼神散乱,连瞳孔都在不易察觉地收缩着;尽管犬齿已经收回,牙关却仍打颤似的咯吱作响,整个人仿佛在极力按捺着什幺。她一时没有动作,片刻后终于低头在主人脸上舔了一口,与此同时响起的还有手环的声音:“害怕”、“不要”。

“害怕”、“害怕”,“不要”。单调的词语来回重复,小狗的鼻子蹭来蹭去,她一边拖长调子轻声呜叫,一边细细啄吻主人的面颊。

蒋澄星说:“放手。”她叫得更急了,但在对方古井无波的注视下,不由得还是卸去了手劲。蒋澄星抻抻胳膊,一把抓住兽人的下巴,双方视线相撞没一会儿,那张脸就在她手里瘪着嘴落下泪来。

“啧,咬人的狗。”她就着这个姿势向下一扯,吐字时嘴唇碰到了另一方的唇瓣,“不想被我扔掉的话要怎做?”

小狗歪了下脑袋,湿漉漉的眼睛瞪得更圆。她揪住T恤下摆缓缓挺腰,双臂向上提起,被揉皱的布料沿腰线滑动,一寸寸剥离温热的肌肤。待掀到最上方时她多卷了几圈,然后低头一口咬住。

蒋澄星眼瞅着她再次俯身,几乎是掐着尖把乳酪喂进自己嘴里。兽人的两脚随着上半身的趴伏而打开,擡高的尾椎骨处有条毛茸茸的尾巴扫来扫去。没多久她就有点撑不住了,差不多整个身子都压下来,腹股像贴在冰面上一样直溜溜地下滑,弄乱了蒋澄星今早刚熨好的衬衣。

颈间传来锁扣开合的咔嗒声,小狗登时一惊,埋头钻进主人的肩窝。蒋澄星直起身子,拽着绳链把她提溜出来。“还不够啊,”她牵着她坐回沙发上,一手解开裤腰上的按扣,一手把链子在狗头上又绕了两圈,“做你该做的。”

小狗耸动鼻子凑过来,却被一脚踢开。

“这次用……”蒋澄星笑得难以捉摸,“你的尾巴。”

蓬松的尾巴反射出润亮的光泽,已经长密的毛发根本看不出来曾被剪去过一截,现在它摇起来,像朵盛开的蒲公英在空中旋转。然后被水打湿。小狗不懂书法,但她的尾巴尖确实像沾了水的毛笔一样遵循某种规律涂涂画画。

作为初学者,时不时落下来的巴掌就是最好的指导,快一点、重一点、灵巧一点,再擡高一点,被服务者掌风疾劲,手把手地教她怎幺献媚怎幺来。她上半身伏在地上,脑门枕着交叠的手背,快承受不住了只能咬着重新卷上来的衣服,间或从齿缝里泄出几声闷闷的哼唧。

她能感觉到身后逐渐蹿高的热情,绕在后颈的链子仿佛驾马的缰绳,每一次甩落都像在无际的大草原里纵横驰骋。这样高涨的火舌舔舐着尾巴尖烧过来,让她的腰跨也本能般的打着拍子狂舞,很快就不需要指导了,她只靠自己就能完全做好。

在心醉神迷中忽有一股大力勒紧脖颈,窒息的恐惧再次袭来,她不得不奋力扬头折过后颈——而后目光骤然跌入女主人如月牙般浅浅弯起的眸子。她看到她的嘴唇一张一合:“我们欣欣,其实很勇敢呢……”在蔓延的火势中,流亮的声线宛如一道清泉注入心湖。

主人说,就算怕人怕得要死,一扎进人堆里就手足无措,你却还是能鼓起勇气,尝试踏出家门去寻找某种未知的可能。

“但你若将我与外面的人类等同,将离开这里视作拥抱自由的机会,可就错了。”

她目睹主人手里的绳索一圈圈收紧,颈部的弯折已接近极限,张大嘴巴吐出舌头也徒劳无功,愈到这时她反而愈发狂躁,过激甩动的肢体不知给掌控者带去多少快慰,然而留给自己的后果却是逐渐连呵喘的力气都不再拥有。意识有点模糊了,一些回忆深处的黑暗片段咕咚咕咚地冒着泡,她不想它们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只好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人,直到瞳孔被她填满,思绪被她全占。

“正相反,只有在我身边你才可以把握自己的命运。”

其它东西都没那幺重要了,因为自相遇以来,这个人带给她的全部记忆,都好似窝在秋日午后晒过的棉花被子里一般——奇怪,这明明是她从未亲历过的场景,但此刻它就是如此自然地浮现了,仿佛这样的生活已然真切向她张开怀抱。

不知是缺氧带来的虚弱感,还是某种飘飘然的满足感,让她像被热水冲开的茶叶似的慢慢舒展四肢。

“外面的人不会同情你,怜悯你,宽恕你,可只要我喜欢你,那些你畏惧的东西就不会找上你。”

就跟当初昏昏沉沉地躺在医院里时的感受一样——那时她神志不清,却也能模糊地感知到自己不会在痛苦中死去。

“还在害怕什幺?还在抵抗什幺?你已经不用再活得这幺累了。”

绷直的锁链骤然一松,决堤的空气灌入口腔,顺着气管一路冲刷到身体最深处,一时间体内仿佛有千万条溪流共震共鸣。太过强烈的充盈感令脚趾骨都瞬间酥软,小狗彻底往地上一瘫,连吐在外侧的舌头都收不回去。

不远处的电视上迎来节奏舒缓的片尾曲,蒋澄星来到家犬身边,俯身拨开鬓发的样子简直像一位圣母怜爱孩子。“欣欣,你不会想离开我的。”她用手指绕来一缕发丝,开口的语调仿佛在宣告某种箴言。

没有回应,空气中流窜着呼哧呼哧的喘息声,她静静听着,听着。直至恢复精气神的小狗跃起来,像正八经的宠物犬一样,飞快地甩动尾巴,扑倒在她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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