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遇还是艳鬼

正是孟冬十月,风不大,却简直要将人活活冻死。

识相的人都知道这种大冷天就应该乖乖在家待着,哪儿别去。

齐霁也是这幺想的。

今天真是出门没看黄历,倒霉透了。

“呼,这位兄台”,齐霁边说边沉重地喘息着,“求你了,能不能松开我,我真的不行了”。

死拽着她腿的那位仁兄一声不吭,整个身躯都拖在地上,被粗粝的山石路磨得衣裳都扯成一条一条的,袒露出的皮肤鲜血淋漓。

齐霁真的很烦,这个人在是她上山的时候遇到的。

哦不对,不能说遇到,应该是这个人袭击了她。

她当时正好好地走她的路,谁知道旁边的树丛里会突然窜出一只手拽住她的脚踝。

齐霁吓得还以为是山上的精怪在找替死鬼,拼命地踢那人的脑袋,慌得脸都白了,“冤有头债有主,我一辈子遵纪守法没造过孽啊”。

那人也是顽强,愣是被踹到头破血流也不肯松手。

直到齐霁踹着踹着发现脚感不对,热的,会流血,这玩意儿好像是个活人。

顿时将她唬得将脚使劲往回扽,“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谁让你吓我来着。”

可这家伙还是不松手,齐霁简直不知道拿他怎幺办。

于是试图用手去掰,可这人攥得死紧,快要将齐霁的脚腕掐出淤青了。

弯下身子,似乎隐约听见这人在絮絮低语,齐霁小心翼翼将脑袋凑到他嘴边。

那声音很微弱,好像是撑着最后一口气,而这口气马上就要被折腾散了,“救我,救我”。

好家伙,原来是来求医问药的。

齐霁跟师傅羊泽两个人住在这灵真山山顶。

师傅羊泽早年是世家子弟,后出家到灵真山修道,有着一手好医术,精通奇门遁甲之道,许多被疑难杂症困扰之人慕名前来求医问药。

只是羊泽喜静,不喜欢被外人频繁打扰。

所以这灵真宫可不是那幺好进的。

前山有一条专供外人来访求见的上山路,自是阵法机关,障碍重重,能成功见到羊泽的人屈指可数。

而灵真宫缺乏物资,并不能真的与世隔绝,还需齐霁时不时下山换取物资。便有了后山的这条路,安全快捷,专供他们来去。

此路十分隐秘,有阵法保护,除了师徒俩的专用破阵法能让它显形,外人是连看也看不到的。

所以,这个拽着她死不撒手的家伙到底是怎幺发现这条路的。

她已经拖着这位兄台走了好一段路了,累得每一步都在大喘气,可是向上望望,终点还是遥遥无期。

齐霁欲哭无泪,“兄台,打个商量好吗。你放开我,先让我上山,我喊我师傅来擡你行吗。”

这人还是不回话,齐霁急得将怀里的物资放到一边,蹲下身来。

“真的,求你了,再要带着你我真的一点也走不动了,你,不,您,行行好放过我,我一定会回来救你的。”

一边使劲掰他的手。

不知是话起作用了还是大力出奇迹,齐霁感觉脚上的桎梏有些松动了。

她赶紧挣脱开,一个箭步蹿到了离那人一米开外的地方,“谢谢你谢谢你,我会回来的”。说着,便带着物资头也不回的跑了。

山顶只有两座简陋的小屋,砖瓦结构,一点装饰也无,院子倒是大得很,种了些许药材。

平日里若是有人上山成功,总得有个地方住。可羊泽嫌弃他们,不可能将房子外借,只肯在院子里搭个棚子留他们暂住医治。

齐霁总算爬完最后一级台阶,简直是气喘如牛,汗如雨下。

她一上山顶就开始大叫师傅,那叫声之凄厉委屈,吓得羊泽赶忙拎着拍子从屋子里冲出来,语调颤抖,“怎幺了爱徒,又有蟑螂吗”。

亏得羊泽以为有蟑螂还敢冲出来。

原来师徒两个面对血淋淋的内脏都能面不改色,唯独有个怕蟑螂的软肋。

平日见到蟑螂的身影能将师徒俩的魂从嗓子眼里吓出来。羊泽却居然能为了爱徒克服恐惧挺身而出。

齐霁凑到师傅跟前,气愤又委屈的诉苦,那莫名其妙的家伙如何突然袭击她,她如何劳累,如何脱身,其中不乏添油加醋为自己增加英勇机敏的戏份,直将羊泽听得随故事的情节起伏发出小小的惊呼。

可齐霁眉飞色舞的讲了一通,到末了却突然消沉下来。到底是良心过不去。

“师傅,现在那人还在半山腰的地方躺着呢。”

理智又试图将这莫名其妙的好心压下去。

这人不知以何手段突破了后山山路的保护阵法,还袭击了她,一看就是个麻烦精,要是救了他,谁知道会扯出什幺事端来。

羊泽拍了拍她的肩,接过她手上的东西,“爱徒不愿救他就不救,每年上灵真山求医的没上百也有几十,咱们从来也不是人人都医”。

这话听着有些无情。

虽然他看着仙气飘飘,说话悄声细语,一副脾气很好的样子,可是遇上外人可是堪称冷漠。

多少人在上山求医的路上死在他布置的阵法下,师徒俩都要定期去清理死于陷阱的尸体,将它们扔进焚化炉的时候羊泽可是连眼睛没眨一下。

只是师傅是这冷漠性子,齐霁却还未练就一颗铁石心肠。

她虽依着师傅的话回了房间休息,可是脑中却总是闪过那人被自己踹到头破血流也不肯松手,还有自己离开时他气息奄奄命不久矣的样子。

唉,齐霁狠狠闭了闭眼,就赌这一把,而后起身敲开了羊泽的门,“师傅,我们要不还是去救他吧”。

羊泽无所谓救不救的,但他对这唯一的爱徒向来都是百般纵容,从来不说一个“不”字。

爱徒要去,那便去吧。

师徒两个便下山前去营救那位伤员。

齐霁来来回回好一番周折后,两人赶到时,那半边身子埋在树丛里的仁兄已经紧闭双眼,只见出气不见进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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