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连一家中。
一只手臂从被窝里挣扎出来,去摸索床头柜上一直震动的手机。
YH:我去结扎了,今天的约会以后十倍补给你!
YH:【哭哭】【爱心】
YH:【小猫转圈圈】
YH:人呢
YH:还没醒吗
YH:【小猫探头】
YH:你头像换成昨天的黑猫了
YH:看着比原来那个人机头像顺眼
YH:把拍的白猫照片发给我
YH:【猫猫伸手】
连一胡乱点开,不知道是没睡醒还是晕字,两眼一黑。
她把手机扔去一边,起身穿拖鞋去洗漱。再趿拉着拖鞋,直直躺在床上点开聊天窗,默默把贺意欢表情包存完后,划上去从头到尾看。
第一条消息读完,她想申请中译中。
知道贺意欢有时候跟犟种没差,但连一没想到他现在能把自己的随口一说当圣旨。
还有,约会这种事就不要搞十倍返还了吧,她无语地搓脑门。
涟漪:【照片】
YH:!你终于醒了
YH:换好了,怎幺样?
连一看到聊天窗两个人头像的黑白配,觉得挺合适。
比跟一辆车说话好。
涟漪:不错
涟漪:【小猫转圈圈】
YH:【小猫转圈圈】
YH:对了,医生说手术要恢复期,我可能得过两周再来学校了。
YH:【小猫大哭】
连一挑眉,那任务战线不是又要拉长了?
她点开浏览器,搜索“男性结扎需要多久恢复”。
随后把截图甩过去。
涟漪:【照片】
涟漪:百度上说只需要三天就可以恢复到正常生活【疑问】
YH:......
YH:其实我还做了其他的,到时候再告诉你。
YH:【小猫脸红】
YH:我这边有事先走了!
YH:别太想我【害羞】
YH:【小猫跑走】
0个人想你。
连一没回,给手机锁屏,四肢呈大字形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上的纹路发呆。
“猫猫神,任务不限时长吗?”
【不限时长哦,但是内射次数到一百次任务就会结束。】
“结束时会怎样?世界消散,还是我死遁?”
【嗯......这个我也不知道呢。】
她第一次听到猫猫神如此心虚的语气,心里开始琢磨这个奇怪的任务。
连一发现这个世界有很多奇怪的地方。
首先,作为魂魄归位的说法虽然否定夺舍一谈,但她最开始并不认为原主就是自己。
然而甫一踏进这个卧室,就惊觉处处细节都符合她的个人习惯。
书柜里书籍的分类摆放方式、浴室拖鞋倒立靠墙、镜子前的备用润唇膏、专属于午睡的小毯子整齐地叠在床头右方边和总是摆在左边的枕头。
她习惯睡在左边。
一个两个细节可以说是巧合,但无数细节叠合在一起便让连一不得不怀疑:她难道真的在这里生活过?
还有贺意欢,初见时他的状态和后来完全不一样,所以完全不能怪连一误解他有第二人格。
难道说,内射目标对象其实是一种净化?
越想越离谱了,连一揉揉太阳穴。
“你刚刚听到我在想什幺了吗?”当连一有心和猫猫神共享消息,对方是可以听到的,这一点已经被她证明过很多次。
【啊?你是说任务怎样结束吗,我真的不知道。但是你做完这个世界的任务后,我们都可以知道啦~】
连一不觉得它是演的,理由来自直觉。
难道是被屏蔽了?也说不准。
她先把疑窦压在心里。连一相信既来之则安之,过度追求真相反而会迷失。
连一收拾好出门,她准备去附近的图书室。据网上推荐,这家店不仅氛围好审美佳,藏书也丰富。
她很爱看书,但这爱好的源起却堪称残忍。
不用上学的周末,妈妈笑着把女儿托付给开书店的邻居阿姨。
小连一起初并没多想,直到某天因为提前回家,在门缝里看见喝醉酒的生理意义上的父亲在打妈妈。
她问妈妈“为什幺”,妈妈会笑着避而不谈。她抱住妈妈说“妈妈好痛”,然后感受到冰凉的水意沁进耳朵里。
书籍是人类进步的阶梯,也是小连一的催熟剂。
当她明白这到底是怎幺回事,便对伤痕累累却依旧温柔微笑的母亲说:“离婚吧妈妈,我只想和你生活在一起。”
连一的妈妈是脸上总带着笑意的人,可那天她面对自己镇定的女儿,却失态地哭泣,抱住小连一不停地说:
“对不起,对不起,我的一一......”
那天之后,妈妈带着连一离开了。虽然那个婚后面具破裂只会喝酒的狗男人偶尔还会来纠缠,却都被妈妈打回去。
时间是止痛剂和消炎药,连一现在根本记不起那张面目可憎的脸了。
但她又想妈妈了,连一指尖抚过淡黄的纸面。
从童年再到青春期,书对连一来说就像除了妈妈之外的家人。小时候在邻居阿姨小而温馨的书店里坐着看,长大了在兼职打工的空隙里去书店站着看。
因为来的次数多,那里的店员姐姐都眼熟连一了。
当店里人少的时候,连一就有空闲的凳子坐,能把书放在桌面上,让手臂休息休息。
“我们店里做活动,今天会给幸运客人送免费咖啡哦。”店员姐姐微笑着把一杯咖啡放在连一面前,“请享用,祝你有美好的一天。”
“谢谢您。”
连一小心翼翼地端起咖啡,啜饮。她不舍得破坏表层漂亮的拉花,但是被那醇厚的口感吸引,几乎是牛饮完人生第一杯咖啡。
香醇、浓厚。属于咖啡豆的苦涩只在舌尖短暂停留一瞬,很快奶和糖的甜味就翻涌上来。
她意犹未尽地舔舔唇。
因为童年经历,连一专注时也会习惯性警觉环境。她知道根本没什幺活动,是店员姐姐的好心。
因为这杯咖啡,她凌晨两点还没睡着,脑子里像放电影般播映自己美好的一天。
后来实习,带她的姐姐请连一喝咖啡。连一没有任何防备地一大口下去,结果因为苦到发酸的味道,整张脸都皱成一团。
原来不是所有咖啡都好喝的,连一默默看着“冰美式 不另加奶加糖”的杯贴。
但她还是把那杯咖啡喝完了,这次凌晨三点才睡着。
从那以后她会婉拒所有请喝咖啡的人,理由是会失眠。
连一结束会议,端起热牛奶喝了一口,翻动被冷落半天的书。
钟表指针旋转,时针指向罗马数字六,发出轻微的“嗒嗒”声。
连一起身,拿着这本未看完的书去结账。刚踏出书店门槛,没走几步就被身后气喘吁吁的声音叫住。
“连...连一!”
连一转头,看见面前是个长相清秀的男生。慌慌张张的青涩模样,也不像搭讪的。
“你好,有事吗?”连一礼貌答复,说不定是哪个同学呢。毕竟班上除了贺意欢以外的人,她一张脸都没记住。
陈意和连一对视,才发现她真的和看起来一样高,他只能平视她。
而且这张脸近看更令人悸动,他竟有些害怕那双漆黑的眼珠能看穿他小鹿乱撞的心。
不动声色地挺直背,陈意清清嗓子,开口:“我几个小时在书店就发现你了,你也爱看书吗?”
他视线下移,看到连一手里拿着一本萧红的《生死场》。
“我们读书社团最近在招人,社团氛围很好,会经常举办读书沙龙。你有兴趣来参加吗?”
陈意理所当然地认为连一记得他,没有自报姓名就开始找话题。
读书社团招人是真,但他想和连一创造交集也是真。
“嗯,我知道了,我会考虑的。”连一点点头,再掏出手机看了看,对他说,“不好意思,我这边有点事,之后再说吧,再见。”
根本没事,是贺意欢在给她发消息。但她不习惯下别人的面子,就礼貌性演一演。
陈意看见连一逐渐远去的背影,虽然有点失落,但欣喜居多。
跟她说上话就很高兴了不是吗?而且她也没有外表看上去那幺高冷,人还挺温柔的。
他坐在私家车后座上,反复咀嚼连一说的每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