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来,冰雪渐融,寒风渐弱。
凌月在府中过得低调而规矩,似乎完全融入这个角色了——乖巧、温顺、胆小,活脱脱是个小家子气,上不了台面的样子。
而凌锦湖见她识相低调,将其当作轻松操控的小跟班,甚至偶尔会有些微的怜惜。
府中只有两人年纪相仿,也开始邀请她一起出门。偷偷溜出去看一些歌舞戏曲,看得便是盛京当下风头最劲的名角——李渊。
李渊那倾倒众生的嗓子和出尘绝的外表,一直是盛京社交圈的热门话题,几乎是每个名门贵族,都想着一睹他的风采。
但是凌锦湖怎会知道,呆头鹅与李渊是旧相识了。
凌月故作毫无兴趣,遮掩姣好的面容,与他走进了庆广园茶楼。
茶楼并不大,外面看去,门楣上挂着一副清秀的对联:“梨花带雨三生曲,月白风清一梦人。”
楼内依稀传来清脆的笑声,以及竹筒中的戏曲唱词,夹杂着弦音和锣鼓声,令众人心头一动,步入其中。
他们走进茶楼的二楼包厢,随便找了个角落坐下,暗暗观察着台上。
茶楼内,灯光柔和,坐席之上,早已满是识货的文人雅士,眼中闪烁着欣赏的光芒。
台下凌锦湖不动声色打量着主角,李渊以一袭白衣,倚在梨花木桌旁,他那张脸,肌肤白皙眉目如画,生得过于美艳,长眉如剑,一双丹凤眼斜飞入鬓,但眉心微蹙时,艳丽的容貌,总透出一股冷冽的气质。
凌锦湖之所以有兴趣,是因为他早有所耳闻:这戏子和世子长得有几分,今日看得很仔细,也没那幺像。
不过,能够与风华人物三四分相像,已经是绝色了,若真和这种下等人一模一样,那便是亵渎了淮倾公子了。
凌月只看凌锦湖一眼,便知道他在想些什幺……
平心而论,同样的身形高挺,同样的眉目间透露一种冷艳清隽;
细细比较下她更欣赏李渊的容貌,楚淮倾更多是高傲冷峻,难以接近;李渊少了几分矜持的疏离,多了几分孤傲的倔强,加上那雌雄莫辨的艳丽之色,着实让人向往。
李渊的手指轻轻抚过一曲《梨花颂》的旋律,随即低吟道:
“梨花开,春带雨。梨花落,春入泥。
此生,只为一人去
道他君王情也痴,情也痴。”
那嗓音轻柔如丝,却又带着一股悲切的深情,字字泣血,句句入心。
在场所有人的瞬间被吸引,四周的喧哗戛然而止。
李渊唱完那段,轻轻停顿片刻,仿佛感知到心中所念之人的目光。
他的眼眸微微一挑,唇角不自觉地扬起,随即,他继续唱道:
“西风烈,长安月,楼前花影已成烟。
若问我心归处,梨花树下,伊人在。”
凌月在包厢内轻叹,尽管不是第一次听他唱曲了,但每次听到那清亮悠扬的嗓音,心中总会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
难怪自古都有小姐会爱上名伶。
台上演毕,李渊轻轻整理下衣袖,微微鞠躬致谢,哪怕台下掌声如雷,哪怕众人争相巴结,他依旧只是微微一笑,神情自若,仿佛这一切皆不入眼。
过了许久,凌锦湖目光仍然停留在台上,有些怅然道:“这戏子竟然有如此风骨,真要比好些酒囊饭带的世家子强多了。“
凌月只是淡淡一笑道:“锦湖弟弟,戏已落幕,我们亦应归去……要是被下人发现,我们不在府里……恐怕……”
这时,茶楼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一群衣着华丽的公子哥儿走了进来,带着一股张扬和轻佻。
他们完全无视周围的观众和丫鬟,走向台侧,直接来到李渊的身后。
为首的那个青年公子,挑起了话头,“哎呀,李公子时辰尚早,不如与我们去酒楼坐上一会?大家都是风流少年,若是能共同品酒,定能增添不少乐趣。””
李渊虽依旧穿着梨园的戏服,脸上涂抹着些许淡妆,却丝毫不掩那张绝世美颜,身姿挺拔,气质如烟魅惑。
他们的目光中都是贪婪与敬仰,他的美貌和风流,早已成为了京城的谈资,许多贵族公子对出身寒微的他心生贪慕之意。
李渊的目光轻扫过去,语气平静,“不太方便。”
那位青年公子见状,心生不悦,但表面上却不敢轻易得罪,冷笑道:“李公子倒是直接,胆敢拒绝本公子,你可知道我是何身份?“
李渊嘴角扬起若有若无的笑:“既然你都这幺问了,我偏就不想知道。”
风全作为堂堂四姓之人,从未受过如此冷遇,心头的怒火渐渐升腾,
“你这贱人,竟敢如此不知好歹!老子我可是四姓家族之一,冀北风氏旁系亲属———风全”
这个身份一报,茶楼的气氛瞬间冷了许多,倒不是风安多有名,只是顾及背靠的家族。
只有李渊脸上神情不变,淡然自若道:“什幺风氏?疯子?还是疯犬,我根本不在乎。”
风全气急败坏,他曾仗着家族威慑力,调戏强抢过无数男女,哪曾像今日这样被羞辱。
他步步逼近,目光中带着愤怒与不甘,“你以为你是什幺东西?不就是靠着一张貌美的脸蛋,为众人取乐罢了!今天我定要扒了你的衣服,看看你在床上还能猖狂些什幺?”
李渊这时才拿正眼瞧他,微微一笑,那笑容虽不算张扬,却透出令人心悸的威压。
他轻启唇齿,故意用腹语说道:“上一个说过同样话的人,身体和脑袋已经分家了。”
那声音无比低沉,不是从喉咙里发出来的,像是潜伏在黑暗中的毒蛇,只渗透到离得最近风安的耳膜,微弱的音节,在场人除他没人听见。
但风全听得清清楚楚,心头猛地一震,瞬间觉得一股冷汗,从背脊悄然流下。
那深不可测的威胁感,像是掐住咽喉一样无法喘息,让双腿都变得听使唤,重重地摔在地上。
“你,你你你你……你究竟是什幺妖孽?”这般失态的模样,引得在场众人纷纷看向他,大家都开始窃窃私语。
风全心头一震,突然意识到,若此时继续失态,不仅丢尽面子,甚至可能影响到风氏本家的威信。要是传到本家那位大人耳里……
他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怒火,冷冷地笑道:
“好,你给我记住了,从今开始,你在庆广园唱一次,我便找人砸一次你的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