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满盏的欧式宴会厅,觥筹交错。
使者揣着小费谄媚地穿梭在人群间,上流社会的精英们恣意举杯攀谈交际,程樱只觉得这里与她格格不入。
“孟太太,赏脸喝一杯?”
中年男人熟练地堆积着客套假笑,将身旁侍者手中的香槟酒杯递了上前。
丈夫孟明宣不过一眨眼的时间就融入宾客群中消失不见,程樱猜得到那男人在做什幺。
他在外头包养的小网红今日也在场,仗着男人的宠爱在慈拍会上拍下了一条出价不菲的钻石项链,现在两人应该遁去楼上哪个客房厮混了。
眼前这个打着敬酒名义与她套近乎的中年男人是孟家的合作伙伴,与丈夫和公司关系密切,程樱没有理由和身份在公共场合拒绝这份场面上的友意。
这是扮演一个合格而不生事的温良孟太太必备的一环。
女人礼貌地接过香槟,碰杯,一饮而尽。
摆脱这点麻烦,程樱准备出门自己打个车回家,结束这场无聊的豪门女伴游戏。
中年男人前拦后阻,稀烂的话术不停地拉扯着一些不着边际的搭讪。程樱察觉到不对劲时,身体先大脑一步起了反应。
腿心很热,精神逐渐亢奋,内里似乎还有些痒。
——这杯香槟有问题。
“孟太太是不是身体不舒服?需要我扶你到房间休息吗?”见女人脸色不对,猜测药效已经发作,中年男人当即笑脸灿烂得近乎猥琐地迎上去作势搀扶。
程樱重心不稳地后退两步,索性伸手扫落了桌边的点心盘,制造出巨大的声响吸引了周围人群注意力。
贵族们与侍者纷纷好奇侧目而视。
程樱预期的效果达到了,但并没有侍者愿意凑上前来收拾残局,或是询问这名略显狼狈的女士是否需要帮助。
她早该设想到的。
这种依靠金钱与权力堆砌堆砌的舞台之上,没有人会蠢到去多管闲事而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搭救她的下场可能会得罪不知名的贵人,而真正的贵人总有保镖看护,孤立无援的她显然是什幺都不沾的羔羊。
——非常好宰。
“孟太太喝多了,还是别在这里耍酒疯滋事了。来,还不搭把手把这位女士扶走?”
中年男人对身边的侍者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左一右围上程樱,准备不由分说将她架去客房。
程樱的大脑在飞速回忆着宴客厅女厕所的位置,焦急地计算着甩掉高跟鞋成功从这里逃亡的可能性。
然而还未等她动身实施,一道冷锐的嗓音打破了焦灼的氛围。
“这幺热闹。”
身形挺拔的男人穿过人群之时仿佛自带屏障,围观的贵族们纷纷惊诧着让开一条道,自觉噤声不语。
程樱思维一滞,同样被那张熟悉的脸庞夺走了目光。
男人唇线微抿,轮廓深邃,举手投足间从容而矜贵,生人勿近的淡漠感压迫力十足。
皮鞋敲地发出的响动声优雅而轻蔑。
周遭的一切窸窸窣窣的气场都被无情地打压得形消。
远东集团的继承人,传闻中踩着自己父亲的骨血上位的冷血饕狗,亦是周家最年轻的掌权家主——周书野。
这男人身上的标签繁杂,让人分不清真假,唯有一件事最真切,便是业界内没有人会蠢到想站在周书野的对立面。
谁也不想沦为这只商业巨鳄的口中食,远东与周书野手中捏着的是他们的输金血管。
“这是在做什幺?”
周书野的脚步停定在点心盘的残局边沿,听似饶有兴致的语气中蕴着淡淡的讥讽。
程樱还能压着药性故作淡定地站在桌边,中年男人与他身边的侍者却瞬间脸色煞白,一个低头一个弯腰,目光恭顺地粘着周书野的皮鞋尖,活像两只生怕被老鹰提起来宰割的鸡仔。
“周……周总,您看这……什幺风把您从贵客厅吹过来了?”
周书野不语,视线淡淡地落在程樱的脖颈上,那块白皙的肌肤泛起了不自然的粉色,证明药效游走得很足。
中年男人脸色更是难看,后知后觉自己踩了周书野的雷区。以问回问不是什幺聪明人干的事,何况是面对这样一只阴晴不定的业界巨鳄。
因一时色欲断了前程太不值当。
“……只是一点误会哈,误会。打扰到周总的雅兴,十……十分抱歉。”语毕,还不忘推搡身边的侍者:“愣着干什幺!还不快把孟太太扶起来?”
侍者被推得双腿一抖,愣是没敢挪一步。
周书野横在当间。他哪里有胆子越过这座动一动手指就能压垮人的大山贸然行事。
耳朵该听谁的话,有点眼色的都心知肚明。
“我先失陪了。”
程樱大着胆子率先打破了这股高压氛围。
四肢发软的征兆不会给她周旋的资本,留多一秒事态都会恶化。
周书野似笑非笑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杵在四周默默吃瓜的贵族们当即顺着男人伸手的方位让出一条道。
程樱顾不上矜持与多余的礼数,简单颔首作谢,与男人一前一后离开了宴会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