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方天站在凉台上,张兰刚从楼梯口出来,抬头望见他,挥挥手打个招呼,他回了下,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拐角上,一个男人贴墙站着,借助电线杆掩住自己身形,悄悄地探出头,目光深情的跟随着张兰摇曳多姿背影。

是小胡吧,方天想。

自从他可以下床自由活动起,经常可以看见他在楼下。

一个无辜的可怜人,听张兰的口气,他还没有足够的勇气去找她谈。

是被我伤害的吗?

也许我们只是同一类人,只是他更不幸罢了。

想了想体力又有些不支,方天还是回房休息。

这天,张兰手里拿着化验单,又叫又跳的进来。

不用问,方天也知道自己的伤完全好了,也是几分欣喜,毕竟在家里关了个来月,连下趟楼还要特批,同时还要象对两腿不健全的残疾一般紧紧搀着,谁也不高兴,以至他在试了次后,再也没提过下楼的事,连租书、租碟都是张兰一切代劳。

现在可以名正言顺出去溜溜,当然比较高兴。

第二天,方天随意走着,却又无意中来到钟楼下,心口一痛。

把头甩甩,象是要把过去的记忆从脑海里甩掉,却看见那天的英俊男人,匆匆上了部牌照为120的车,看司机为他下车开门,如果不是他的专车,也与他有很深关系了,方天阴阴笑着。

信步走进菜场,里面的人都横眉冷对他。

只张兰亲热地跑过来,方天和王麻子几个熟人打个招呼,也没在乎他们爱理不理的样子,坐到张兰椅子上,张兰站在他身后,双手替他揉着肩膀,脸上挂满甜蜜笑容。

“天哥,好威猛哦,哪天也让小妹试试。”一个四十来岁的老娘们冲方天抛个媚眼说了句,亮下月票就进去了,方天全身发冷汗。

一个踢踏着拖鞋的菜贩子过来,扔下两毛钱,呸了声:“一对狗男女。”昂首而入。

方天变色,作势要站起来,被紧咬着牙关的张兰按住。

不一会,那人又出来,色咪咪地对张兰笑着说:“那天叫得好大声,叫得哥哥心痒痒的。”再指指管理室:“也陪你哥哥去爽爽。”

“咚”骨头飞溅,把斩骨刀一放王麻子冷冷地说:“张XX,你他妈的第一天没打饱是不?想尝尝更厉害的了?”

那人整个身子矮了一节,艾艾的说:“王哥,我是看不过去,替你出去,女的没心没肺也算了,男的还敢欺上门来,给王哥你好看。”

“滚。”王麻子没说多话。

那人抱头而去。

方天无奈地对张兰说:“算了,我在这尽给你添麻烦,先回去了。”

走出菜场大门。

眼前一闪,小胡跪在他面前:“天哥,求你放了兰兰。”

方天脑门发晕,小胡你有话不去找张兰,跪在我面前什么意思,忙扶着他说:“小胡,有话起来慢慢说。”

小胡死死钉在地上,就是不肯起,方天身体刚好,也没多大力气扶他,心想我这站着也不是个事,想走,又被他死死抱住脚,只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小胡哭着说:“天哥,兰兰不是死心眼的妹子,只要你天哥不理她,兰兰不会缠着你的,只要天哥你肯放手,大恩大德我一世铭记在心。”

方天想,你铭记在心的怕不是我的大恩大德,只怕是我拨了兰兰的头筹吧,却也不做声。

小胡见方天不言语,以为他心思活动,忙说:“天哥,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兰兰一生一世的,我决不会嫌弃兰兰的。”

方天心里呸了声,兰兰要是真嫁给你这没用的孬汉,才真的瞎了眼,谈了几个月,居然还没上床,你他妈的没性功能障碍才怪。

你还大言不惭说什么嫌弃不嫌弃,真没点自知之明,难怪会要落到这田地。

转念想,自己不还不如他,他起码还有个稳定的工作,自己还要靠他人怜悯过活,李倩养自己的几年,好歹靠爱情的大义遮羞,一旦最后的遮羞布被扯走,所以自己才会如此勃然大怒,发泄的结果是伤害了更多的人,难道今天还要把张兰拖下这无底洞吗?

他沉呤不语。

小胡以为自己说动了方天,忙决定使出最后一招:“天哥,我可以给你些补偿。”牙一咬:“我家为我结婚准备了几万块钱,要是天哥不嫌弃,我就去银行取。”

方天不屑地笑了,余光却发现那熟悉的身影躲在菜场口。

默默说:兰兰,今天天哥就替你做决定,让你摆脱两个无用的废物。

满脸堆笑对小胡说:“先把你口袋里的钱都拿出来,再去银行取三万,钱到手以后我就跟张兰说分手。”

小胡欣喜若狂,哆嗦着从口袋里拿出钱包,数着递来,嘴里说着:“我就回家去拿存折,就回家去,就去。”不停的念叨着。

“吧”一个巴掌重重地甩在方天的脸上,打得他手一抖,百元钞漫天飞舞。

张兰再从自己口袋拿出叠大小不等的纸钞,仍在他脸上,哭泣说:“你要钱用,我不会给你吗?为什么?为什么?为了一点点钱就要把我给卖掉,为什么呀?”

小胡惊得目惊口呆,望着张兰哭泣着跑掉的身影,迟疑下还是追去。

方天弯下腰,一张张把钱拣起,谁也看不见他脸上是笑还是哭。

搭车来到峡山口,在路边杂货店买了些香烛、鞭炮、钱纸,沿着弯弯曲曲地小路上山了。

毒辣辣的太阳晒得人发晕,才想起自己忘了买瓶矿泉水,只得回头再去店里买瓶矿泉水,想了想又买了瓶可乐、邵夫子再借了个竹篮挎上。

晃晃悠悠上山去。

走了点把钟的山路,终于到了。

在旁边树上抽出清明时扎在上面的镰刀,把坟堆上的草打干净,再沿着坟堆清理了个圆圈,累得上气不接下气,靠在树上歇息会,缓过气来。

插上香烛,点响鞭炮,空旷的山中引起阵阵回荡。

方天跪下,磕了三个响头,边烧纸钱,边说:“妈,你泉下有知,对儿子失望了吧。从今天起,儿子以后痛痛快快做人,在您面前发誓,有恩咱用恩还,有仇咱用血还,望妈您在泉下保佑儿子,让儿子顺顺利利,死也要让儿子饮尽仇人血后死。”再在口袋里把所有的钱掏出来,一张张点燃烧成灰烬,对着东方说:“兰兰,不是你天哥哥不想用你的钱,实在是混在一起分不清了,兰兰我已经受了你的恩,将来一定会要报答的,但小胡和我一点干系都没有,不想平白受这钱,更不想让上天认了这是我卖你的钱。”

站起来,点上大把香线,周围几个坟一一拜下,说:“各位叔叔伯伯、姑姑婶婶、大爷大娘,妈就交给你们照顾了,将来老天有眼,让我有出头之日,一定帮大家都修一修,没发财冬天也来帮大家添层被子。”

转身下山,背后各坟堆前卷起一股股小旋风,绕着树叶、野草转悠,发出呜呜的声音仿佛在说这什么,答应着什么。

下得山来,方天才发现个严重的问题,身上一分钱也没有了。

一想到,要从峡山口走回城,十多公里路就眼前发黑。

狂骂自己笨,明知道小胡递过来的都是百元大钞,张兰摔过来的钱里才有小钞,刚才在店里买东西时就注意了,烧的时候怎么就发了狂,不分青红皂白,一把乱烧。

不识好歹,这下遭报应了。

哭丧着脸,拖着脚沿公路走着。

眼前一亮,一个银晃晃的东西从后面滚着追上来,在前面转几个圈,躺在自己脚下。

难道老天就开眼了,方天忙捡起。

心里还没谢上两句老天,后面就传来稚气的声音叫着:“我的币,还给我。”

方天回头一看,几个小男孩追了过来,原来他们在玩滚碑的游戏,用力过猛就飞到公路上来了。

方天二话没说,跑。

只跑了两里来路才甩下这群小男孩。

悲哀地想,老天还是没开眼哦,给个一块钱,就要我跑上老远,要是给我部法拉利,不会被人追杀得满地球跑吗?

滚滚灰尘,开了部中巴,方天忙截停。

“进城四块。”售票员看着他的衣着打扮说。

“怎么来只要两元。”方天气愤地问。

“公交车只要两块,我们是私人中巴。”售票员回答说。

“我要下。”方天说。

“上车一块。”售票员把手一伸,司机也把车刹住。

方天还要犟,车后镜出现几个小男孩的身影,天啦,他们追到这里。

把硬币往售票员手上一塞,说:“开车,前面下。”

现在他宁可走路回城,也不愿意以抢劫小孩一元钱的罪名被带进派出所讯问,那就万死莫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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