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中)

夏雪原立刻换了副表情看向我,并且还揉了揉自己那半边贴了硅胶面皮的部位,阴森森地对我说道:“怎么着,小岩,这么长时间不见舅舅,现在就这么不给舅舅我一个面子么?”

我一听这话,心里更来气了:“我他妈给你个屁的面子!别人倒也算了,你偏偏让我帮你救周荻?周荻什么人?他跟你妹妹夏雪平什么关系,你没整明白吗?邵剑英的人之前跟你们有过合作,是吧?他们的人闯进过我和夏雪平曾经一起住的地方,我俩的事情,他们『元老派』是一点儿都没给你们『覆水系』提过呗?——对,我忘了,上回咱俩在你那个破工厂见面的时候,你还拿这个事情损过我呢!而我现在,跟那个赵嘉霖又是什么关系?赵嘉霖跟周荻之前又是啥关系?赵嘉霖跟我一起犯在了『知鱼乐』的手里,她还被人轮奸了……我且问问你啊,尊敬的『大先生』,就我们四个这关系,我还他妈的要帮你去救了周荻?今天晚上抓捕他,我是不知道你们从哪来的消息——就连参与抓捕行动的我,都是临时才知道的;当然,这个事儿,我也不想多问,你肯定也不能告诉我,无所谓了,但你不知道的事情是,今天晚上抓周荻的时候,要不是夏雪平和岳凌音俩人作为指挥拦着,我和周荻那损色差点就能动起手来!现在你他妈的让我帮你保了他?你别说我没招『保』他,我就算是有招,我也没那么贱啊!真的,老舅,哦,不,大先生,你现在要么让你这帮人杀了我,要么你就把你拿到的那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你爱发谁就发谁!周荻那个混蛋,我保不了!”

“真保不了?”

“保不了!我巴不得他被人查出来跟你们有什么连连!我巴不得他死!”

没想到夏雪原听到这,立刻笑了,又对身边人挥挥手,让他们放开了我,旋即又说道:“那行!老舅不让你帮这个忙了。舅舅给外甥换一个简单点儿的、而且你这个外甥也想做的事情,行吗?”

“又想让我干啥?”

刚才一直被摁着,这一会儿我的肩膀和颈椎还真都有点酸痛,我一边活动着脖子,一边诧异地看向夏雪原。

“你不愿意帮我把这位周荻课长保出来,那你就帮我另一个忙——你去杀了这个周荻吧!”

这下我算是彻底傻了。

——一会儿让我帮着想办法“保”周荻,一会儿又想让我杀了周荻,他这是要干啥?

但我心头上的火,还不足以让我直接对他发问,于是我故意说道:“那要是这样的话,听我的——你让你的这两辆车,现在打火,起车,然后调个头,右拐,过了前面这个涵洞往前开,一脚油门,然后停车。接着你们或者是劫持我、或者用不着我,直接下车对着车子旁边那栋楼里的人,见活人就开枪,然后你们直接杀进去,上三楼,出电梯直走再往左拐,靠天井最里面那间就是情报局的审讯室,周荻现在正在里头被审讯呢——这个流程,要比直接让我单枪匹马去杀周荻轻松多了!”旋即我又瞪向夏雪原,“我说我亲爱的老舅,您现在的脑洞开拓得可以的哈?你们这帮人,加一起十七八个,人手长枪短炮的,都不敢直接动手,您让我自个去帮你杀了周荻?你当我是孙猴子,还是曼哈顿博士?”

“这么费劲!杀也不能杀,保你也不能保……”坐在副驾驶位置上,基本上没跟后面怎么互动的苏媚珍,这个时候突然放倒了自己的座椅靠背,然后她虽然比之以前消瘦了许多、但却依旧丰腴的身子异常灵活地一窜,窜到了我的面前,同时晃着她的那对儿巨乳,一手从旁边的座位上随手拣了个“营养快线”的空瓶子,一手从她肥硕的屁股上头的裤腰处掏出了一把手枪,并迅速地打开保险、推上子弹,把枪口套上空瓶子之后对准了我的脑门,“那干脆还是杀了你小子好了!”

接着,她二话不说,真就扣动了扳机。

——好在她把枪抬起来那一下的时候,我就开始往侧面趴了下来,于是子弹“轰——”地一声闷响射出之后,“铛”地一声打穿了我正坐着的椅背,随后又贯穿到了我背后的一个男人的身上,“咚”地一声打在了他的肚子上——但是从最后“咚”的一声听过去,我才发现那人的棉大衣里,正穿着防弹背心,那颗先后贯穿了塑料瓶跟金属椅背的子弹,最后打在他的防弹衣上之后,应该对他造不成任何的伤害了。

但这一下,给我带来的惊吓着实不小:“我靠!你这个疯女人!你他妈玩真的?”

夏雪原笑了笑,把我的身子在刚留下还有些发烫的枪眼的椅子上摆正,说道:“你跟你舅舅我怎么逗都无所谓,但是你最好别惹你的这两位阿姨。她俩最近心情脾气都不太好,指不定她俩会做出什么事情来。所以,大外甥,你最好冷静点,然后乖乖听话。”

我这会儿确实有点急了,索性直接问道:“不是,那我怎么听话?我该听什么话?你这一会儿又让我保周荻、一会儿又让我杀周荻?我该怎么做?他到底是不是你们的人?”

夏雪原这回没再拦着苏媚珍的枪口,坐直了身子之后,直接盯着我,娓娓道来:“这一大堆的问题,该叫我怎么回答你呢?反正他不是我『覆水系』的人——你就看看身边的这帮兄弟姐妹们,跟这位周荻课长,又有哪点儿相像的?但至于说,他是不是『勤政派』或者其他派系的人,我也不知道,就算我知道我也不好跟你说。”

“你这话里头的弯子,绕得快赶上青年路的三层立交桥一样了!而且你别跟我扯犊子,夏雪原!先前你们这帮人,跟情报局情报二处行动处和突击小队的人、甚至是为了对付你们所设立的联合专案组成立以后,从Y省各处调来的警察跟安保特务都交过手,结果到最后情报局和专案组的人死伤无数,你们这帮人却每次都能全须全尾地跑掉——鬼都能看出来,能成这种局面,作为现场总指挥的周荻,绝对跟你们『天网』有关系,即便是没有实打实的关系,间接的勾连的嫌疑还是有的!结果你现在告诉我,他不是你的人?我的舅舅啊,你还当我是你当年诈死时候的那个小屁孩么?还是你说你跟圣诞老人是结拜兄弟的时候我就信、你说啥我就信啥的岁数?”

夏雪原看着我,似乎有点哭笑不得,并对我摇了摇头:“那我得怎么说,我才能让你信我呢?要我说,你们的那个所谓的什么『专案组』,根本就是草台班子而已——让你们这么一帮二十啷当岁的孩子们来对付我,依我看,聂仕明、明子超那帮人也真是他妈了个屄的猪油蒙了心!你说,他们情报局大部分时候非死即伤、全军覆没,那是因为他们学艺不精!当然了,我要说我没接到任何的消息,那也是假的,但我跟你关系再亲近,大外甥,你我现在毕竟立场不一,我是没必要告诉你的。至于我说,这个周课长就不是我『覆水系』的人,你要是再不信,那当舅舅的也没办法了——我已经把我不该告诉你的都告诉你了,做舅舅的已经仁至义尽了。”

看他信誓旦旦的样子,我其实还是不敢相信他说的,但无论他说的是不是烟雾弹,我也没必要在这个问题上跟他过多纠缠了。

“行,那我退一万步说,那他既然不是你的人……到底是要杀他还是要救他,夏雪原,该不会是连你自己其实都没想好呢吧?”

夏雪原一听我的发问,很直白地乐了:

“是,大外甥,你还真说对了。今晚我其实也是被人临时找来,然后我才临时来找你的:今晚有两伙人找到我——我还是不能告诉你,这两伙人都是谁——但是这两伙人都给了我一大笔现金,算是定金,其中一伙人是想让我想办法保住周荻、或者直接把周荻给从情报局大楼里救出来;另一伙人是想让我杀了他,怎么杀、用什么东西杀都行,只要他能够没了性命就行。你舅舅我,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舅舅向来都是讲情份的啊!朋友开口了,还都带了足够的『诚意』来,我要是不帮着做点什么,确实抹不开面子!但这两件事又矛盾得很,这是给我出了道难题呢——姓周的跟我没多大关系,对我来说无所谓!让他生或者让他死,对我来说都算不了什么!我其实最关心的,还是如果这两件事儿但凡能办成了一件的话,我自己这边能拿多少『好处』。我再跟你说句实话,大外甥,我但凡要是有点招儿,我都恨不得克隆一个周荻出来,然后把克隆那个人杀了,给要他命的那帮人交差;随后再带着活蹦乱跳的他,让他去想要保他命的那帮人那边去躲着!”

“所以,合着到最后这事儿,你是最后的决定是什么,是要看我准备怎么做,是吧?”

“没错。小子,现在我费了这么大力气把你弄来了,你总得给我折腾出来点名堂吧。”

我听了这话,着实也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现在这情况我是杀了周荻也不对,让我帮着放了周荻,必然也是不能够的事情。

但旋即我脑筋一动,马上又对夏雪原说道:

“你这事儿我帮不了你,但我能给你划划道,让你把该赚得都赚足了。你看行吗?”

“你打住!你要是再出那种,让我直接带人攻打情报局的馊主意耍我,我这次说不定也会揍你!”

“这次我可跟你说的是正经的。”我严肃地看着夏雪原。

“行,那你说。”

“让你找人杀周荻的,无非出于两种原因:他得罪了人,有人落井下石;怕他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让你出手保周荻的,也无非两种原因:他跟别人有人情关系;同样怕他说出什么不该说的。总结起来四个字,他算得上是『咎由自取』。那既然这样,他是生是死,全看他自己了——他要是能完全滴水不漏地应付得了楼上的审讯,那他就能活命,用不着别人保;他要是露了马脚,肯定是要上军事法庭的,神仙也难救。而无论他最后是什么样,你都能跟想让他达到其中的那一种结局的那一方,去要那笔最后的『好处』。这样一来,我什么都不用做,你什么都不用做,而你『大先生』最后,赚的则是其中一家的全款,外加另一家的定钱。这难道不划算么?”

等我把话说完,夏雪原先是略略忖度了片刻,接着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行!要么怎么说你是我外甥呢?”

看着夏雪原笑眯眯的模样,我不免有些尴尬地挠了挠额头,我心说这么简单的占便宜的事情,真就需要靠我这么个外甥来点破么?

不过我再想想,觉得倒也是:先前包括夏雪原,也包括苏媚珍跟桂霜晴,这帮人虽然全都是优秀的特务、探员、特警、刑警什么的,但说到底,也不过是听人命令的高等工具——除了桂霜晴和苏媚珍还好点——其他的人,在他们大多数人诈死之前还没接触过更加独立、更加脱离来自双向的意识形态的思维方式,他们对于时代、对于过去那几年或者那十几年的社会、甚至他们对于自己的想法都是激进、极端,同时又摇摆、迷茫的;而等他们几年前或者十几年前,借由因公殉职的幌子,加入了“覆水系”之后,就跟着一帮拥有同样经历、同样性格、同样思维方式的人,过上了几乎与正常社会脱节的克鲁泡特金式的生活——他们的资金和装备很可能多半是靠抢来或者讹诈来的;不定期会换地方生存;安顿下来之后会靠着生产“生死果”来换取资金、装备、食物;而对于情感生活和性生活,他们每个人都不会有固定的伴侣,或者说,每个人都有能是另一个人的性伴侣;而他们对于外界资讯的了解,对于社会意识形态的认知,也可以说是相对滞后的,并且因为组织内的首领,也就是老早就社会和法律意义“死亡”了的“大先生”夏雪原具有绝对最高地位,所以他们这帮人的思想潮流,也因缺乏异见的冲击挑战而缺少辩证。

所以他们拥有绝对的执行力和信念,他们善于暗杀、善于把这个城市当做战场、善于算计乃至算计死其他人,但他们每一个人就是不太会计较利益得失——若非如此,我估计苏媚珍当初也干不出来跟艾立威和陈月芳合作、搞了那么大的动静绑架了美茵,结果就为了让夏雪平在电视直播镜头前举枪自杀的破事。

“那反正我也没事了,”我提着手里依旧温热的一袋子夜宵,缓缓起身,“那我是不是就可以走了啊,大先生?”

——赶紧放过我吧!什么“天网”、什么“覆水系”、什么“大先生”“小公子”的,我真希望都别来跟我沾边!

“你别急!我说了,好不容易给你折腾来一趟,你总得给我忙活出来点名堂。”说着,夏雪原再次直起身子,并从他身子下面靠着的一件黑色棉大衣的口袋里,掏出了一颗黄豆粒大小的东西,递到了我面前:“呐,这个给你。”

“这是……”

我其实已经看得出来,他递给我的是个微型窃听器——借着微弱的路灯亮光,我分明看到这豆粒大小圆柱形的窃听器的侧面,还镌刻着一圈英文:“Made-in-USA”,但我却并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夏雪原奸邪地笑着,看着我说道:“你刚才分析的很对,大外甥,姓周的这家伙,无论是有人要杀他还是要保他,抛开人情恩怨之外,他身上肯定是有着什么事情怕被人知道,或者他有可能会说些有利于一些人、或者不利于一些人的话。你舅舅我呢,暂时也没什么别的追求,我们『覆水堂』的这帮兄弟姐妹,也都是靠着专门打听这方面的消息生存的。现在,撞上门的情报送来了,这泼天的富贵,我怎么可能不接着?周荻这个人我先前没什么兴趣,刚刚一听你这么一说,我现在反而是有兴趣了。今天他要是造化浅,摆脱不了情报局的调查,算他自己没本事;如果他造化高,能活着从情报局里走出来,那我可要好好跟这个家伙认识认识了!所以,大外甥,这位周荻课长的审讯情况,我还真挺有兴趣听一听的——把这个窃听器,贴到审讯室或者观审室去,这个小忙,你总能帮帮我了吧?”

我看了看他递过来的窃听器,倒是觉得这个忙比起刚才又是让我杀周荻、又是让我保他的要求的确简单多了。

但我也没马上答应他:

“小忙归小忙,但我也不是没条件的。”

我话音未落,桂霜晴一个,苏媚珍一个,这俩女人当即就炸了毛:

“嗬!你小子可真是蹬鼻子上脸!一会儿拿强调、一会儿谈条件,当跟我们这儿是在早市儿买菜呢?”“又是给你买东西吃喝、又是不能把你的羞耻画面儿透露出去,臭小子你的破事儿可真是多!”

“安静!”我正欲还嘴,夏雪原却直接喝止了两个贱女人,并且收回了捏着窃听器的那只手,“我倒是想看看,他还想提什么条件。”

虽然这会儿的主意绝非我临时起意,但真正要我对他们开口提出这个条件,我还是多少有些犹豫——想了片刻之后,我便说道:

“你得帮我弄一个反手机监听、反跟踪的装置或者什么软件。”

说完这句话之后,我故意停顿了一会儿。苏媚珍和桂霜晴两个人也都安静了。

夏雪原想了想,对我问道:“你别是也做了什么其他的事情,然后被警方自己的人给怀疑了吧?”

“这你就别管了。”

我接着说道:

“——我知道,你们天网覆水系能在F市藏身这么久,我的这两位小舅妈跟你们能有这么久的联系、却竟然既没被市警察局内务处的人发现、也没被安保局内部调察处的人发现,外加你们这帮人,一个个的在警务系统的数据库里显示的都死了那么长时间了,现在却还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诈尸;再加上你们闹了那么多的事情,又是血洗『香青苑』,又是联系日本『红月旅』,又是刺杀蔡励晟,又是那天晚上在北郊高速路上杀人却可以做到不留痕迹,弄得情报局和安保局还有警察局连你夏雪原的边儿都没摸着,说明你们每个人的手里,肯定都有我要的这玩意。”

夏雪原看着我,对我点了点头:“大外甥现在出息了!你说的没错,小岩,我们覆水堂的兄弟姐妹们确实有这玩意——是个程序,但我现在没办法帮你安装。源数据我得给你拷贝一份,还得需要解码你才能用。今天我给不了你,但我跟你保证,你要是帮我一下——就帮老舅这么一下,老舅过两天,绝对把这个程序给你用,到时候,你也好,雪平也好,你爱着的那个满洲小娘们儿也好、你对象——也就是蔡励晟的那个闺女也好,你们可以随便用。我保证安装上了,任何人都查不到。”

我捏了捏拳头,二话没说,直接从夏雪原的手上抢了那个窃听器,随即便下了车。

这会儿我前前后后加一起,已经耽误了十几分钟,我生怕因为自己耽误了时间而被怀疑,于是我赶忙一路小跑回到了情报局;但就在我拎着一大堆宵夜饮料进门时,门口的安检闸门一下子发出了刺耳的蜂鸣:

——哔!哔!哔!

我本来就心虚,这会儿听见闸门报警,我登时愣住在原地,忍不住回过头看向身后的执勤特工。

“没事没事!肯定是给二处岳处长买的东西吧?就她最爱吃零食!快进去吧!”当夜的执勤特工队长对我摆了摆手,又冲我笑了笑。

我也只好尴尬地对这对方笑了笑,看着对方把闸机的警报铃关闭,又着急忙慌地上了电梯。

——结果这一下,反倒把我的心给振慌了:

何秋岩你疯了吗?能帮着夏雪原把窃听器安装到情报局?这他妈可是刺探国家机密的重罪!

操!怎么办?

此刻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回来啦,我的小情郎?这个点儿排队的人多是吧?我的咖喱关东煮和四枝照烧鸡肉串呢!”

等我的身影一出现在观审室的门口,岳凌音就迫不及待地迎了上来——但她主要不是来迎我的,而是我手里的一大袋子好吃的。

我把袋子递给了岳凌音,揉了揉眼睛,一咂嘴,马上对她摆出了个写字的手势。

岳凌音见状,眉头一皱,立刻回过身去,从操作台旁边的办公桌上给我拿了根马克笔和一本手捧小白板。

到了此刻,我便立刻把夏雪原给我的那颗窃听器掏了出来,放在了白板上,并且写下了一行字:“遇上夏雪原,这个就是他拿的”——写完,我指了指窃听器,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岳凌音见状,瞪大了眼睛看着我,却没有声张,而是在思虑片刻后,对我指了指单面透明玻璃那边儿还在被明子超和叶茗初问话的周荻。

我摇了摇头,又写道:“他说不认识周。『网』有几个山头。『舅』想知道周能说啥。”

“扯淡吧……”

岳凌音忍不住骂了一句,但随后又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我手中的微型窃听器,对于我吐了吐舌头,旋即又陷入了片刻的思忖中。

——看来,岳凌音也是不相信周荻跟夏雪原那头是没有联系的。

岳凌音想了想,从我手里要过了马克笔,随后写道:“无妨,让他听,当做无事,后细说。”

然后又朗声对观审室里的所有人说道:

“来,边吃边听吧。雪平、小赵、还有佳言,都饿了吧……”

岳凌音又对我笑了笑,随后接过了窃听器,还主动帮我把那颗窃听器黏在了操作台上,最后又把刚才我俩笔谈过的小白板递给了夏雪平。

夏雪平一看,顿时目瞪口呆:“……你!你们——”

“嘘!”

岳凌音连忙示意夏雪平噤声,随后指了指我面前正贴着的、要是不仔细看就感觉跟一块橡皮屑是的窃听器,接着用手指在夏雪平面前摇了摇,随后把一串照烧鸡肉串塞给了夏雪平,并对夏雪平耳语了片刻。

我不知道她俩在说什么,而是把其中另外一串鸡肉串塞给了赵嘉霖,并且帮着赵嘉霖泡了一碗辣白菜拉面。

而赵嘉霖见我们几个神神秘秘的,趁着夏雪平跟岳凌音耳语、我去帮她弄夜宵的当口,她就撺掇易佳言又把刚才那块小白板拿到了自己面前,结果一看上面写的东西,她也有点惊讶,但一时间也不敢多说话。

等又过了一会儿,仿佛一直在切磋商量着什么似的夏雪平和岳凌音两人,貌似终于是达成共识了,之后,依旧站在单面玻璃前的夏雪平,开始对我频频回过头担心看了过来,等我一抬头去看她的时候,她却偏偏又把头转过去,然后很纠结又很果断似的,一口一口地往嘴里塞着鸡肉串。

此刻心里总算踏实下来的我,看着面前那颗豆粒大小的窃听器,忽然有种想笑的感觉。

也不清楚夏雪原要是知道我转身就把他给卖了,会不会气得直接想要砸玻璃。

隔壁的审讯室里,明子超和叶茗初对周荻漫长的过招还在进行着:

“不错,周课长很配合,跟我们如实分享了不少你在大学时候的经历——这部分,我想国情部之前确实没有深挖,是吧,子超?”

“没错,从档案资料上来看,咱们的周荻老弟在过去,可是个有为青年——没想到,在大学的时候还参加了这么多的社会活动。只是,我有个疑问啊:结合一下你的经历,周老弟,我很奇怪,你怎么到最后却没参加任何的政党团体呢?你看你啊:你跟红党的青年团有这么多人脉关系;蓝党的『先总理学会』那边的人,你也很熟悉,而且到现在,你还能跟南岛方面的周亚东学会长有私交;还有,Y省的各个地方党派合并成为党团联盟的时候,也曾经给你发过邀请,他们也看上你了。我想,如果你加入他们任何一方的话,到现在的作为、名望、收入,都是要远比加入国情部成为一名不能抛头露面、很难升官发财的情报干部要更好。所以说,你为什么还要加入我们呢?”

周荻听了这些话,做出一脸无奈状苦笑道:“呵呵,可真有意思,多少年以前我刚入职的时候,就有人问过我,事到如今又得被问一遍。那行,那我也就把当年的回答再拿出来一遍吧——二位,是想听漂亮话还是实话?”

明子超盯着周荻抬了抬眉毛,仿佛是要告诉周荻,你出什么招,我就接住什么似的,旋即又看看叶茗初:“都想听听。你呢茗初?”

叶茗初也点点头,呷了一口水后说道:“咕嘟——喀,我也是。我想看看周课长的『漂亮话』能有多『漂亮』,『实话』又能有多『实』。”

“哈哈哈哈……漂亮话么,当然就是一些比如『加入国情部,相当于一只脚踏入军方的队伍中,有职业神圣荣誉感』、能够『在隐秘战线上保家卫国、抗击外侮、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这种高调了;但,如果是说实话的话,那就是我虽然参加了那么多的社会活动,但是越参加我就越发现,我不喜欢那帮政党人物——他们太乍呼了,太张扬了。而我恰巧相反:我喜欢去做一些搜集信息、与人交往,但又可以把自己隐藏起来的事情。所以,我大学毕业之后,就选择了到国情部来应招,并在随后迅速通过了选拔。当然,当时安保局那边儿我也选了、我也去面试了,并且安保局也准备录用我、准备让我接受训练了,但是思来想去,呵呵,我觉得到现在也是,比起国情部来,安保局名声着实差了一些——当年安保局刚刚改组建立的时候,好些高层又都是从南岛过来的,他们的长官们身上都带了一大堆旧时代的臭毛病。说实话,尽管我在南岛也有不少私交,但其实我跟南岛人那种慢条斯理的处事方式多多少少有些合不来。”

结果就在这个时候,叶茗初又说了一句话,直接给坐在操作台附近正喝着水的我、还有人手一碗方便的赵嘉霖和易佳言都听傻了:

“那,你能与谁合得来呢?是日本内阁情报调查室、是英国军情六处,还是加拿大的Csis,跟美国CIA啊?”

周荻一听这话,不禁眉头一皱:“叶主任这话,是什么意思?”

“别急嘛,周课长。你看看这些照片——”

按照情报局电脑的系统惯例设置,这个时候操作台上的三块显示屏当中,中间的那一块上面便也同步地把叶茗初和明子超电脑里面正打开的那个文件夹的内容显示了出来。

我直接拿起鼠标,点击了第一张照片,并滑动着鼠标滚轮挨个翻看着照片,照片详细地标注了周荻在这几天内见过的所有人的名字,并在之后的几张照片里,拼接了与周荻见面对象的工作证件照、个人履历相关照片和在一些国际场合参加大型活动、处理大型事务时候被人拍下来的照片;而在这群与周荻或在某些高档酒店的大型包房里推杯换盏、或在小酒馆、小KTV寻欢作乐、或是在街边咖啡厅、报刊亭、甚至是公园里看似偶遇的人里面,有这么几位让我很难忽视的“大咖”:在美国洛杉矶出生的“日本内阁情报调查室——满洲对策部”本部长、公开身份是《朝日新闻》驻F市联络部副主任的冈部佑圭;英国驻F市领事馆参赞、英国秘密情报局远东站情报部部长麦克维尔·柯蒂斯;公开身份为加拿大“哈士奇石油市场部经理”、实际身份为加拿大安全情报处驻F市第一负责人的乔治·奥山顿西;以及唯一一个女人,美国中央情报局远东站副站长,黛丝·杰斯利。

——等下,这个黛西·杰斯利的容貌……深眼窝、蓝眼瞳、高鼻梁,薄嘴唇,齐耳垂的金发……怎么看起来这么的眼熟呢?

啧……堂堂一个CIA的副站长,怎么常年在西装里面还不穿衬衫、露着乳沟,打扮得跟美国色情片里的艳星似的呢……欸!

不对?

这个宽肩膀、大概C到D罩杯的身形好像也有点眼熟似的……我难道在哪见过她么?

真的不是在花花公子成人台或者Pornhub里看过跟她长得相似的AV女星,结果认错了?

不对……不对!

我绝对是在哪见过她!

但又是在哪呢……

正在我纠结于自己到底是在哪里,见过这么个故意给自己弄了一身风尘味的美国女特务的时候,周荻那边却淡定地自辩了起来:

“哦,可以的,看来你们二位还真是做了功课的——但我觉得,您二位做的功课还不够足!尤其是您,明长官:咱们叶茗初叶主任,是在中央警察部听差任职的,她不知道一些事情,情有可原;而你,明长官,您可是咱们国家情报部的,并且您现在在国防部战略安全委员会还有兼职、去给易瑞明元首秘书处当过助理参赞,这个事情您怎么能够忘了呢?——没错,我现在的工作重心,是放在了咱们跟F市警察局、Y省安保局搞得这个对付所谓的『天网』组织的、您还取了个『神剪』的代号的联合专案组的上头,但是、『但可是』,元首阁下亲自参与策划以及初步制定的『春笋计划』,难不成就应该被放下了吗?我给您出道思考题:在F市施行的『春笋计划』当中的『落雨行动』的负责人,您猜猜,是谁?”

“『春笋计划』?”

易佳言脱口而出,重复了一下这四个字。但是她说完也后悔了,胆怯地看了看我们所有人,又小心翼翼地盯着操作台上那个微型窃听器。

但其实我也有点好奇,所谓什么“春笋计划”,这个东西我事先真是听都没听过,在一旁捂着嘴巴动不动还有点反胃的赵嘉霖,也是一脸茫然;我再看看夏雪平,看她的微皱着眉头、眯着眼睛、嘴唇却禁闭的表情,我猜她应该是听过这个行动代号,但具体是怎么回事,估计也是一无所知。

“反正现在这个观审室里头的,都是自己人,我也就不跟你们保密了。”岳凌音想了想,也开了口,并且盯了一会儿桌上那个窃听器之后,对我们所有人扬了扬下巴,又摇了摇头。

看来这个“春笋计划”相关的内容,她应该是不怕被夏雪原听到。

——所谓的“春笋计划”,其实是易瑞明在当选国家元首的第一个任期之后,为了针对和报复当年在“两党和解”整个过程之中,通过一系列不正当政治和间谍操作,从我国政体变革之中镬利的一系列外国列强势力而制定的计划。

易瑞明曾经对国情部和安保局透露过一个理念:那就是所谓“两党和解”的本质,就是一场手段卑劣的政治演变;在此之前,易瑞明代表当年的红党专政政府出访美国的时候,曾经在表达不满的时候说过,当年的红党“第一不搞意识形态输出、第二不生产大量贫困难民、第三不干涉别国内政”,不应该受到各种不友善的待遇,并呼吁希望各方能够通过政治谈判来解决问题、增强合作,而非针对红党专政政府进行渗透和演变,但过后的事情,却事与愿违。

在多年过后,蛰伏了许久的易瑞明,通过全国大选高票当选为国家元首之后,便决定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我爸何老太爷曾经说过一句话,他说红党专政时代面临的问题,是老百姓好像吃得饱了,自己却说得不算;而其他国家长期面临的问题,是老百姓好像说得挺算,但却吃不饱。

“春笋计划”利用的就是这一点。

而对于这个计划的执行,则两条实施路线:其一,是通过一系列故意进行的真真假假的情报“外泄”,和与那些国家的情治机关进行的情报交易,达成迷惑外国政府领导决策层的目的,并由此试图加深外国朝野党派的矛盾、从而进一步从内部分化各个党派和政治利益团体,这一条路线被称作“落雨行动”;其二,是利用渗透、赞助、劝说和策反的形式,在分化外国情报机构的同时,由国防部战略安全委员会的成员直接或者他们与那些被拉动、策反之后的外国情报人员合作进行的一系列诸如舆论营造、举荐、篡夺等形式,间接扶植与红党政治信仰相似的外国政治团体组织或者政治家个人,并使之声望和势力发展壮大,这一条路线被称作“破土行动”。

按照岳凌音的之后的解释,如今在英国的“全国劳动者阵线”能够在舆论上占据高位、美国的“劳工党”和加拿大的“布尔什维克党”能够在各个州议会或省议会占据与过去相比相对高数量席位并且有增长态势、甚至是日本的已经打败“宪民党”和“民政党”、党首成功当选日本首相的日本“工农党”能够在日本议政厅,在阿部前首相被刺身亡之后迅速占据超过半数席位,并同时占据了主管外交事务的“外务卿”、主管财政的“大藏卿”、主管民政户籍的“民部卿”、还有主管教育事务的“文部卿”四个中枢职位,其实全都得益于国情部和国防部战略安全委员会对于“春笋计划”的执行。

“原来如此……这些竟然都是易元首的手笔!”

听到这,今早老丁头给我那些关于狄昊沧和他的苍源集团情报时,对我说过的那些话,外加更早时候在司法调查局主任严冬与我问话过后、徐远所提出的疑问,都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不得不说,我这么一个其实对政治不太感冒的小青年,对于易瑞明这个人,也多少有些更加佩服。

“是啊,”岳凌音也说道,“虽然我对于红党和红党相关的一些人、以及他们的做法很不喜欢,甚至在过去,我在Y省警察厅工作的时候,我自己……呼,也其实受到过不少来自红党方面的委屈,但是我不得不承认,易瑞明真是个合格的领袖。他其实深刻地意识到了很多东西,国家能有此人执掌大宝,实乃我辈之福祉。”

就在我询问岳凌音何为“春笋计划”的同时,审讯室里面明子超和叶茗初也正交头接耳了一阵,看来叶茗初也确实并不知道“春笋计划”的存在,就在观审室这边岳凌音的话音一落,审讯室里的叶茗初也对明子超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心中有数。

——但这些话,让夏雪原听见了,真的没问题么?

可是,岳凌音也好,刚才跟岳凌音一阵碎碎念讨论后的夏雪平也好,全都没有对刚才的话进行任何的遮掩,那只微型窃听器,也就那样明晃晃地黏放在操作台上。

紧接着,叶茗初开口就对周荻说道:

“刚才你和明长官所说的话,我大概听明白了。所以周课长,你与CIA、MI6、Csis和内阁调查室见面,是在权限和任务允许的情况下、且在无损于国家利益的条件下,与这些外国情报机构雇员进行一定的情报交换,甚至是输送一些假情报,对吧?”

“正是如此。叶主任冰雪聪明!”

“谢谢周课长的夸奖。那么,我的问题就来了——还有一些照片,我想请周课长您看看:您跟这另外一些人见面,而且还是带着刚才那些外国情报人员跟他们见面,又是什么意思呢?”

明子超也在这个时候适时地、嘲讽似的插了两句嘴:“周荻老弟,你应该不会拿自己『不认识这些人』这样的幼稚说辞,来哄骗我们吧?这些,可都是咱们F市的名流。”

看了一会儿照片后的周荻笑了笑,在操作台这边的显示屏上还没把资料同步完成的时候,就果断地笑着说道:“哈哈,我怎么会用那种低级的借口搪塞?”

说着,周荻便如同“报菜名”一样地,把照片上的人物都报了号:

“这两个,是F市中级法院监察室的室长邹润铭,和他的监察员田继红;这个,是F市检察院侦查监督处处长萧叡龄,咱们F市的小名人了;这个,是F市财政局新上任的局长黄启东,也是年轻有为;这位,是市税务局稽查处的副处长姚学政,还有这个,是税务局监察处调查员孟冬冬;这位,是民商银行的投资银行部部长白甲元;这个,是加拿大帝国商业银行驻F市办事处的总经理宋小华;这位,是日本东京中央银行驻F市分行的副行长吕奕玲、当然还有她身边的这位日本白井银行的北堂茂先生;另外两位就都是熟脸了,这位『太极会』的车炫重先生,最近几年生意虽然越做越大,但是他和他的那帮追随者们,在这几年应该是没少出入Y省各个级别的警察机构和安保局,甚至我估计在你们中央警察部,这家伙也应该都已经挂了号的,对吧叶主任?”说着,周荻还指了指把审讯室和观审室隔开的单面透光玻璃,“喏,旁边那屋的雪平、姓何那小子、跟我前妻,跟我比起来应该跟他更熟;当然还有这位——这位我想对于你们各位,应该是会更熟悉了:美国高旗银行的投资银行营业部总监、明昌国际集团的董事会成员Mr.Charles_Zhao,同时也是我前妻的二叔,赵景义先生,以及他的助理兼情人,从釜山来的独孤善华女士。”

嚯,果真有一个算一个,还真的都是常处现在F市、乃至整个东北各大媒体上的名人呢!其中有不少人,我竟然还见过。

同时,一听说还有自己的二叔,情绪刚刚平复下来的赵嘉霖的眼睛不免又瞪大了,她悄咪咪地在操作台后面,在我的手腕上紧抓了一下,我连忙回头,看她的嘴唇微微动了动,似有什么话想说一样,但最终她犹豫许久,还是默默地松开了手,捧着手里插了一根鱼豆腐串的方便面汤盯着显示屏发着呆。

而我在好奇为什么赵景义会私下里跟周荻这么个对自己侄女一点也不好的侄女婿见面的时候,另一颗八卦之心也油然而生——合着廖韬这家伙所谓的两个女朋友之一,竟然还是赵嘉霖二叔的情人,那么到底是这个韩国娘们儿脚踩两只船呢,还是廖韬这位现世的韦小宝给人家的情人睡走了呢?

依照廖韬那家伙的德性,外加经侦处的工作性质,我觉得事实可能更倾向于后者。

——不提我还想不起来,我记着上午的时候,老丁还说李晓妍这姐姐现在又跟廖韬好上了;外加他还跟张霁隆从“太极会”顺走的那个宋金金还勾勾搭搭的,照这么看来,廖韬那家伙现在的身边可比我热闹多了。

我的思路还在八卦的时候,周荻的话又继续勒紧着我的神经:

“我想,在这个电脑的相册里头,应该还有我跟那帮拥有外交官身份作为掩护的外国特情人员见面时候,他们也分别在场的照片。但是不仅如此呢!刚刚明长官说,这些『都是咱们F市的名流』,但其实我这几天见过的人可不止F市的啊:还有粤州的许老总派来的白女士、南方临州『大马哥』派来的胡总、鹏州『小马哥』的合伙人陈总,当然还有首都的几位,还有美国东北同乡会、加拿大东北同乡会的几位、还有好多二十年前、四十年前就跑出国去的几位……抱歉,我真实在是没办法一一给你们回想了,这几天我见过的人太多太多了——哦对了,L省Q市的侯邵彧侯总这几天也来了。”

“对对对,这个忘了问你了——侯邵彧在我们的照片上也出现了。还真是『群英会』,看来周荻老弟称得上是『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明子超笑着看向周荻。

“谢谢明长官抬举,哈哈哈!”

明子超理了理自己的衣领,继续说道:“——那你说说看吧,你把这帮Y省乃至首都、沪港、粤州和鹏城的商界人物和公务人员,跟那帮外国间谍拉到一张饭桌上去,还有一大堆即便是在两党和解以后、也要常年在海外搞舆论攻击的反对份子。这种事,难道也跟『春笋计划』有关系么?”

“我看您的眼神,仿佛是在跟我说,这种事情如果处理不好,不但会犯国情部的纪律,而且会犯法。对吧?”

叶茗初又结果话茬:“周课长真是个会察言观色的人。只不过,我的眼神的意思是,我在怀疑你是不是已经触犯了法律了。”

“您放心,我的一切行为,全部在我的权限以及对组织团体、对国家的维护基础上的,如果不信,您大可以跟首都总部以及国防部战略安全委员会汇报,并且动用咱们在境外的弟兄们,去查证和甄别我所说的话,或者,您也可以派人直接把那些人都抓到这里或者某个安全屋去,去直接审问当事人——我执行『落雨行动』也有差不多十个年头了,想跟那群人交往,除了跟他们交换一些上峰审核并且同意透露的情报之外,我总得帮他们做点什么私活、让他们捞点儿外快,CIA也好、MI6也好,日本特务也好、加拿大间谍也好,还有那帮老早就跟长了翅膀、却丢了腿的癞蛤蟆一般的反对份子们也好,他们也都是人,也都有七情六欲、也都得吃喝拉撒。他们有的,是想帮他们自己国家的一些商人拉点关系、做成几单生意,并从中得到一些佣金回扣,另外有的人,在国外靠着民主基金会和情报机构的拨款、外加另外的一些不明真相的留学生、侨民和新移民的赞助过日子,早穷怕、饿怕了,他们多多少少是想回来做点生意、找份儿体面的工作事由而已,这些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咱们情报局跟安全保卫局在海外的地下组织,不也是这样自行承担行动资金的么?”

“但你却拉上了法院和检察院的人。”明子超说道,“虽然黎栋梁总理在五年前初次当选总理、并出访美国的时候,与当时的美国国务卿赫敏·克林特签署过备忘录,『支持双边及多边情报互信』、『支持两国及多边政治互信、沟通、交流』,但是,法院和检察院的人与这帮外国情报机构人员的私下交往,虽然两党和解之后的相关法律被废除了、新法律法规里还未出台相关的约束,但这件事本身就是大忌!呵呵,这里面竟然还有萧叡龄检察官?我本以为他是个挺有头脑的人,更何况他的父亲还是Y省行政议会的萧委员长,他对这种事情,怎么可以糊涂到这种程度?”

等明子超说完,叶茗初又补充道:“周课长刚才还少说了一个人呢——我刚才仔细差了一下,你最近见过的有一个人,你不该漏掉,这个人也没少跟你,还有那些外国的间谍在一起吃吃喝喝、去商务KTV、去高档会所,甚至还在一起去遍了F市各大知名洗浴中心泡澡、做按摩。我不知道周课长是故意把他漏掉了、还是真的忘记了。”

“真不好意思……我刚才说了,最近见过的人太多了!而且……啧,这会儿还真有点酒精上头,脑子有点不太好使。劳驾叶主任,请您告诉我,您所指的,是哪一位啊?”

叶茗初神情严厉地看着周荻,指着电脑屏幕说道:“Y省警察厅常务副厅长,胡敬鲂——胡敬鲂、萧宗岷、邹润铭,这下警检法你可算集齐了呢!”

我连忙点开了最新同步的照片,果不其然,胡敬鲂那老家伙那张令人作呕的大脸盘子,在好几张照片上都能看得到——最恶心的是,其中还有一张照片,是在某家高档KTV里偷拍的,而照片上的胡敬鲂,正搂着那位CIA的女副站长杰斯利的腰、自己的肚子贴到了杰斯利微露的酥胸上、眼睛还不住朝着杰斯利露出的半球处盯着看,姿态暧昧、互送秋波地与其对唱着一手英文歌,通过照片里的KTV设备上显示出来的歌词,如果我没猜错,两个人唱的那首,还是一首情歌:梁静茹和黄品冠版的《Way_Back_Into_Love》——这张照片,我都不好让我周围所认识的最喜欢梁静茹的夏雪平过来看。

并且从这几张照片来看,我忽然发现,那个金发碧眼的美国女特务的身形,多多少少还跟夏雪平有点像……相似的身高、几乎同样的胸围、腰围和臀围、穿着西装的时候都是差不多的笔挺、而且……

——等下!

……

“Get-off!”

“Oh!Gosh!Could_You_Be_Any_Soft,officer?Damn!Jesus……”

……

“哈哈哈哈!雪平,怎么样!我那天晚上说过了,我会让你看到我的这个东西的,你不信啊!今天你不就看到了吗?怎么样?好看吗?欸,对啦!你看刚才那女的,你看看,她长得跟你多像啊!哈哈哈……”

……

——我操!

不会吧?

……不对不对!

不对!

刚才在酒店遇到的给周荻吃鸡巴的那个女人,明明是个东欧的——很明显那个女人是黑色长头发,而且还是厚嘴唇、绿色眼睛;而这个CIA的副站长杰斯利,分明是金色短发,而且是薄嘴唇、蓝色眼睛……不对不对!

绝对是我想多了!

并且,她无论怎么说都是个中央情报局的副站长啊,怎么可能把自己装扮成一个妓女、混迹在其他的三个妓女之中,而且还亲自给周荻口交?

——可我还是不放心……

“漂亮大婶,麻烦您过来一下。”

岳凌音听了,跟夏雪平对视了一眼,旋即走到了我的右手边:“怎么了?”

“那啥……刚才抓捕周荻这家伙的时候,我没记错的话他房间里也应该又直接通到你的临时指挥点儿的摄像头吧?”

“对啊。”

“能把从那几个东欧妓女进屋、到我跟着夏组长闯进去的时候的录像,拿出来放一遍么?”

“雪平,来。”岳凌音当即对夏雪平招了招手。

夏雪平眼睛盯着我,走到了我和岳凌音的中间,半蹲了下来,还抬起了左手,在我的右手手背上轻轻拍了一下——她拍的这一下,简直就仿佛穿越了千年一般的再回似的;于是我只好让开了手里一直握着的鼠标,并且往后挪了挪椅子,而她却不知道有意无意地,在我面前对着我的视线撅着屁股,一边控制着鼠标、一边双手在键盘上飞速地敲打着。

——那如蒙了一层神秘黑色绸布的蜜桃一般、还散发着无比温柔的母性气息的美臀,就在我的面前晃着,搞得我一时间心神不宁,于是我只好抬起头看着天花板,不住地咽着唾沫。

结果就在这个时候,坐在我左手边,眼看着这暧昧的一切正在发生的赵嘉霖,却狠狠地低声嗔了一句:

“色鬼!”

——这一句“色鬼”骂的声音其实极小,但奈何观审室里就这么几个人,而且除了从审讯室里传来的实时音声之外,观审室里可以说安静得很……

于是赵嘉霖这一句,让观审室里的所有人都听见了。

反应最大的,当然是对我们所有人其实都算不上有多熟络的易佳言:她抬头侧脸一看,正巧见在电脑前忙活着的夏雪平的屁股正对着我的眼睛——即便我的脸和夏雪平的屁股中间少说隔了一米……

理所当然地,易佳言登时懵了——一个曾经被她误会以为是我的女朋友的女人,在看着我对我的亲身母亲的屁股发痴的时候,骂了一句“色鬼”,这种画面,我估计在她的世界观里,一定会给她带来不小的冲击。

而就在这个时候,岳凌音却突然很夸张地伸手打了我的脑袋一下:“你干啥啊!小家伙你真坏!你背着你妈妈,就开始对阿姨我上手啊!”

我很诧异地看向了岳凌音,没想到岳凌音却突然又对我抛了个媚眼,随即先朝着易佳言那边看了看,又对我把眼珠朝着夏雪平那边扫——我当即就会意了,但也有些无奈,不过再想想也是,本来岳凌音就跟夏雪平算得上相互为数不多的能交心的朋友,夏雪平把什么都跟她说了,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于是我只好就坡下驴,对岳凌音抬了抬手:“我不是故意的,我就碰了你一下……我哪知道碰到你岳大处长的『后鞧』了啊……”

“哼!还『后鞧』,你要是喜欢阿姨又大又软的翘臀就直说!真的,小家伙,你要是喜欢我,我可以跟雪平商量商量,让她对我俩开绿灯,就此,阿姨不就可以跟你双宿双飞了么?”岳凌音故意放粗了嗓音,还对我撇着嘴、胀着鼻孔、伸出舌头,耍着鬼脸、摆出一副极其油腻的模样。

等我再下意识地回头看向易佳言,易佳言此刻正在一边看着热闹、捂着嘴巴捡笑。

而对眼前的一切,赵嘉霖则似乎有些囿于自己刚才的矢口发言,而故意视而不见。

她想了想,还转过身对易佳言小声说了一句:“我平时没啥事就乐意损两句何秋岩,你别介意。”

“哈哈,没事……你们F市这边的人,还真的都挺爱开彼此的玩笑的。”易佳言笑着,微微摇了摇头。

真正对周围发生的一切充耳不闻的,是正在操作台的电脑上一通忙活着的夏雪平。

随着易佳言话音一落,夏雪平那边也猛地敲了一下回车键:“呼,成了。”紧接着,夏雪平又站定了身子,回过头且好像其实根本无意地倨傲地低着头看着我:“视频给你调出来了,有什么问题么?”

我一抬眼,只见眼前的视频正好自动回放到刚才那个黑长发乌克兰妓女敞开自己的深V,任由周荻抚摸、蹂躏、亲吻、乃至舔吮自己的那对儿硕大的乳房的画面……

“那个……赶紧快进一下,我想看看这女人的正脸。”

夏雪平听了,直接把左手食指摁在键盘上的右方向键上头——说巧也是真巧,整个视频当中,这女人似乎一直在故意卡着监控摄像头的角度似的,不是在用着周荻的身体或者其他那三个东欧应召女郎的身体挡着自己的五官,就是在用自己的黑色长发遮挡着口鼻;唯独能看到她完整面貌的,就是周荻还在任由她为自己口交、又让周荻把手伸进她的黑色深V礼裙的领口里摸抓、随后又被我一把推开的那一下。

我只好忍着屏幕上的限制级画面的尴尬,指着刚刚那一刻正被周荻袭胸、同时肩膀头又被我推搡着的那个女人,对岳凌音问道:

“漂亮大婶,问你个正经的问题:你觉不觉得,这个女人长得像一个人?”

“像一个人?”刚才还做着鬼脸的岳凌音,一下子认真了起来,看了看屏幕,又看了看我:“像谁?”

我又连忙从夏雪平的手里抢过鼠标,又把刚才黛西·杰斯利的照片调了出来:“像她吗?”

“谁?”岳凌音难以置信地看了看我,随后又看了看夏雪平。

夏雪平仔细端详了一下那个黑发女人,又仔细端详了杰斯利的照片看了半天,也摇了摇头:“不可能……我至少见过三次这位CIA的头目。如果刚才真的是她,我就能够把她认出来了!”

“那如果她化妆易容过、或者最近整容过呢?”我马上对夏雪平的话提出了质疑。

一瞬间,夏雪平和岳凌音全都有些哑了火——她俩更多的,是对我所提出的可能性的困惑。

但是不思考、不对比还好,但是等到这会儿夏雪平调出来刚才的实时监控视频、外加这会儿与黛西·杰斯利的照片一对比,她俩也是越看越觉得像。

“我来吧……我直接发给我们处的技术识别课去吧,让他们分析鉴定一下。”岳凌音马上又从我手里拿走了鼠标,在我的面前又是一通忙活。

而这个时候,夏雪平才顶着微红的脸颊,盯着我的眼睛,并与我对视了好半天。

没过多久,岳凌音又松开了鼠标,拍了拍我的肩膀,示意我把椅子挪回原处,接着她又忧心忡忡地说了一句:“但其实查到了也没办法……有『春笋计划』给他背书,我们又没有切实证据,他怎么说、就怎么是……”

“也别着急了。一点一点来吧。”夏雪平又瞥了我一眼,然后转过头跟岳凌音说道。两人说着,就又回到了单面透光玻璃的前面。

而在这个时候,一直故意表现得支支吾吾的周荻,又开了口:

“我想想……谁来着……噢!对!哦哟!抱歉抱歉……嘶!您二位看我这脑子!嘿!赖我了!赖我赖我!我是真忘了跟你们说了!对的,老胡也在。只是这个怎么说呢……容我慢慢跟你们二位说清楚,这么一堆人的这回事情,其实挺复杂的。”

“不着急,周课长,你大可慢慢说,反正我们今晚有的是时间。”

叶茗初说完,双手抱胸,高傲地看向周荻。

结果就在这个时候,周荻说了一番要比照片上借机在黛西·杰斯利身上揩油的胡敬鲂更恶心的话语:

“哈哈哈!叶主任,瞧瞧你现在这一副『一定要把眼前这个家伙带上军事法庭』神气的表情——真的,你心急焦虑外加一点点愤怒时候的样子,真的很性感!你在床上达到性高潮的时候,应该也是这副表情吧?真的很可爱啊!如果我现在不是被你们怀疑调查,而是在酒吧里的话,我说啥都要把你勾引上床、一点点把你这一身制服全都脱光光……哦,不对,应该让你脱光了之后,身上披着这件黑色警服再跟你做爱!并且,我要把你摆出这副表情时候被我肏到潮喷时候的模样,全都拍下来,再把照片永久保存!——以我对国情部和警察部的了解,我想,在你们审讯我、把我带到这之前,应该把我的私人物品全都查了个底儿掉吧?那我估计,你们也应该看到了所有跟我有过鱼水之欢的女人被我用手机拍下来的照片,是不是很精彩?叶主任,我太喜欢你这个表情了!有没有人说过你长得很像袁泉啊?那是我从小就特别喜欢的女明星!如果你跟我上了床,那你跟我的艳照,将会是我私密相册当中最完美的精品!我会一直拿出来回味、一直拿出来看的!要不是这会儿酒精的作用,我现在都想对着你手淫了!”

周荻的这番话,直接说得叶茗初有点变了脸色。

“恶心!”

正坐在座椅上的赵嘉霖,气得浑身发抖,二话不说走上前去,直接对着单面透光玻璃墙,重重地把手中还没吃完的方便面泼了过去——这一下,差点给岳凌音和夏雪平都迸溅到。

我见状赶紧站起身,在叹着气岳凌音的同情目光、还有夏雪平的平静若镜的目光默默注视之下,赶忙扶着已经浑身疲惫却又怒气冲冲到全身上下筛谷子似的赵嘉霖回到了座位上。

“你冷静点儿行不行?”等赵嘉霖有气无力地坐回到座位上之后,我立刻对她小声说了一句。

“什么意思?”她却根本没搂住自己的分贝——我估计此刻在车里的夏雪原他们要是正在窃听,那帮人的耳朵鼓膜怕是都能被赵嘉霖这一嗓子给震碎。

“周荻这家伙什么死出,你还不知道?他这是故意在气人呢!再说你都跟他离婚了,你还这么大气性干嘛?不至于了,啊!”

赵嘉霖听了我的话,再也不出声了,依旧气喘吁吁地死死盯着眼前的显示屏。

而在审讯室里,此时叶茗初的情绪,我感觉其实也没比赵嘉霖好到哪去,她的手里正握着盛满了一杯温热咖啡的纸杯,看她紧紧捏着纸杯的模样,我真觉得她下一秒就会把那杯咖啡泼在周荻的脸上——说实话,我是真心想看到这一幕。

然而,在场的人,除了依旧心神未宁的赵嘉霖之外,应该大概都能察觉到,周荻这是在用着性骚扰的方式给叶茗初进行着心理战术,他这样应该就是想打乱叶茗初的审讯思路和步骤,最好能让叶茗初恼羞成怒——一般情况下,但凡一个有点自尊的女人,都会被周荻的话术戳中愤怒的情绪按钮而中了圈套;这样一来,要么他会以叶茗初对其进行攻击的借口逃避后面的审讯,要么就会反复地利用同样冒犯的话题一个劲地继续对叶茗初继续骚扰,别说刚才叶茗初问他的那个问题他可以找机会岔过去,后面整个审讯步骤,也会彻底被他毁掉,这样一来,岳凌音以及整个联合专案组针对周荻进行的一系列工作前功尽弃。

就在这个时候,一脸淡定的明子超轻轻地把手放在了叶茗初正握着纸杯的手腕上,用食指在叶茗初的手臂上敲了两下,旋即接过了话茬道:

“周老弟这爱好简直了——你是跟所有你上过的女人,都拍照的么?”

“那是当然,毫无遗漏。”

明子超摆着一脸享受加回味的贱笑,看着周荻点点头:“那你可真的让我刮目相看了!『情报局小陈冠希』、『91论坛周先生』呀,你这属于说!周老弟的口味不错,那些照片里全是美女啊!身材前凸后翘,一个个滑嫩无比,啧啧啧,看得我那叫一个『羡慕嫉妒恨』!而且,实在话,老弟你的拍摄手法真的很棒,什么筱山纪信、什么荒木经惟,全都不如你的手法——咱说真的,能够一边在女生身体里高速抽插、一边摁快门,还能把照片拍得不晃,这就已经是一个技术活了!而且还能拍得让人热血喷张的同时,也不乏爱欲的艺术感!周老弟,人才!但是说到这,我还得多问你一句哈:那些照片,其实我在看到之后,马上往我的私人云盘里也转存了一套,周荻老弟你不会介意吧?嘿嘿!”

周荻听了,得意地笑了笑,并且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明子超,眼睛里甚至还带着些许煞气:“哈哈哈,看来明长官也是此道中人呢!无妨!甚至明长官如果很喜欢,等过后,我带你找几个漂亮姑娘,咱们俩跟她们一起拍一组更刺激、更放肆的,如何?”

“好说好说!”明子超淫笑着,但他突然又收起了笑容,并且话锋一转:“……只不过啊,有个应该出现在你的那些艳照里的女人,我还挺期待你会给她拍成啥模样呢!结果到最后,我却没看到。”

周荻一听这话,原本长得就不怎么白净的脸上,更黑了:

“哪一个呢?”

“你前妻小赵啊。说实在的,小赵姑娘,大高个、八头身、大长腿,那嘴唇、那小屁股,对吧?胸看着虽然小了一点,但是我觉着跟你的那些相片里的姑娘们比起来,也是数一数二的了,更何况她是你媳妇啊?怎么你跟她没有照片呢?我还挺期待、挺想看的呢。”

正喘着粗气、看似在发呆的赵嘉霖,听到明子超这话之后,登时站起身来准备往门外走——我见状赶紧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最终倒还是把她摁回到了座位上。

多亏如此,要不然我估计,明子超的脸上,恐怕也得多一个火辣辣的巴掌印。

“你淡定点!明总这是在诱供!”

“都他妈不是好东西!”

赵嘉霖气冲冲地死死盯着面前的单面玻璃,深呼吸了好一会儿,才算暂时消气,但却仍在死死盯着明子超的脸。

而这个时候的岳凌音却忍不住捂着嘴笑了笑,随后也来到了赵嘉霖的身后,帮着赵嘉霖摩挲着后背、捏着肩膀,小声说了一句:“不气不气哈!等待会儿完事儿了,我让这个大流氓给你赔礼道歉!不气不气啦……”

而这个时候的周荻想了想,脸上依旧挂着笑,对明子超说道:

“我跟她,呵呵,我俩并不是一般的夫妻或者情侣。我俩之间,没感情,所以我自然也对她没有欲望。”

“没有欲望?没欲望,那你为什么还要跟她结婚呢?夫妻俩在一起,总得图点对方啥吧?要么是性,要么是钱,要么是心理依靠,你说呢?”

“因为她家啊!原本我母亲活着的时候,就看上她家的势力和财力了——我母亲,是个极其小市民的人。”周荻收起了笑容,但又把话说得极为轻描淡写,“就因为十二三年前,我异常巧合地救了赵嘉霖一次,我母亲就觉得这是一段『天赐恩缘』,说什么也要让我等她长大了,跟她处对象、并且要我娶她——多不讲理啊?当时我已经二十四了,而小赵当时还只是个小学生!但我拗不过我母亲,她磨了我好几年,最后我实在是坚持不住了,最终只好答应跟她谈恋爱……我甚至都因为她,拒绝了好几个对我有好感的女孩子——现在想想,我是真挺后悔的!后来,我母亲去世了,本来我想着跟她分手的,可问题是,这回好,轮到她父亲逼得紧了:因为他们家一直没有第三代的男丁,甚至有绝后的倾向,所以她阿玛说什么也要我娶她,还逼着我俩赶紧抓紧给他们赵家生个长孙。我俩本来就没多少感情基础,这又逼着我们俩生孩子,所以真正在我娶了她之后,我是更加受不了了——我这个人,管不住下半身,而她,管不住她那满洲大小姐的臭脾气!并且,我俩在一起也有七年……不对,从我认识她开始算起,都十几年了!妈的,这都快十四年了!都已经是两个『七年之痒』了!于是在这期间,我总共就碰过她一次——可就这一次,明子超老哥,我跟你说实话,我感觉很不适!生理心理的双重不适!呵呵,所以,对于我所拍下来的、在我人生当中所出现过的那些最美好的画面里头,当然没有她的那一份!她也不配出现在我的那些照片的文件夹里!”

“哦,原来是这样啊。”明子超说着又咂了咂嘴巴,“啧,但我其实更好奇的,是另一个人——另一个没有出现在你相册里的女人。”

“……”话说到这,周荻当即沉默地瞪大了眼睛盯着明子超。

明子超就仿佛不会察言观色一般地,说出了一个名字——一个让我隐隐约约觉得他一定会说出口的、但当我听到了之后,还是不由自主地仿佛过了电一般地全身震颤、并全身不听话一样地站起了身的名字:

“夏雪平呢?”

不只是我,观审室这边,除了夏雪平、除了岳凌音之外,剩下包括我在内的三人都愣住了。

——易佳言愣住,是她是真没整明白夏雪平和周荻之间居然还有这事儿;而我和原本正气鼓鼓地喘着粗气的赵嘉霖愣住,是我俩也真没看明白,至少按照此刻明子超的意思是,夏雪平和周荻之间好像居然没有这回事……

“雪平么……呵呵……”

周荻念叨了一句,低下了头,又默默地转过头看向那面单面透光的玻璃,他虽然看不到观审室里的情况,可他的视线正好落在此刻夏雪平站着的位置。

“对啊,雪平啊。我没发现她的艳照,但我却发现了存在你保存那些艳照的文件夹里的那份Word文档——上面的日期,写的是将近十三年前的11月23日,里面记录的事情,你和雪平追查当年Y省政变的时候,因为被陆孝文的人发现后躲到了城郊的一家小旅馆里,接着你写了好些关于你和夏雪平两个人滚床单的细节。可我就奇怪了,你写了你和雪平的床事,但怎么没有照片呢?”

赵嘉霖听完,不由得扭头看了看我。

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看了看赵嘉霖,又看向了站在单面玻璃前的夏雪平。

而夏雪平的浑身僵直着站在那里,根本看不出一丝情绪的波动。

周荻想了想,转过头看向了明子超,轻笑了一声:“哈哈,那能怎么呢?我就是忘了拍呗……”

这个时候,脸上有恢复了波澜不惊的叶茗初插嘴问道:“不对吧,周荻课长,你刚才分明说过,『跟你有过性接触的女人』,你『都会拍照的』——这是你刚才说得原话!你还说『毫无遗漏』——上面少了雪平的照片,你怎么能说毫无遗漏?”

到这里,周荻今晚的脸色,总算是第一次彻底变了——他那淫邪又挑衅的笑容瞬间一扫不见,并且他睁大了眼睛,正经严肃地看向了眼前的明子超和叶茗初道:

“我……我忘了就是忘了,哪有什么这那的?这是我的私人爱好,这又不是情报局的任务……”

“不对吧,周荻老弟?你到底是忘了,还是说,你跟雪平之间压根就没有过任何的私情?”

明子超则是翘起了二郎腿,语气悠闲、眼神却越加地凌厉了起来:

“由于你的这篇日记——我现在权且把你写的那玩意称作『日记』——我们不得不把夏雪平也进行了提前调查,毕竟你说你俩早有私情,所以为了避免今晚对你的调查从她那泄露信息,我们已经审过夏雪平了。这是个很悲伤的黄色小故事,周荻老弟,人家夏雪平是清白的!而根据她的供述,你写的这些东西,根本就是子虚乌有。当然啦,我这人,是出了名的手贱,我挺好事儿的,所以呢,我直接恢复了一下你那份Word文档里的所有数据记录,一下子就追溯到了十三年前的11月24日,你最开始编辑那份文档的初始版本上面的内容:你第一次刚刚写下那篇日记的时候,记叙的,是当初你在城乡结合部的一家小旅馆里蹲点,监视陆冰政变集团的动向,结果因为当初的F市警察局和联合行动组有内鬼、而那内鬼跟政变集团汇报了情况之后,陆冰的狗腿子们就迅速找上你了;”

“而当时,包括我在内的联合行动组的指挥部,在张霁隆向我们揭露了内鬼的身份并把内鬼予以逮捕之后,就立刻派正好也在附近执行任务的雪平去营救支援你;而当时的夏雪平,为了迷惑政变份子并帮你脱身,她根据当时的环境条件、再加上他们其实大多数人都不认识你和夏雪平这一点,所以她当即决定脱了外套、把手枪藏在浴缸里,还解开了衬衫上的两颗风纪扣,并立刻去洗手间往脸上和脖子上淋了一把温水、还把头发打湿了,以此假装成你和雪平不过是在此开房的一对儿情侣,随后趁着当时的政变份子没有怀疑,等他们离开过后,雪平马上带着你跳窗子逃离。可有意思的是,在政变案被彻底粉碎破获之后,大概从翌年的三月开始,你每一天都会修改你的原始日记的内容——从雪平脱了外套、解开风纪扣开始,你逐渐开始添油加醋,添加了你俩『在政变份子面前接吻了』、雪平『不仅脱了外套、甚至还把衬衫脱了而只穿着内衣』,甚至是『在你面前脱光、并当着你的面披上了浴衣』,尔后又被你写成了『当着你和政变份子面前赤身裸体洗澡』『事后』和『政变份子敲门时』,她『钻入了床上的被子里』,随后又变成了在政变份子离开之后,你们俩开始『情不自禁』,于是各种颠鸾倒凤、卿卿我我、巫山云雨,甚至后面你还用了相似的桥段,添加了什么雪平还没跟自己前夫离婚的时候,就背着她跟你私会、还说什么因为你雪平才离的婚之类的情节……然后慢慢地就变成了现在的这篇堪比色情小说的内容。”

——这……

“不可能!”

赵嘉霖听到这,直接愣愣地站起身,但她刚要发作,却又下意识地看向了我,接着她抿抿嘴唇后,又一屁股坐了下来,几次都似乎想要碰碰我的手臂,却最后又把自己的手收了回去。

而此刻的我,真的在那一瞬间,从头到脚,全都被定格了。明子超这番话,真的让我的整个灵魂都沉了下来……

沉重的沉,沉寂的沉,沉默的沉……

我……我真的误会夏雪平了!

片刻静止的过后,是内心中无法抑制的狂风骤雨:

——那天,12月21日那天,让我哭得昏天黑地的周荻的那份日记,原来竟然真的只是个谎言?

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要写这么无意义、还会让我颇感不适、并且会对夏雪平产生那么大误会的东西呢?

单纯是无聊吗?疯了吗?脑子有毛病吗!

是假的……

是假的!

那……那……我自己所恍惚间在办案子的时候一次次见到的,还有赵嘉霖一次次见到的、一次次偷拍的,甚至还有一条条录音、和他们俩去开房的一条条视频……原来也都是假的!

难道也是周荻一手炮制的?

那他为什么要这样……

或者……难道……只是个巧合?只是有人声音和长相跟他们两个相像……

或者说……我真的猪油蒙了心,看花了眼!对吧!

真的只是相像对吧!

是假的!

是假的!

……一想到这,我便又兴奋又渴望又激动地抬起头,嘴角难以抑制地上翘着看向了夏雪平。

而此刻的夏雪平,也忍不住回头看了看我,双眼睁大着,那双秀眉委屈地抬起着,眼睑缓缓地眨着,仔细地看着我。

“我……”

我刚要准备说些什么,可她又把自己的头决绝地低了下去,旋即,又冷冷地把脸转回到了那一边背对着,只给我留下眼前僵直的、什么情绪都看不出来的背影。

——于是在这一刻,我的所有的复杂的情绪,全部规划成为了歉疚:

是啊,我误会了她这么久,并且,可以说在这场冤枉当中,我甚至成了那个对她缺乏信任的主要责任方……

我甚至用过那些无比恶毒的、刺耳的语言,当着她的面前形容过她……而她怎么又可能仅仅只是因为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周荻承认了一切的一切都是他的捏造之后,就跟我当作无事发生而与我就这样简单的重修于好的呢。

心绪到此,此刻的我,唯有一声满怀歉意的叹息。

而创造出这一切、又成功间离了这一切的周荻,此刻正佝偻着自己的身子,紧闭着嘴唇,默默地看着自己空空如也、又同时被牢牢禁锢住的双手,一言不发。

看着眼前屏幕上的这个人,我对夏雪平的万般歉意,也转瞬间就化为对于这个混账杂碎的憎恨——若不是因为他的出现,我和夏雪平之间,本来还好好的!

他该死!

我真恨不得应了找上夏雪原的其中一伙人的请求,直接冲进审讯室里一枪杀了他!

……但是不行,好些事情还没从这个人的身上挖出来呢。让他就这么简简单单地死了,也有点太便宜他了。

明子超打了个瞌睡,继续讥嘲地看着周荻说道:

“……反正也是,雪平这妹妹自己也真是的,她有她傻气同时也可怜的地方——当年,先是夏涛老恩师被人暗杀,随后,当年的F市警察局重案二组组长、也就是她的兄长夏雪原及其妻子汤诗宇、其母刘婵茜全家被人灭门之后,雪平就患上了精神和心理疾病——还不是一般的抑郁症,而是很严重的双向人格障碍,因此,这妹子常年在家裸着身体酗酒,还在自己被人下了国际诛杀令之后,跟当年咱们东北动不动就光着身子、拿这两把驳壳枪去诛杀仇人和小日本的著名绿林女巾帼『双枪驼龙』学的,在家里成天仅用一副不加任何防御的肉体凡躯,等着别人来杀她——只是她没想到,这种绿林道『耍光棍』的玩法,倒是便宜了周荻老弟你这么个老色胚了哈?你要是想写点儿什么关于她身体的细节,是一点都不难!啧啧啧!只不过啊,周老弟……唉,我说什么好呢?你的文笔说实在的,真不错!比好些写色情书刊的作家们强多了!那叫一个细致!那叫一个『灵肉合一』!但你知道,我在读这篇文章的时候,我是什么感受吗?——辛酸啊!你说这『舔狗』当的,怎么能当到你这样走火入魔的境地呢?你骗骗情报局的兄弟们就可以了,真没想到,周荻老弟,你怎么连你自己也骗啊?”

明子超这一番话说得确实有点太损了一些,但是话听在我的耳朵里,就别提让我的心里感觉有多痛快了!

而此刻的周荻依旧低着头,双手捏紧呈两只拳头,用拳尾蜷缩的小手指抵在桌板上,半天也不说一句话。

刚才有些花容失色的叶茗初,也在此刻笑了出声,并且似乎也没准备给周荻机会说话似的,也在继续嘲讽着周荻:“哈!没想到啊,像周课长这般风流潇洒的人,竟也会做出如此卑微、如此下流的事情!真是没看出来呢,你的脑洞可真大!想象力可真丰富!”旋即,叶茗初的脸上又显现出了无比的愤怒和厌恶,说道:“多亏你写的这份无耻肮脏的东西没被其他人看过,要不然,人家夏雪平的清白名誉,可能就会因为你写的这份令人作呕的不堪入目的东西,跳进太平洋里也洗不清了呢!周荻,你可真够肮脏的!”

周荻依旧一言不发,但这次,他的嘴唇微张着,有些艰难地喘起气来,而且他双拳握得也越来越紧——看着他此刻紧张又无地自容的样子,我真想祝他现在马上、立刻就直接犯了心脏病猝死算了!

而明子超听着叶茗初的话,就像径赛赛场上等着接力棒递到手里的短跑运动员似的,等叶茗初说完了之后,他的那双眼睛紧盯着周荻,不等周荻的脸上产生出任何的细微的变化,马上继续“补刀”道:

“人家雪平,是整个F市、乃至全国都出了名的『冷血孤狼』,这个大家都知道,我猜她在现实中对你,也是很冷淡的吧?而她越是对你如此冷淡,你就越是把她写的各种淫贱浪荡、各种性饥渴、各种被你在床上所表现的男性雄风所征服……太辛酸了啊,周荻老弟!堂堂一个情报局的功勋探员,一个玉树临风、能够无论是在穿着衣服还是脱了衣服都能征服万千女性的周荻课长、F市情报局里出了名的花心情圣,竟然会像个长得丑陋又不修边幅的废柴、去找网上的人给自己暗恋的校花的照片PS成裸照、然后在对着撸管一般,如此下作地去意淫一个自己求而不得的女人!真的是太辛酸啦!周荻老弟,咱说同样身为男人,我现在想想你的这篇『日记』创作的心路历程,再想想好几次——我从岳处长那听说的——好几次你去雪平现在的住所那里故意骚扰她、随后又看见你脸上的青一块紫一块的,你被人家揍了,你还继续无耻意淫人家、骚扰人家?你能不能有点骨气啊?再想想刚才,雪平带人去抓捕你的时候,看你漏出的那分明还挺雄壮威武的男性生殖器官时候,人家却对你投过去的跟看狗屎一样的、没有半点被你或者你的器官吸引抑或被震撼到的眼神……哎呀!真的了,老弟!你我都替你感到憋屈、丢人和伤心啊!周荻老弟,咱们大老爷们儿,你说你,啊,又不是没有女生喜欢、没人爱,咱怎么……咱怎么就能卑微成这样的境地呢!太让人辛酸了啊!”

“——够啦!”

明子超最后的话音尚未落下,结果这个时候,在周荻的位置上,忽然“咣”地一声,发出了一阵如同手榴弹爆炸一般的巨响——

实际上,那是周荻紧握的双拳展开之后,猛地齐齐拍在桌板上的声音,尽管他的双手都被箍扣在桌板上、手掌到桌板之间的距离并不远,但是他用的力道应该是相当的大,再加上这么一寸劲儿,拍打在桌面上的声音可谓震耳欲聋,不止是包括我在内的审讯室、观审室里的所有人都被他发出的这一声拍打闷声吓了个激灵,就连门口把门值班的两个执勤特工,也被惊得直接提枪推门、闯进了审讯室里,随后又都一脸茫然地看着依旧被牢牢地铐在受审位上的周荻。

两个执勤特工看了看审讯室里一切完好无损,又看了看暴喝后的周荻浑身颤抖着咬着牙,背对着他们自己,这俩人也都尴尬地挠了挠头。

坐在审讯室里的明子超对二人笑笑,安静地抬起手来冲着门外的方向背手扇了两扇,示意二人出去并关门,紧接着,他和叶茗初就这样继续沉默着,故意晾着周荻一般地看着他发出怒吼之后,浑身颤抖着,一言不发。

而周荻深呼吸了好几轮,随后抬起头来,死死盯着审讯室的天花板的顶灯不放,就仿佛是企图要用灯泡把自己的眼睛晃瞎一般,又好像是陷入了怎样痛苦的回忆似的,连他整张脸都变得狰狞可怖了起来,甚至原本对他已经产生了无比愤怒的赵嘉霖,都被他此时拧着眉毛、龇着牙、放大着鼻孔喘着粗气,就仿佛庙宇里被真压在菩萨或者罗汉莲花坐下的魑魅魍魉雕塑的模样,给吓得睁大了眼睛,一个字都说不出口——后来赵嘉霖告诉我,她也算是从小就认识了周荻,而从小到大,她这是第一次亲眼见到周荻如此的痛苦、如此的令人毛骨悚然。

而看着他的这副模样,我在觉得解恨的同时,又忽然有点无法幸灾乐祸了:其中一个原因是,我发现他貌似对于夏雪平的情愫,应该是真心的——这是个挺让我觉得恶心的事实,但我也没办法像这个人自己骗自己一样,我再把我自己骗了:因为我发现,在抬起头之后的周荻,有好几次都似乎很想要再把头朝着右边转过来,看向正好大致对着单面透光玻璃这边夏雪平站着的位置——如果他只是想要简单地恶心我和夏雪平一把,而炮制出那样一片令人作呕的所谓“日记”的意淫色情小说的话,此刻他对着镜子这面的我和夏雪平做几个挑衅的恶心表情,内心本该无压力,但他却迟迟不敢再把自己的脸转到这边——难不成这个傻逼真的对夏雪平动了心了?

而另一个让我不敢那样幸灾乐祸的原因是,我觉得这家伙的心里肯定是有其他的事情——或许不止我一个注意到,在周荻抬起头,自我催眠式的看向天花板的顶灯的时候,自己的右手食指,忽然蜷缩了起来,并且仿佛是在用手指肚写着什么东西似的,在桌板上乱划拉着——他这个是老毛病了,先前我进入警校第二个学期刚认识他、还以为他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学长、看他做值周生的时候,我就发现有好些时候,他看起来心情只要不好了,或者好像看起来很紧张的时候,就会下意识地把右手放在什么平面、或者把手握在什么有棱有面的地方上,然后就这样用食指指肚在上面一通乱划拉。

——就仿佛是在凭空给自己打着腹稿一样。

所以,在他的心里,绝对还藏着事情。

果不其然,用手划拉了好几下之后的周荻,脸色忽然又平静了下来,他的面部肌肉再次松弛且变得正常得在此像个人而非鬼怪,沉默了片刻后的他,又开了口:

“那本来就是我的隐私。谁说日记,就一定是要写一些真实发生过的东西?我写点儿我希望发生的事情,难道不行吗?难道我就不能自娱自乐一下?那是我的日记!我乐意怎么写就怎么写!二位中央特派员,你们查结社、查纪律、查内奸、查隐私,这无所谓,要我怎么配合我就怎么配合,对于您二位觉得,我做的不妥、不对的事情,你们要怎么惩戒我就怎么惩戒我,那是国家机器赋予你们的无比神圣的权利,但是难不成,你们还要查念头和欲望么?哦,就因为我无中生有、瞎编了一个我自己和另外一个女人之间的桃色故事,我臆想出了一场风花雪月,这也不行?过份了吧!今天是谈话也好、审讯也好,我希望二位,还是就事论事,尤其最好别拿我自己的东西,反过来嘲讽我!我周荻在F市做情报干部,倒也干了小二十年了,我真诚告诫二位:真给兔子逼急了眼,也是会咬人的!”

隔着玻璃的我,不由得反唇相讥:

“操!都他妈的已经一只是被捆住的兔子了,还他妈的能咬谁?”

但是口嗨完了之后,我又不禁回想起了刚才周荻说那些恐吓式的话语时候的阴森森的语气,就仿佛他一口咬定能够把明子超和叶茗初怎样一般。

而明子超只是笑了笑,点了点头:

“不错。我也觉得今晚的黄腔荤段子,可说得够多的了。那么接下来,周荻老弟,咱们可以聊点正经事情了吧?”

周荻的表情依旧木然、语气又恢复了平静,随后点了点头:“当然可以。”

旋即,明子超和叶茗初交换了一个眼神后,叶茗初再次问道:“那咱们就回到刚才的问题上去吧——周课长,法院、检察院的人,还有胡敬鲂,他们为什么会跟你去见那帮外国情报人员?请你好好说说吧!”

周荻深吸了一口气,重新正襟危坐,认真地看着明子超和叶茗初,旋即又在手腕处有限的活动空间范围内,指了指右手边的单面透光玻璃,认真地说了一句让我大跌眼镜的话:

“很简单,这个事情,你也可以去问那屋的何秋岩——他能帮忙,佐证我接下来所说的话。”

我的心里本来就有气,听他这会儿又把我给带进了他的供词里,我实在是忍无可忍,一拳捶在了操作台上,恨不得打开操作台上的对讲麦克风,很想直接对着眼前的审讯室开骂:“我操,你他妈的做什么,又干我什么事儿?”

“你淡定点儿……他会不会还是在诈你呢……”

没想到这会儿,劝解人的那个,反而成了刚刚还有些疯疯癫癫的赵嘉霖。

此刻的赵嘉霖的眼神,比刚才清明、正常了许多,看着周围的人、盯向眼前操作台上的屏幕或者单面玻璃对面的实时画面的时候,也忽然变得有些畏畏缩缩的——除了看向我的时候,她看着我的时候的目光,就仿佛是一个马上要溺死在河流里的可怜旅者,一下子见到了从岸边探过来的一棵枝丫、或是一株苇草一样的目光。

我长叹了一口,无奈地对着赵嘉霖轻轻点了点头,接着又继续听着审讯室里的对话。

果不其然,审讯室里的叶茗初和明子超,也对周荻发出了同样的疑问:

“周课长,这个事情跟何秋岩又有什么关系?在我们的跟踪监视之下,我们可没发现他跟你、或者与之前跟你见过面的这些人有过什么联系呢。想要利用带上其他人的方式,回避我们提问的关键,我劝你还是省省吧。”

“是啊,呵呵!老弟,难道说,你是想把夏雪平在我们这也归拢到你的同路人去、结果你看你失败了,所以你现在又想带上何秋岩?哥哥劝你一句啊,周荻老弟,人家娘儿俩挺不容易的,你别光可着他们俩使劲儿欺负行么?好歹换个人啊!”

周荻弯下腰低着头,用铐在铁环上的双手给自己拢了拢头发,随后淡然道:

“我并没有说他跟我、或者他跟那些海外来的间谍组织有什么关系,而是要说,最近之所以邹润铭、萧叡龄,当然还有胡敬鲂一个劲儿地跟我见面,全是因为一个事情,这个事情是何秋岩经办的,所以我说的东西,何秋岩必然很清楚:大概是看将近两个多月之前,何秋岩带领的F市警察局重案一组,曾经破获过一起连环杀人案——那是从一个国际模特兼电影明星的死引起的案件,本来以为是演艺圈的那些肮脏的爱恨情仇,结果最后,市警察局的那帮人,发现案件的真相,是那个电影明星是诈死,而且她是照着自己曾经的密友,进行过全身大幅度整容手术的;那女的是很早之前就被确诊为绝症,而为了报复自己所遇到的所有对自己有强奸和凌虐行为的所有人,于是,她杀了自己整容蓝本的人物、也就是自己曾经的闺蜜,随后以自己的死和自己所知道的一些东西,来要挟所有曾经欺凌过自己的人被警方怀疑、或者自杀——她亲手只杀了一个人,却最终和她的男友、也就是她的整容主刀医生,直接或者间接造成了至少四个人的死亡,而在他去世没多久,她的那个医生男友,也死在了拘留所。”

“你是说,那个国际名模罗佳蔓的案子?”叶茗初追问道。

“对,没错,就是那个罗佳蔓——这案子难道不是何秋岩主要负责侦办的么?这个案子有点意思的:利用不同的金鱼、不同的酒杯,以及利用同一个跟自己长得一样的尸体替身、借尸还魂,不管怎么说,这个模特这真不是个媒体上之前所说的那种花瓶、绣花枕头;但我关心的并不是这个,找上我的法院、检察院……当然还有Y省警察厅的人,他们关心的也不是这个——他们关心的是另一些事情。”说到这里,周荻仿佛故意似的,顿了顿之后,话题却转了个弯:“而正巧,常年跟我联系的那帮海外间谍机构组织的人,也在为他们的认识、或者本来就是他们外围的一些人,在F市开展业务、或者赚一些符合我们国家法律的钱、或者是为了做生意而避税、避管,想要从我这里认识、结交一些人。法院、检察院方面也觉得,如果能够认识一些诸如CIA啊、MI6啊、日本内阁调查室这样的人,对于开展他们的工作也是大有裨益的……哦,对,当然还有Y省警察厅的,他们也是这么想的——他们觉得有的时候,坐在一张牌桌上,打打明牌也是好事。更何况,从外交政策上,咱们自从两党和解以后就杜绝不了那帮老外们的落地生根,那么司法系统,也可以从侧面,查查咱们内部自己的问题么。于是乎就这么着,他们警检法的人,就跟我这边一直接触的人吃了几次饭、喝了几顿酒、唱了几回歌;至于剩下的,比如什么银行家、企业家,或者是黑道『太极会』的车大帅之类的三教九流,有的本来就是跟他们一起过去的,有的是想从我这认识一下他们、有的是他们认为可以有助于开拓他们业务的、有的则是我觉得给他叫上之后能带着我们吃喝玩乐、帮着我们的花销打打折的——就比如那位『车大帅』车炫重,这个人我早就认识了,他乐意给他认为的所有能给自己脸上贴金的人打下手,所以我们情报局先前有不少案子,他帮过忙,为了拓展他在韩国釜山和日本长崎的生意,CIA和内阁调查室的人他也早有来往了。”

周荻说着,又喝了一口速溶咖啡说道:“应酬不就是这么一回事么?再者,靠着衙门口和番探斥候吃饭的商贾自古有之,如果我把我跟那些老外们凑的饭局的座位拿到黑市上拍卖,一个位置炒个十几、二十来万块钱,应该没问题吧?这是人之常情,不是吗?”

他紧接着,又再次悠然地往受审位的靠背上一靠,昂着头微笑道,“我的这个回答,这次不犯毛病吧,二位长官?如果你们怀疑我说的话的真实性,那些照片上的所有人,你们大可以都去找来一个一个问,我不介意。”

“那么,他们对于罗佳蔓那个案子,又有什么关心的呢?”叶茗初强行把周荻带偏的话题拽了回来。

“很简单啊,那个罗佳蔓本来就是个明星,她的案子,在舆论场上造成的轰动效应实在是太大了;而被这个案子牵连而死的,其中最有名的两个人,一个是南港金像奖的影帝郑耀祖,另一个就是咱们F市的前任市长、坊间原本认定的最有潜力出任空缺了十余年的Y省红党党委副书记的成山——这两个人,可以说都是当着媒体或者自媒体的镜头前、在大众眼前自杀的。而他们的死,再加上罗佳蔓本人的病逝、罗佳蔓的男友康维麟医生的畏罪自杀,牵扯出了一个从Y省乃至整个东三省,到沪港、粤州、再到南岛甚至是新加坡的好几条洗钱利益链——提出这种暗线犯罪的猜测的,是F市警察局重案一组和警察局经济侦查处,以及市警察局的局长徐远;而对于成山和郑耀祖所涉及过的洗钱活动,完成了初步查处的,是前不久接替了安保局行动处处长职位的欧阳雅霓。然而,对于这条洗钱利益链、或者说是利益网,随着所谓『天网』的首脑——或者说就目前来看,暂且称为『首脑之一』——的邵剑英及其团伙的覆灭而中断了。而对于本来就有职责查办官僚与民间机构、民间势力之间的不正当利益往来的检察院和法院而言,他们认为,这里面本应该还有很多东西能够深挖;呵呵,更不要说,来自咱们F市警察局的夏雪平也好,何秋岩和赵嘉霖也好,他们本身权限就不够,我们情报局主抓情报侦查,安保局主要负责反间谍、反恐和反渗透,对于官僚与民间之间的不正当利益纠葛,本来就是权利真空区;再加上,咱们成立的这个联合专案组——明长官所谓的『神剪专案组』——还没带上人家法院和检察院的人,弄得这两家其实一直以来都颇有微词,但他们也不好意思直接带人闯来咱们情报局、或者是直接去闯安保局。所以他们只能直接来找我啊——就算我不去接触人家,人家也不可能就装糊涂、不找上我,而有些事情,我也不能不跟人家说明白。”

叶茗初若有所思地看着周荻,随即又开口说道:

“周课长的话,可谓滴水不漏,但是你说到这里,我不禁又有个问题想要问问周课长了:你就跟他们没有任何的利益往来么?”

周荻想了想,突然又似岔开话题一样,冷不丁地开口问了一句:

“我劳驾一下,二位,能告诉我一下,现在几点了么?”

“快九点半了。”叶茗初冷笑了一声,说道:“呵,我也真是没想到,周课长已经耽误了我们这么长时间了。”

“差多长时间九点?”

“差五分钟。”明子超接话答道。

“唔……9:25……”周荻点了点头,随后才继续说道:“抱歉,恕我打断话题了。回到刚才叶主任的问题上面——叶主任刚才问我,与警检法方面的人,有没有任何利益往来……我可以非常负责任地说:我绝对没有以个人为利益出发点,与他们三家、或者与我接触的其他团体、组织、势力、机构之间,有任何我工作职权范围和国家法律允许的范围以外的不正当的利益往来。这一点,我可以以自己的人格来担保,而且同样,你们如果有任何怀疑,可以把他们三家的人叫过来,你们去询问也行,让他们过来与我一起当面说明、对质亦可。”

“『绝对没有』『任何的』不正当利益往来?”叶茗初几乎是一字一顿地又重复地问了一句。

“绝对没有。”而周荻也很淡定地简要重复了一遍,“我以我的人格来担保。”

“行,周老弟,记住你此时的回答,我再问你……”

“哼!你有人格吗?”

——就在周荻又回答了一遍的同时,我在心中腹诽了这样一句,而坐在我身边的赵嘉霖,却直接赤裸裸地把同样一句话骂了出来。

然而,站在玻璃前的岳凌音和夏雪平,这会儿却看起来都有点局促不安,她俩不约而同地回过头看了赵嘉霖一眼,随后两个人又对视了一眼。

看着夏雪平,岳凌音很谨慎地对她低声问道:“刚才,他问时间是要干嘛?”

“我也不知道。难不成是他今晚,还有什么任务、或者是计划在酝酿?亦或者,是F市今晚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发生么?”夏雪平也疑惑地看着岳凌音。

岳凌音一听,脸色登时有点发白,她回过身直接走到我的面前,瞥了一眼贴在操作台上的那颗微型窃听器之后,又直接拿起了自己的手机,给屏幕解锁,随后在屏幕上头一通按键打字,然后拎着手机,双手抱胸,略显忐忑地回身盯着审讯室里发生的一切。

“雅霓?”夏雪平抬起头,只对岳凌音问了一个名字。

岳凌音皱着眉,担心地点点头。

没过几秒钟,岳凌音的手机发出了一阵振动的嗡鸣。

随后她又把手机屏幕解了锁,读了一会儿上面的回信,旋即眉头立刻舒展了开来,对着夏雪平摇了摇头。

夏雪平也长吁一气,接着她回头看了看身后的我、赵嘉霖和易佳言三人,四村片刻后,她对易佳言说道:“佳言,你上网搜一下,今晚在咱们F市,是有什么活动或者其他的重大安排么?”

“好。”

易佳言点了点头,旋即从身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了一台笔记本电脑,开机联网,之后就在电脑键盘上忙活了起来。

——但其实到最后,易佳言忙活到冒了满头大汗,最后却什么都没有搜出来。

与此同时,观审室的门“呼啦”一下被打开了,几乎跟易佳言一样满头大汗的石劭文,此刻夹着腿、喘着粗气疯疯癫癫地跑了进来,一边断断续续说着话,一边直摇头:

“呼……呼……真是累死我了!岳处长、夏组长,呼……呼……好家伙!都弄完了……终于都弄完了!费了我老鼻子劲儿了!这周课长……诶我操了……折磨人啊……真的是!这活太累了!处长、组长……血受啊!”

说着,他还递给了岳凌音一台平板电脑:

“东西都在上面了……国情部总部的人,能不能把这玩意再优化一下再给咱们用啊?累屁了……真累屁我了!”

岳凌音接过了平板电脑,看了一眼上面的内容,又看着上气不接下气的石劭文,忍俊不禁道:“哈哈,辛苦你了啊!这些东西都发给明长官和叶主任了么?”

“发过去了……我刚一整晚就赶紧发过去了!哎我的天!这屏幕、这代码给我看得……要命啊!真的,眼睛血疼!”

几乎是同时,明子超和叶茗初面前的那台笔记本电脑上也发出了信息提示音,于是叶茗初赶忙把电脑调转了方向,查收了刚刚在电脑上收到的信息。

“真是辛苦了,劭文。”夏雪平也点了点头,对石劭文说道,“你赶紧休息一会儿吧。乐意搁这坐会儿就一起听,乐意找地方躺会儿就去躺会儿。”

“没事……后来,我都不知道后面我在敲什么东西了……”石劭文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就往观审室的门板上一跌,脸色煞白地看着岳凌音和夏雪平,尴尬地看了看她俩,随即又环顾一圈,最后把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指着我对岳凌音和夏雪平请求道:“那啥……处长、组长,我……我能不能借用一下秋岩兄啊?我这坐着时间太长了,脚麻了……而且……我……我有点憋不住了!我想上趟厕所!”

石劭文这一番话不只是把原本心事重重的岳凌音和夏雪平都逗乐了,还把坐在我身边一直有些神经质的赵嘉霖、和此刻忙得不可开交的自己的女朋友易佳言也弄笑了——唯独此刻笑不出来只有我,因为我也不知道,这哥们儿的脚到底麻成了啥样……

“哈哈,秋岩啊,快去帮劭文一把吧!”

我硬着头皮得了岳凌音的命令,赶紧小跑到门口,扶起了石劭文,架着他的胳膊领他往男厕所走去。

“那啥……慢点儿,秋岩兄……我现在这状态,走快了容易『开闸』……”

“我操,你……那你还不如快点走,快点走走到了你咋『开闸』不都行了么?”

“兄弟,脚麻……疼!”石劭文难为情地看着我。

“那、那那……那用不用我背你?”

“那倒也不用……”

石劭文一咬牙,心一狠,迈着大步子跟我快速走到了男厕所,但他走一步、脸上就扭曲一下,看来他的双脚是真的麻痹了,多走一步就真的多疼一下。

等他终于走到了男厕所,他便一手捂着裤裆,一手飞速地解开了皮带,也不管脚有多疼,一闪身就蹦进了便池隔间里——这一刻他的速度快得,兔子都得管他叫祖宗。

足足四分钟过去之后,我差点都以为这小子摔在了便池里的时候,隔间的门终于打开了,他皮带都没来得及系好,一下子就窜到了洗手池去。

我想了想,趁着他洗手的工夫,我也赶紧抓紧时间放了一通水。

等我结束后,石劭文还依旧在手上打着洗手液泡沫,为了缓解一下尴尬的局面,我便跟他找了个话题:

“那啥……刚才一直没得到工夫问你,你这是去干啥了、一直在会议室里忙活啥呢啊,劭文兄?”

石劭文火速洗完了手,又火速把双手用纸抹布擦干,火速地系好了皮带后,才喘了一口气大气,对我说道:

“嗨,别提了——咱们这位周课长,可真是要了我的老命了。今天这一天啊,岳处长就让我干了两件事:第一件事,是把周课长最近的所有资金输出输入信息和出行信息全都总结出来,列个报告,然后给审讯室里的明长官和叶主任发过去……”

“就让你一个人干这事儿?”我难以置信地看着石劭文。

这种活我不是没干过,遥想之前在风纪处的时候,我就让庄宁和许彤晨一起跟我用Tableau软件做过这样的东西,三个人一起揪着一个普通罪犯的行动轨迹来推测他的活动范围,这都把我累得不行呢。

石劭文摇了摇头,又喘了一口气:“呼,这还算好的呢,而且其实这也不是我一个人的活——这几天情报局情报一处和情报三处、四处,一共三个部门的人,已经把大概的数据全都清理、整理好,并且还给归档了;今天不是要把周课长给秘密逮回来么,所以我一上午,就只需要做个总结归纳就好——这个活我用Excel和Vba单独就能完成,算是给叶主任和明长官的审讯做个预先辅助准备,所以这个活倒是还好。我在D港当刑警之前,其实一直都是做文职工作的,我从小学五年级开始到高中,也学过几年计算机编程,所以这些事情我可以毫不客气地说,我也算是在行。可恶心的在后面呢——秋岩,我是不知道就这会儿,明长官和叶主任审讯到哪了,提没提到过说,周荻课长写的关于你妈妈夏警官的那篇色情……咳咳,那篇不堪入目的文章。”

虽然此刻已经证实了夏雪平跟周荻之间所谓的“私情”“奸情”,全都是周荻这家伙一手意淫出来的,但在此时在他人口中再次提起的时候,我心里感觉还是十分地不舒服。

可我也只好忍着心中的不适,硬着头皮道:“嗯,提到了。那傻逼混球他自己刚刚也承认了,那他妈了个屄的完全是他编的。”

“嗯。这个事情明长官和岳处长、还有安保局的欧阳处长早就跟我说了、都分析了,我一开始也不敢相信,再后来人家欧阳处长说了,夏组长压根从头到尾就没看上过周荻,然后明长官又把他那篇『日记』的原始数据给我一看,我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说着,石劭文也对我安慰道:“行了,秋岩,这种事别放心上。你和夏警官是母子,跟我和易佳言肯定是不一样的,但我告诉你,其实我跟佳言刚处对象的时候,也有人对我俩做过这样的事情呢——易佳言曾经有个闺蜜,把佳言的照片PS到了网上的那些自拍的黄片儿的截图上,然后反过来告诉我说,佳言在外头偷偷卖春,我当时……我当时不知道怎么回事,也信了,就因为这事儿我俩吵了大半年的架,差点儿就闹到老死不相往来……直到后来我才弄明白,那是因为佳言的那个闺蜜看佳言在D港警察局升得比她快、又立了不少功,她嫉妒佳言才故意挑拨的。现在心理变态的人不少,所以说这种事,太多了……但是周课长能这样,我也真是没想到……”

我实在是不想就着这个话题跟他聊下去,于是我直接岔嘴道:“那个啥,所以岳处长、明长官和夏雪平让你做的第二件事是啥啊,能给你累得刚才连上厕所的工夫都没有?”

“嗨,前不久明长官和叶主任不是回了一趟首都么?首都的中央师范大学,去年下半年的时候就跟国防部安全委员会联合纠集了一帮国内顶尖的汉语言学家、英语语言学专家、还有日语语言学专家,一帮人根据甲骨文Oracle公司和IBM的Spss子公司为美国国家安全局设计的那套文字分析和归纳软件,也自己编了一套系统——这个系统可以根据特定目标人物平时的说话习惯、行为习惯、思维方式,以及个人的一些比如出生年月日、相关人员的出生年月日、特定纪念日、自己最喜欢的歌曲的音符转写简谱数位等内容,把这些人日常说话和写作当中出现的一些高频词、特定字等进行重新打乱和归纳,并且根据这个人在特定环境、特定事件当中,可能会说的一些话,重新组成新的话语——并用这种方式来反推,看看他们在日常通讯或者记录当中,会不会出现利用什么比如『藏头诗』『藏尾诗』之类的伎俩,来传递秘密信息。”

我一听,心中难免一惊——这个我倒是真没想过:“你的意思是,岳凌音和明子超怀疑,周荻是在利用自己写的那个所谓『日记』,在给人传递情报?”

“不好说……就我和佳言只跟他打了这么几天的交道,我俩其实都能感觉出来,周课长是个极其高智商的人,说好听点叫聪颖,难听了就是狡猾。谁也保不齐他写的东西到底是怎么回事。所以,从今天下午开始,我就把明长官从他的文档当中恢复过来的那些新添加的和被修改的字词,重新还原到了他的文章里,再用咱们国防部战略安全委员会和中央师范大学新研发的那个软件,跟他的个人信息进行了一下匹配……”说到这,石劭文又大喘了一口气,“呼!然后,那个软件,他娘的,一股脑生成了三十来万句话!这些东西还没来得及筛选,过后肯定还得重新筛查,清理掉一部分口水词和日常无意义的沟通,才能看出来他是不是在那些新添加的或者改动过的词汇里,有没有藏着什么样的话——这些我也先发给明长官跟叶主任了……妈的,脑袋都大了——因为这个软件是新研发出来的东西,刚刚应用,好些地方用起来还不方便!而且最重要的是,我听说实际上这个软件在国防部战略安全委员会那边,其实还没最终予以立项呢——上头的人,你应该也能清楚些许:他们有的时候做事畏首畏尾的,而且生怕用这东西以后搞出来什么『文字狱』来,这样会给一些党派啊、或者国际上的观察组织之类的落下什么不好听的口实。但这一来,可就苦了我了——我是一边查编程语句说明书一边弄的这玩意……真的,秋岩兄,我现在都不想看文字了!但凡你给我多看个偏旁部首,我现在都能吐出来!”

“那还真是辛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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